《迷神引》Christabel

26、终曲 关乎背叛

　　莫古尔小镇是一个苍凉寂静的地方。
　　白天，寂寥无人的街道上漂浮着惨淡的灰色薄雾，觅食的乌鸦从积着无人清扫的尘埃的地面掠过，只在漫天飘扬的草屑中留下一片刺耳的呱呱声。
　　小镇里唯一看得过眼的建筑，便是那幢哥特式的古老城堡，高耸的塔尖笔直插入灰黑的云层，外表潮湿的黑色石墙爬满暗绿脆弱的植物，透出几分腐朽的诡异。在苍茫的天色中，也是死一般的寂静。
　　然而到了夜晚，总能听见有阵阵迷离的笙歌自一扇扇紧锁的窗户缝隙中飘荡出来。若是恰有人自屋外路过，往往会着迷于这醉人的曲子，于是在暗夜中迷失了方向。
　　这里，就是著名的黑巫师的聚会场所。远离那些所谓正义的巫师们的控制，他们在这儿举办华丽的化装舞会，让肆意的堕落向黑夜喷吐香艳迷人的气息。
　　奢侈繁复的枝形水晶吊灯像四下散播柔和但并不十分明亮的光晕，于是气氛变得愈发暧昧。各式各样的巫师在宽广的大厅内频繁穿梭，所见之处一派衣香鬓影。面具遮掩了他们的面貌，这不坦承的遮掩却让能邪恶的精灵更加自由。
　　而静静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年轻人，则夺取了这场舞会的全部美丽。
　　他的皮肤是无暇的白，仿佛吹弹可破。漆黑的头发微长，优雅地在他额角肩头披散。面具掩不去他面孔线条的精致，反倒令人对面具下的整张脸庞更添一分完美的想象。鼻子将面罩顶得微微突起，让人赞叹它的挺拔。他的唇有一点苍白，但唇角恰倒好处的上扬却赋予了他一股似笑非笑的邪媚。而他的眼睛，那双如两泓深潭般神秘悠远的眼眸正安静地注视这喧闹舞场上的人们。
　　每个人也都在不由自主地注意他。他是谁？从哪儿来、为什么以前没有见过？人人都在猜测，但是刻意营造的一点点神秘本是舞会的惯例，而能够有资格得到舞会入场券的人，自然也是经过了精心筛选的。这些黑巫师们习惯了优雅的姿态，不会长时间地打量一个人，因此他们只是在进退转身间悄悄地向他瞥上一眼，又立即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但是不可否认的，他的出现让在场的人多少都有一点淡淡的自惭形秽，而女人们又往往会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舞伴想象成他。
　　此时的气氛，已随人们情绪的复杂而变得有些微妙了。
　　漫不经心地，他把玩手中的酒杯，让那猩红的液体轻轻荡漾开一片更具诱惑的微红血雾，随后，再缓缓倒入自己口中，自唇角流溢出一点迷离的红。
　　有一个人倒是在直白而放肆的打量他。一个金发的女巫倚靠在另一侧的墙上，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仿佛着迷于他的每一个动作，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良久，他无法再无视这赤裸裸的目光，而她也终于打住了这多少显得无礼的举动。
　　金发的女巫直起身向他走来，露出的那一小部分脸上扬起一个娇媚的表情。
　　“为什么不请我跳舞？”她哧哧地笑，“如果说…女人也可以主动发出邀请的话。”
　　他没有拒绝，就好象他的风度不容许他拒绝似的。他优雅地伸出手，任那女孩将手探入自己掌心，在自己怀中陶醉地起舞…原本只是漠然地进退、旋转，尽管那女孩频频用眼波示意他低头注意自己，他也丝毫不在乎她的容貌如何。但是，那头金发…那头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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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讨论关闭学校。”
　　当汤姆独自躺在黑暗的寝室中胡思乱想的时候，罗兰忽然推门进来。看到汤姆，他露出淡淡的惊讶，
　　“为什么不点灯？”
　　“哧”的一声轻响，他的魔杖划出火花点燃了近旁的蜡烛。但在单一光源的映照下汤姆的脸色显得越发苍白。汤姆从烛台光亮的表面看到自己的倒影，觉得自己也仿佛成了幽灵一般。
　　罗兰走近他，带着越来越浓重的忧虑：“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汤姆只是无力地笑笑。霍格沃茨，要关了吗？因为他？
　　思绪瞬间回涌。他记起了他曾说过霍格沃茨是他的家，而且直到现在，他都能毫无避讳地坦率直言，因为那确是他的真实情感。他想过在毕业后也不离开这里，他要留下，这儿有太多的东西值得他继续探索。而且…他喜爱这样一个记录了他的成长的地方，正是在这里他得到了生命中的第一份荣耀…太多太多了，眷恋霍格沃茨的理由多得让他无法细数。但是他又带来了什么？学校的关闭？！撇开这些单纯感情上的东西来说吧，离了霍格沃茨他又能怎样，还有什么地方更适合继续积淀他的力量？
　　不。原本摇摆的念头在一瞬间敲定了。如果打开密室就意味着在风头浪尖上迎击邓不利多的怀疑，而且还意味着霍格沃茨的关闭的话…汤姆微微眯起眼。斯莱特林不傻，萨拉查当初不是也选择了暂时的回避吗？那他为什么还非得要拿自己去冒险呢？何况，自己还有那么多宏大的计划，那逐渐膨胀的野心正急切地渴求满足…不！他的理想决不仅仅在于一个小小的密室，他不是萨拉查 • 斯莱特林，也不是什么萨拉查 • 斯莱特林的工具……
　　况且，那也并不意味着放弃啊…既然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努力，他也就决不会轻言放弃。他不会就此被邓不利多打败，有朝一日，他会引导另一个人，沿着他的足迹，去继续完成这个伟大的使命。
　　他会做到的，一定……
　　“你在想什么？”罗兰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寂静，“密室…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下定决心的汤姆显出一派轻松懒散。他交错双臂垫在脑后，身体慵懒地微微后仰，“实际上，我改变了主意。”
　　“什么？！”蓝色眼眸定定地注视汤姆。
　　好吧好吧…惊讶是肯定的，连汤姆自己都未料到会有如此的转折。他直起身，说得更明确些：“我不打算打开密室了。”
　　是汤姆的错觉还是罗兰的脸色真的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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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了，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着我？”女孩有些怕怕地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没事。”发觉自己的目光在一处定格太久了，他晃晃脑袋，抱歉地一笑。手稍稍加大了力度，带动女孩旋转到舞池边缘。“只是…我累了。”
　　“哦…”女孩失望地瞪大眼，她撅着嘴正要表达不满，头顶忽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怎么回事？”她惊慌地抬头瞪着天花板——这声音…像是什么魔法被打破了呢。
　　他下意识地拽住她闪到一边，与此同时，屋顶开始大块地坍塌，巨大的泥块砸下扬起漫天的灰白迷雾，女孩抬头以为会看到小片的夜空，但是没有…透过屋顶的缝隙，黑压压的大群巫师骑着扫帚，正向下发射一道道致命的咒语——
　　“我们终于找到了！这就是最为著名的黑巫师的秘密集聚地！”
　　正义的巫师近乎发出疯狂的怒吼，伴随一次次的俯冲更多的咒语疾风骤雨般洒下。方才优雅蘼艳的舞场瞬间抛去了一切伪装，男人、女人…他们顾做姿态的手势配合着艳丽的舞裙划出勾魂的弧线，却只能绊住争相逃命的腿…旖旎的春梦破灭，人人都在仓皇奔跑，在遍地尖锐的碎石上狼狈地爬着。保养很好的细白手掌被割破，皮肉骇人地向外翻起，殷红的血缓缓爬过舞裙下修长的腿…
　　“哎呀，恶心！”女孩拉起礼袍一角掩住了面庞，却更像是舞曲完毕后谢幕的娃娃。他不由低头观察她，露出稍带兴味的神情：
　　“你倒是一点都不同情他们啊…”
　　“你呢？”很高兴他终于注意到自己，女孩俏皮地反驳：“你也不去帮他们啊！”
　　他发出一声像是嘲讽的冷哼，“在这个时候，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
　　的确，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正是此刻的舞池中唯一一块完好的地方。但是拥入的巫师中有人发觉了他们，一道刺目的红光割裂冰冷气流朝他们破空而来
　　他的魔杖尖端迸射出银绿冷光，飞旋向再次举起魔杖的袭击者。连惨呼都没有发出，那巫师软软地向后倒去，脸上凝固了惊怒的神情。收回手，他飞快地掉转杖尖炸开了最近的墙壁。魔法保护的厚重石壁轰然倒塌，他在碎石间飞速掠出。一道道咒语冲着他的背影急追而去，但都徒劳地消失在飞扬的石屑中。一个巫师急忙跳上前，但是手臂却被自己的同伴牢牢扯住了：“不！罗尼，等一等！”
　　“怎么了？”徒劳地挣了几下，罗尼不由转身愤怒地大吼：“快跟上，他要跑了！”
　　“你疯了吗？”其他人却都萎缩地摇着头。“看看这个！这座城堡的一砖一瓦都是被古老魔法保护的，我们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将它打破！可是…可是他……”最前头的一人激动地指着脚下的断瓦，同时死死拽住罗尼不让他贸然行动。
　　罗尼朝面前的石墙废墟瞥上一眼——大块碎裂的黑石尚还冒着青灰的烟。他也不由得颤抖了。
　　“等等！”女孩飞快地从后面追上来，她的脸微红，尴尬的咳嗽着：“呵…你的黑魔法还不错啊。”
　　没有回答，他大步闯入夜色，又丝毫不显突兀地融入进去。身后是城堡激烈的战斗，巨大的爆炸声回荡在小镇一贯安逸的上空，咒语迸射将暗夜照得雪亮通透，互相碰撞又层层激荡开更耀眼的波浪，就像天空被撕裂了一个大口。而那光在战场之外慢慢扩散，到远处重新堕入清朗的夜。而他就站在那光与影的边缘，偏头避开正面的夺目闪光，阴影里更衬出令人心动的优雅侧影。女孩不由得看得痴了。
　　“我们走吧？”她试探着拉拉他的衣袖，“一会儿那些人要追出来了。”
　　“你一个人走。”他冷漠地说，“我就喜欢这样的场面——多么美丽啊！生与死，在这强大的咒语间只有一线之隔。”他张开双臂，任满头黑发在一阵阵强大气浪中肆意翻飞，面罩被掀落了，显露出的那张年轻脸庞看来不满二十岁。
　　就是这种感觉，魔咒激荡起生命的波澜，任它们贴身掠过却伤不了自己分毫…就是这样，在极度的华美与炽烈中化作齑粉。
　　不经意间触到手上那只硕大的金戒指，镶嵌的粗糙黑石硌痛手指。他却微微笑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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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最初，漆黑天幕的尽头是血一般的艳红。无数的猫头鹰划破稀薄的雾气，拍动翅膀发出阵阵哀鸣。
　　“贝蒂 • 韦斯莱，你到底想干什么？！”汤姆恨恨地骂道，加快脚步奔过场地。
　　前方那个红发的小人影仍然在不知疲倦地奔跑，跑过温室，跑下草坪，直冲向月色下呈现大片黝黑的禁林。
　　汤姆的心提了提，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按住怦怦乱跳的心口，让自己的呼吸平复一些。口袋中紧攥魔杖的手已被汗水浸湿。
　　看见她居然也在半夜里溜出城堡，汤姆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为什么呢？她一向只是自己打开密室时所用的牵线木偶，现在她想干什么？
　　那抹红色闪烁了一下，就要消失在密集的枝桠间了。汤姆跺了跺脚，加紧步伐跟上去。
　　“天哪，你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半夜三更溜入禁林只为跟踪一个人。”心底的一个小声音在不舒服地咕哝，汤姆缩起脖子抵御寒冷如刀的夜风。“看来，对于受自己掌控的人还真是不能一点不在意啊。”
　　思量间，他发觉竟然跟着贝蒂一直来到了一段突兀的山梁前。枯叶在脚下翻卷，死树的枝条如手臂般垂到汤姆眼前…这地方，这地方……他的胃猛然紧缩——这不是四年前，他得到那个承载了斯莱特林力量的记忆盒的土冢吗？
　　那灰白的迷雾又开始包围他，他再一次听到了那亘古的呼唤声——
　　“萨拉查——”
　　那喊声一层层，如湖心涟漪渐渐扩开，挣扎着要冲破夜的阻隔。被破碎的墓碑绊住，汤姆脚底一个踉跄。他试图扶住身旁的树桩，但是腐朽的木断了，只在他掌心留下一片粘腻。汤姆感到恶心，这才发觉那是自己冰凉的汗。
　　而贝蒂 • 韦斯莱的身影已神秘地消失了。
　　“我在这儿！”汤姆大声喊着，转身向四下寻觅。他还能再看到那个自古冢中缓缓升起的幽灵吗？
　　不可能。这里早已毁坏了，自从记忆盒被取走这儿就沦为了废墟，如今呈现在眼前的只是一堆乱石罢了，斯莱特林的遗迹已被深深埋在脚下了吧？
　　一团雾在汤姆眼前成型，逐渐幻化成几个模糊的影，他们晃动着，仿佛是两个人的形状。
　　“萨拉查 • 斯莱特林！”那是一个女子的呼喊，包含了太多的焦急与启盼，“你真的坚持要走吗？”
　　“是啊，当然…你们已不需要我的存在了，不是吗？”
　　“尽管意见不同，可霍格沃茨本就是由我们四个人共同支撑的啊！我们不是已经协商出了办法，各自拥有一个学院吗？”
　　“是啊，没错。但是在以后漫长的日子里我的学生也将始终遭受到同我一样的待遇。”
　　“既然如此，你难道不愿为了你的学生留下？”
　　“我的学生将为了我留下。不用再浪费口舌了，我决心已定。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早就看出了我离开的意图。不用装作不了解我这样做的真正原因，你知道我最讨厌麻瓜！”
　　“他们不是麻瓜，他们将成为巫师！”
　　“不要争了，这样的事实我无法忍受…不用说‘再见’了，我要永远地离开…”
　　随着语音逐渐消逝，其中一个人影徐徐远去了。但他又忽然清晰地浮现在汤姆眼前，在那个人影身边又多了一个弯腰屈背的小人影。
　　“我现在要离开了，而其余人都必须留下，他们的家族将在我的学院里受到最好的指引……但是你，我的助手，你的后代要扶持我的传人，因为我担心那个指定的人不能完全继承我的意志……”
　　那个指定的人…不能完全继承……是说我吗？琢磨这模糊的话语，汤姆的眉不耐烦地皱起来。又是萨拉查遗留下的什么东西在督促他？该死。难道凡事都不能让他自己做一次决定吗？难道无论他如何计划，都注定只能沿着萨拉查指定的道路一步步走下去吗？那么他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不！
　　可是…那个影象若是萨拉查，那么他身边的那个人又是谁呢？那个…汤姆的脑子飞快地转动，他在回忆，在重温这一路上的每一个细节…
　　他第一次到霍格沃茨时遇上的神秘人物、圣诞节不知是谁寄飞天扫帚给他…还有他打开密室，总感觉有人若隐若现，藏匿着助他一臂之力…
　　他自己也像一个木偶一般，被人扶持着一步一步走来…
　　“听到吗？斯莱特林大人早就料到了呢，你就不是一个完全合格的继承人。”一个声音忽然闯入打破了眼前逐渐模糊的影象。汤姆的视野倏的清晰。
　　“谁？！”他回头寻觅声音的来源。
　　一个人缓缓从土堆背后转出来。
　　“你？！”汤姆死死地瞪着他。
　　“是我。”罗兰望着他绽开清清浅浅的笑容，朝旁边挪了几步，脚边露出了一个有着火红长发的身躯——贝蒂在地上蜷成一团，似乎昏迷了。
　　“她是我们的见证人。”仿佛回答汤姆的疑问，罗兰抬脚碰了碰她僵硬的身躯，“一个纯血巫师的败类。你母亲也一样！”他故意恶狠狠地说。
　　怒火“腾“地蹿上来，汤姆的血液沸腾了，“闭嘴！我的身世还轮不到你来评判！”他同样凶狠地大吼。
　　“哦，还好，你还不是傻瓜，不会像某些愚蠢的人那样到最后仍在怀疑自己亲眼所见的东西…”罗兰继续悠悠地说着，抬手吻了吻手上的戒指。那一头金发同他脸上的笑容在暗处耀眼刺目，“没错，我就是那个人，属于那个被指定为斯莱特林助手的家族。而你，也的确是一个令人失望的继承人啊…”
　　“你…说什么…”
　　“萨拉查一心想要得到的东西，你却说不想去做了…笑话，你难道不知道，从斯莱特林离开的那一天起，你的命运就被注定了吗？”
　　“不！”汤姆的声音盖过他的，“原来如此，我早就觉得无论我如何选择，都总像是行走在一条固定的轨道上…但是我厌恶它，我不想被任何人控制，无论是谁，哪怕是萨拉查 • 斯莱特林！”
　　罗兰的眼睛开始危险地闪烁：“好小子，居然敢蔑视你的祖先。”
　　“我没有蔑视他。”汤姆冷静地回答，“是你们做的事让我鄙夷。”
　　那双蓝色的眼睛暗了，变成一种接近血色的深红：“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汤姆发出一声更为刺耳的冷笑，“自己办不成的事，指望我来替他完成？
　　罗兰轻蔑地冷冷瞥了他一眼，“错了，你的存在就是为了密室，就是为了萨拉查 • 斯莱特林的伟大事业。不然，你以为一个肮脏的混血配得上这份荣耀吗？说实话，知道这个污点的时候真是让我吃惊呢…”
　　“砰”的巨响久久回荡在禁林的这片空地上，他们身后的古冢废墟突然迸射出刺目的火花，像是在吐露它的愤慨。当汤姆瞪着罗兰的时候漆黑的眸子泛起猩红，一条硕大的毒蛇突然出现在他们之间，昂起尖尖的脑袋冲罗兰龇开惨碧色的长牙。
　　“够了，纳吉尼。”汤姆吐出轻柔的咝声。蛇立即游回来，一圈圈地缠绕住他的身体。他满意地看到那双蓝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轻微的战栗。
　　“原来是这样…”他的语调将仇恨转化为更致命的温柔，“总是或明或暗地跟着我，有意无意地给我提供帮助…如果说我的命运只能受萨拉查掌控，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同样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沦为斯莱特林的仆人！”
　　罗兰的脸扭曲了。“仆人？”他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声音震颤空气：“是啊，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确保你不出差错，并且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原本或许不必这样的，但是现在……”
　　他渐渐止住了笑，唇角眉梢没有丝毫快意，蓝眸中反倒颤抖着掠过一丝白光。那是什么——凄凉？…
　　来不及细想，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死了一般倒在地上的贝蒂竟慢慢爬坐起来。
　　她颤抖着，目光茫然散乱，缓缓扫视着周遭的一切，像是不明白自己身处何处似的。但当她的眼睛转到汤姆身上时忽然射出令人惊讶的刻骨仇恨。
　　“你要干什么？”她警惕地说，掏出魔杖站到汤姆面前。
　　“看到没有？她一直都是受我的控制，而不是你汤姆 • 里德尔。”她的身后，罗兰扬起嘴角露出些许得意的神采。
　　“你是怎么办到的？”
　　“忘了吗？这可不符合你的头脑啊…现在到了她作为我们的见证人的时候了…来玩个游戏吧。你已不再代表萨拉查 • 斯莱特林，而我却仍是他的仆人。命运注定我们两个中只能有一个活着。打败我，我便告诉你一切，而我施在她身上的魔法也会消失。否则…”话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他冷冷地笑起来，挥手指示贝蒂退到一边，同时抽出魔杖摆开决斗开始的优雅姿势。“动手吧，我亲爱的汤姆…”
　　红发的女孩向一边退去，双手紧握交错在胸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两人，像是要将这一幕深深铭记。表情却木然如同雕塑，面色也是阴尸般冰凉惨白。正如罗兰所说：
　　“之所以让她来，一是为了能吸引你到这儿，我知道你对于她突然的怪异行径会产生本能的好奇，你要监视她害怕她泄露你灌输给她的密室的秘密；另外，当年正是韦斯莱最先背叛了纯血巫师的阵营，对我来说，看到她那张美丽的脸上流露出惊恐、随后那表情又一点点褪去幻化为一片苍凉…对于她祖先当年有辱巫师血统的卑劣行经而言，应该还算不得怎样过分的惩罚……”
　　他再次勾起一抹冷笑，仍然是那种颤动的行将破灭的笑颜，仿若秋天最后一片飘飘欲坠的残叶给人以凄哀的错觉。但是汤姆没有在意，他已经同样将魔杖握紧在胸前，眼瞳中那猩红的烈焰燃烧得愈发炽热。他们两个久久地相视而立，一个是为了接受命运，另一个则是为了挣破命运的茧。
　　真正的战斗短暂得恍若一瞬，就像无论积蓄了多久都只碰撞在刹那。他记得冷光在他们之间回旋，最终割裂视野的那道致命的绿光——从他的魔杖中发出的，消失在面前金发年轻人的胸前。随后，蓝色的眼眸在那个瞬间凝滞，生命已经被从中剥离，或许还可以如游魂进行没有□□的行走。但……
　　我用了阿瓦达索命咒吗？汤姆的头脑掠过一丝空白，那张仰望他的脸上居然还带着笑——
　　“站起来！”近乎疯狂地扯住他的衣领，汤姆震怒地咆哮：“你在干什么？我不屑于杀一个自己想要寻死的人！”
　　罗兰的神情没有太多的变化，他已经无力为汤姆的怒火感到害怕。一缕殷红自微启的唇间流溢出，慢慢爬过精致的下颌。“到了结束的时候了…我该告诉你一切。”
　　这话吸引了汤姆的注意力，他缓缓松开手，罗兰的身体重又软软地滑落到地上，苍白面颊倏然浮起两抹败花般的绯色。
　　他虚弱地喘气，清俊而憔悴的脸上挂着一个破碎了的惨淡笑容。“有时候你的确聪明得让我感到害怕，汤姆…而我又不得不做，那是注定降于我家族的命运，就像克拉布向来习惯听命于更强者，而马尔福们即使落魄也放不下骄傲。斯莱特林的人们，他们的光辉总是太过脆弱又有太多无奈…说到底，我能做到这样还得感谢斯拉格霍恩和他的‘夺魂剂’。”
　　“夺魂剂？”汤姆挑起眉，“说清楚！”
　　罗兰的每一句话都使他残存的一丝气息逐渐耗尽。时间对他变得吝啬，但他仍然挣扎着发出微弱的声音，试图将一切都说出来：“…它能起到夺魂咒的效果，但又令人无法寻到施咒者。斯拉格霍恩是这么说的，对不对？当时我就坐在你身边。我将它调配出来，加入韦斯莱的酒杯，并调入阿姆洛丝最喜爱的朗姆酒后当作礼物送给她…没错，她并非出于本意对你说那些话的。而所有那些事，散播密室打开的谣言、送给你施过咒的飞天扫帚…当然还有，最初在伦敦的邂逅…自从你第一次出现在对角巷，我就已经盯上你了。记得你也曾说出过怀疑，埋藏千年的记忆盒中怎会出现你父母的故事？还记得我说过我母亲与梅洛普曾有一面之缘吗？是我，是我将它从我母亲的头脑中提取出来，再加入那个盒子的…”
　　抬起头，散落的金发间他的目光愈发朦胧，似已入了一片虚幻的梦。“现在我能听见萨拉查的话语了，那些当年的追随者们没有听到的东西——‘确保它，拥着你们的誓言入眠。’他没有逼我们说什么，却将这誓言融入到我们的姓氏中了…”
　　一手捂住胸口，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依然如木雕般立在一边注视他们的红发女孩，他继续费力地说着：“而在我死后，魔咒将消失，她不会记得任何东西，也没有人能阻挡你继续前进的步伐…你叛离继承人之路，而我也背叛了你。才明白放开手原来并不那么困难，现在我终于能够入睡。你能答应我，用那些肮脏麻瓜的血来满足萨拉查的遗愿吗？”
　　“我答应。”
　　罗兰似乎想扯出一个真正的笑容，但却只咳嗽着喷出一大口粘稠的鲜血。仿佛要印证什么似的，他最后摘下手指上那枚刻有族徽的戒指。那白金的夺目光辉中深深篆刻的“S”徽记如同一道封印，一份死忠但已走到尽头无力再迈出分毫的契约。
　　“这是结束，对于你是否也是一个开始呢？”
　　最后眷恋地看了它一眼，他缓缓地将它吞下。随着面孔的绯色褪尽，一道绚目的白光闪过，他的身体居然自动燃成了一堆苍白的灰烬。不知何处飘来了一阵风，有几缕便被吹拂到空中散去。
　　汤姆有点想吐。这就是斯莱特林最忠诚的支持者的下场吗？也许，他们从来都不是萨拉查的朋友或是助手，有的只是单纯的主仆关系。我也没有朋友啊…深深吸了口咸腥的空气，汤姆想着。那么，所有那些包围着我的人，他们又是什么呢，我的仆人吗？
　　他见过萨拉查。当年，白衣少年迎风伫立，笑容中有插翅飞翔的梦想，明媚黑瞳间野心膨胀荡漾开越来越大的涟漪。希望总是眷顾着年轻的生命，风贯穿轻薄袍袖溢开丝丝清雅气息，散出些许邪气拂过追随者的面庞。那如水仙少年般的雍容清俊会令无数人沉醉。
　　那么…他呢？
　　“你曾经是那样的，只是，曾经而已。”
　　夜的精灵如一缕轻柔的雾自他身侧掠过，萦绕在他丝丝垂坠的黑色柔发间眷恋地呢喃：
　　“他们都曾不可一世，也都已入甜蜜的梦魇
　　泥土静静地将他们掩埋，石块深深地为他们哀悼
　　但是我亲爱的萨拉查，没有比死亡更美妙的睡眠
　　我能带走疲倦的灵魂
　　又在何时才能拥你入怀看着你沉睡…”
　　最终是那古冢移动起来，将那堆残余的浅浅浮灰掩盖了。空地回归了最初的样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然而汤姆知道，此刻的古冢中或许已添了一个幽魂。
　　看到那双蓝眸在最后的时刻重又变回澄净，汤姆原本漆黑的眼眸中却已刻上一道猩红——从心底里他知道，这种颜色已褪不去了，它将伴随他一生…
　　而这又将到何时才是结束呢？汤姆不由得想道，但又立即为自己这片刻的想法感到羞愧——难道还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憎的吗？不，他不允许！不允许自己的生命也像这样燃成灰烬。生命于他，还有太长太长的路要走……
　　于是，又看到那在风中飘然起舞的黑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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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不问我的名字？”女孩有些不甘地扬起脸，好让他注意到自己毒药般的娇媚笑容。
　　“懒得问。”这回，那薄薄的唇中吐出的是冷淡的话语。
　　下颌微抬，视线懒散地向上，他的眼眸映不出星光。女孩几乎要被惹怒了，但是抬眼望他时她忽然有了一瞬的恍惚——清秀的眉，轻轻颦成有如春山般的折线，承载的竟是说不出的落寞忧愁，让人忍不住想伸手为他抹去。
　　“那么，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不明白他的忧郁从何而来，她只能让自己笑得越发甜腻，并故意轻轻晃动那一头金色华发。
　　“我？”他有些诧异的扬扬嘴角，抬手挽起一缕女孩柔亮的金发——不是黄金般的明丽色彩，而是一种淡淡的贵族式的白金。
　　Tom Marvolo Riddle ？
　　不，不…他摇头否认自己一瞬间的思绪。低下头，冲着女孩微微一笑：
　　“I am Lord Voldemor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