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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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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近来每日都与太后闹得不甚愉快。
大体如下:
某日,太后摸着那柄金闪闪的小弯刀,对皇帝言:“这刀是进贡的,锋利无比,轻轻一划就完事儿,痛苦不了多久的,哀家赐苏相抹脖子了结,可好?”
皇帝愤然,“母后若如此待她,朕绝不再踏足母后宫中一步。”
太后很哀怨,第二日,取出一条白绫,揉了又揉,“那么,你瞧着白绫,天蚕丝织,柔软光滑,放在脖间定能舒适万分,哀家赐她上吊了结,可好?”
皇帝继续愤然,“母后若如此待她,朕便把后宫嫔妃全部发配边疆。”
太后很悲伤,第三日,拿出一小瓶子鹤顶红,“儿啊,你看这鹤顶红,咕嘟一下喝入腹中,没一会儿就能哇哇吐血……”
皇帝正欲拂袖而去,太后却一把拽了他的龙袍,“皇帝啊皇帝,她是苏家后人,清楚七王之死的真相,更知道你与哀家太多秘密,这等祸水,留下便是后患。”
“朕,会亲手除掉这个后患。”当时司马昭云看着皇宫外那一片天,说的好不凄凉。
那一夜月光迷离。
苏幕遮早已离了王府,卖了相府,辞了官职,只身隐在山林一所小茅屋中,等待最后的命数。
回忆那过往年头,她似从未觉察自己爱的有多深,痛得有多苦,恨得有多浓,只是每每闭目想起父亲头颅自刀下掉落的那一刻,心被扯得硬生生得疼。
她不过一个家破人亡的遗女,披上了宰相的官服,又怎么可能真的翻手为云覆手雨?
左相一族灭在她手,司马怀墨的性命亡于她手,她报复的也差不多了,只是司马昭云,一切因他而起……她对他却从来都是爱不起,更恨不来。
她已非清白之身,不配再爱。
她掌握了太多秘密,不能再爱。
恍惚间听到门外咚咚叩门三声,苏幕遮瞥了眼镜中的自己,梳妆安好,仿佛还是十年前那杏花窗前的无邪模样。
终于等到了他的脚步。
她抬眸,隔着木门轻轻作问:
——门外何人,为何而来?
——我是司马昭云,我来,是为与右相大人告别。
小木门吱呀而开,门外有随护而来的侍卫,月光下是那久违的明黄身影。
如那青石路上的匆匆对视一般,沉静的双眸,低垂的眼帘,“爱卿,朕亲自来为你送行。”
说完,他递出了药瓶。
苏幕遮接过,一饮而下,笑容涩涩。
想起的竟是那日他在东南枝旁,醉花阴下,哀哀怨怨端酒问她,可否还愿与她执手的一幕……那一幕印的太深太伤情,她恋恋不忘。
怎么不愿?如何不愿?只不过那恩怨隔在中间,虽不是他亲身陷害,她家族却是因他而灭。
愿意,又能如何?
可她嘴上却说——
“陛下,我死了,你便择日立个皇后吧。”
这便是她在闭目前的一刻,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司马昭云咬紧嘴唇,揽住她即将倒地的身躯,望着她紧闭的眼,凄清一叹,“那个位置,永远是你的,就算你不在了,也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