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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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审明挥挥手说：“归家心切，你快回去吧，得闲再见！”锦枝也朝他说再见，向家门口走去。
家里只有二弟力当在，他说阿妈跑到山上摘菌子去了，阿爹搀着阿爷到河边去买人家捞上来的鱼，木当自不必说，今日章先生不上课，不知又跑到哪里也去了。锦枝和木当说了一会话，还是觉得他这样的孩子省心许多，不必担心他晚归了会在哪里撞失路遇见什么人，也不必担心有一天别家爹妈领着自己哭哭啼啼的孩子来找他们算账。
没过多久，外面有几个男孩子喊力当出去玩，锦枝嘱咐他两句便放行了，更省心的是，他不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
锦枝到牲畜栏里看看家里养的几只肥鸡肥鸭，它们安然相处着，各占据两边栏角，懒懒地啄着毛。她又到另一边去看老牛跟小牛，她“哞”叫了一声，试图引起它们的注意，却得不到丝毫的回应，两条尾巴对着她左右摔摔，像是把她当苍蝇一样赶。可她的心情却不因此感到一点的不畅快，这些鸡啊鸭啊牛啊都是她家的财产，实实在在躺在她的床底下的，她也能实实在在地睡个饱觉了。
房间已经被打扫过，被铺蚊帐都重新收拾得干净企理的，她换了一身衣裳，房中没有镜子，只好一遍遍来回细看穿着整齐了没有。踩着脚下咿呀作响的地板，她吓了一跳，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地板踩破了，从二楼掉到一楼，又砸穿了一楼的地板，直直摔到牛栏里去，便像做贼一样，一步一步轻轻地走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前两天晚上锦枝都是同她阿妈睡在一起的，她阿爹大概是习惯了被窝的另一边是暖融融的，无论如何也要将她打发回自己的房间里，说自己人老了，夜里经不起冻了，锦枝听着觉得很有道理，何况这一回是常住家里了，不必像以前那样母女恨不得时刻都处在一起。
她把屋里的灯点上，冷风不知从哪里漏了进来，寒意一丝丝地入侵每个角落，吹得锦枝直发颤。抬眼睇见床那边有一团模糊的光亮，稍一猜想，知是章审明在那端，他在做什么？挑灯夜读，还是奋笔疾书？她忍着透骨的冷意，碎步跺到床边，一揽厚重的被子盖在头上，将整个身子包裹得只剩一张脸。
顶着六七斤重的棉被，她眯着眼睛，笨拙地推开了小窗。一阵风吹来，尽管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锦枝还是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惊得对面的人笔触一滞，慢慢地抬起头来。那人的目光触及她的脸庞时，蓦地松了一口气，锦枝心想，莫不是把她当女鬼了？怎么女鬼还打喷嚏呢，她怎么不知道？
锦枝透过小小的窗户睇到的章先生，烛火摇曳中，他似乎穿着一件淡得没有颜色的棉袄，并不是前两天穿的那一身，他右手握着笔，拇指按住了摇摇欲坠的毛笔，左手往前伸，因为窗沿离桌面有一段距离，再仔细的便看不清楚了，不过瞧他的姿势，应是左手压住了书本罢。桌上摇起了一缕袅袅的白气，才水滚的烧水壶搁在一边，留待取暖用。
章审明辨出对面的人就是锦枝，高兴地向她挥挥手，不知道在做什么嘴型，口中的白气呼呼飘出，挥舞的手不为意碰到了外壁滚烫的烧水壶，一下子跳开了，在椅子边转了一圈后便从窗边消失了。他三两步冲下楼，掀开屋檐下的水缸盖子，舀起清冷的冻水往手上浇，索性又整个手浸在里面，好一阵才不那么刺痛了。他抬头睇向对面二楼的窗边，知道锦枝还在看他，便对她笑笑，于是她也笑了。
却不知锦枝看他像在看一个傻子，笑他像一个傻子，原来跟别的呆书生也没什么差别，不过是白天人前稍微装得睿智而已，摆个教书先生的款出来。幸好沈姑娘没跟他好上，不然沈姑娘一定要气急败坏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怎么就那么笨！”
她缩手缩脚地挨在窗沿，看着章审明，丢下水瓢，一晃眼的功夫，就坐回椅子去了，拿起药酒对左手上上下下乱抹一通，凑鼻子近去闻闻，又一脸嫌弃地避开了。章审明觑见锦枝还看着他，不知怎的就更精神了，单着右手拿起一张纸，笔尖舔舔墨下笔就写，待他满意地拿起来端详时，却忽的发觉对面的那扇窗已经悄悄闭上了，没弄出一点声响来，真是莫名其妙……
转天一大早，章审明背起书包准备下楼，脚步顿住，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袋子，又转身从楼梯跑上屋，在书桌上拎起一串锁匙，夹在书本之间，安心了。他推开窗，只因刚才听到了对面的吵闹声，锦枝倚在楼上的窗边，木当双手合抱着木瓜树，两个人目光对峙着。锦枝分神瞅了章审明一眼，又低头死盯着细弟，那神情应该形容为怒目而视。
“你又想做什么坏事啊？快走开，这可木瓜树是我的！”
“不是你的，是我们家的，我也有份的！”
“有个鬼，你再敢动一下，看我抽醒你！”锦枝作势要起身，木当却一步跳起来摘了最底下的一只木瓜，迈开大步逃走了，冲得比野兔子还快。“喂，你……”锦枝顿觉长者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气愤不已，“哎呀，看来不抽你都不行了。”她眼珠子乱转，四周望望有没有打人的东西，正好章审明还在对面站着，她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她上半身探出窗外，划着手朝他打招呼：“章先生早晨。”
“早晨早晨。”他也回应着，不知道她有什么指教。
锦枝趴在窗台上，兴致勃勃地跟他讲：“章先生啊，等阵要去上课吗，我们家木当也在的，你如果觉得他背书背不好，就让他头上顶着两本书背；上课不听话呢，就拿戒尺打他的手心，不用太狠，出红印就得了，不用太顾及的，这也是为了他好嘛，是不是？”
章审明急急忙道：“我知道了，这就走了。”“啪”地一下关上了窗。他想到了一个主意，这个主意，非辛木当这只马骝参与不可。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