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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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先生！”快到学馆时，辛木当突然蹿出来，拖住章审明的腰带往旁边走去，从背包里掏出一只青青的木瓜，递到他面前说：“先生早晨呀，我这里有好吃的，我们一人一半吧，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章审明挥开手，“再不走就迟到了，你是想抄书吗？前天学的那个……”
话还没听完，木当就给他鞠了个躬，闪电般跑到对面的学馆去了，只留下一句“待会见呀章先生！”
路上成群结队的学生走过，跟他问了早晨，又先他走了，待他进了学馆，下面歪歪斜斜地坐了二十多个人，抬手点了点人数，见全都到齐了，互相问好过后，便开始上课。杂字并不难学，今天又恰巧讲到人物，上面配有各人小小的画像，大家兴致高昂得很，对着书本指指点点，他听到一个孩子惊呼的声音：“哎呀，书上的城隍爷跟城隍庙里贴的画一点都不像呢！”他莞尔一笑，便先从城隍开始讲起，先讲字，再释义。
他从木当身边经过，又迅速退回了，眼神犀利地盯着他的课本看，木当捂住书，对他嘿嘿一笑。章审明嗤笑，他又不是没有小时候，木当耍了什么花样他一清二楚，他拿起那本杂字，果然，上面的人物不是多了两道眉毛就是多了两撇胡须。
“辛木当，下学之后你留下吧。”
木当低着脑袋答应了，同桌幸灾乐祸地笑话他，傻子才画自己的书呢，要画也该画别人的啊！
下了学，人都走了个七七八八，有几个男孩子挤做一堆扒着窗偷看，想必是在等着木当的，同时也幸灾乐祸，听听章先生是怎样教训他的，不过当章审明走到他们跟前时，还没开口问话，一个两个就推搡着走了。气得木当拍案而起，心中直呼他们没义气，一见章审明回来，人又蔫了。
“其实把你留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最近太野了，野到没边了，这样可不好。我可要找你爹妈聊一聊，虽然你来我这里只为了读书写字，可却也不能太放任你了。”
“章先生，可别找我爹妈，他们厉害得很！”木当跳起来，一脸的焦虑，他是幺子，可也没见得有多少偏爱，阿妈自然是最喜欢女孩的，阿爹对他和哥哥好像没多大区别，他不怕打架，就怕阿妈打他，竹子削成片，再削成细细长长的一条棍，看着伤痕不深，却不是一般的疼。
“不找他们，不找他们你们家还能有谁做主啊？”章审明这口气装得很假，带有些明知故问的意味，他知道辛力当不多管细弟的事，还剩下一个谁已经不言而喻了，可木当察言观色的本事就是再厉害，也还是个孩子，并不知道他被教书先生光明正大地耍了。
木当低头骂了两句，又笑嘻嘻地回答：“所以嘛，你就别找了，没什么好讲的嘛。”
“是啊，跟你没什么好讲的，”章审明也如此认为，“那我晚上就上你们家食饭去？”他把男孩推出门，轻轻落了锁。
“有得讲有得讲！”木当拦住章审明，急得蹦来蹦去，“你要罚我写字我也认了，可别找他们。”
拍拍到他肩膀的木当，章审明交待了一个任务，木当听着听着，眼睛都亮起来了，怎么能不兴奋，这是多简单的事啊？真是恨不得以后挨罚都是这样了。他拍着心口对章先生说：“你放一百个心，别说做两个，做两百个也是没问题的！”说罢扭着腰一跳一跳蹦回家了。
转眼到了傍晚，木当手捧着饭碗，蹲在章家院子前等人，他低头刨饭刨得尽兴，今天的菜放了猪油，他特地把菜都留到了最后，好菜总是要留到最后吃的，混了少少的白饭吃起来也格外的香，唔……最后一片薄薄的猪肉，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咂咂嘴，已经开始幻想下一餐有肉的日子了。远远看见章先生出现在视线里，因为今日的惩罚是在太小意思，又因为刚吃过肉的缘故，此刻他的心情好得很，便嬉皮笑脸地迎上去，从怀里掏出两个弹弓来。
他笑得一脸谄媚，却又得意地炫耀：“我的手艺可不是一般的好，削削削，磨磨磨。”他把弹弓递到章先生手上，说：“你摸摸看，滑溜溜的，一点都不刺手。”同时指了指在地上用大叶子包住的一堆石子，表明他的工作做的是多么的周到。
“好吧！”章审明掂量了手上的武器，满意得很，他瞄一眼木当油光锃亮的大碗，承诺道：“只要你十天之内不犯什么错，我下次入城的时候就给你带猪油饼。”
“真的？”木当双手把大海碗贴在胸口，咧开一口整齐的大白牙仰望着章先生，如果把大姐换成这个比亲哥还亲的老师该多好啊……
章审明嗤笑：“骗你做什么？”他捡起那堆石子丢进院里，退后几步突地往前冲，翻墙而过消失在木当的眼前，独留一个满脑都是幻想“章先生是我亲大佬章先生才是我亲大佬”的木当在那儿，捧碗傻笑着。
不知道看了多久的书，他搓搓冻僵的手，仰头吸了吸鼻子，却蓦然发现对面的窗被慢慢地打开，他左脸猛地贴着书本趴在桌子上，又悄悄地抬眼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