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之约》子曰君

3、约定

　　若不是遇到书生，我恐怕还走不出这个阴影。
　　“小生愚钝，安兄你为何这么看我？”
　　“小生……小生不知啊！安兄！你且……你且告诉小生吧？”
　　他就是个笨笨的，有呆又傻的笨书生，可偏偏我说不出他的好，却仍旧无可救药地喜欢上这么迂腐可爱的一个人。
　　遇见他的那天，他走过我家……门前，被一个客人撞倒翻了手中抱着的一大堆书，我慢慢喝着茶，在楼阁的窗里看着他急急忙忙地抱起那一大堆书，然后不停道歉一边腿脚麻利地溜走。
　　那个客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傻站在原地表情奇怪，竟是一幅气憋着没撒出来就灭了的郁闷样。
　　我忍不住笑，忽然意识到在义母去世之后，我很久很久，没有再笑过了……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在我心中留下的是书生溜走时仓皇可笑的背影，我却记不起书生的模样。
　　第二次见面，书生正翻着手旁的一碟旧纸，呆呆的神色。
　　我走进茶馆，却见其他几桌都坐了一些粗鄙不堪的大汉，有翘脚的，有抓头发的，有躺在长椅上睡午觉的。和书生拼桌，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远远地感觉书生长得很模糊，走近了也没多好奇被旧纸掩盖的那张脸。
　　我喝着清茶，却见那旧纸快要落到我的茶杯里，忙冷着脸笃笃他侧着的背。
　　“喂~这位兄台？”
　　他“啊”了一声又看了一眼旧纸上模糊的文字，才偏过头看我，然后呆呆地又看了一会儿。
　　我感觉有些熟悉，缓和了面色瘪着嘴指了指他手中的“宝贝”：“挪开点行不？”
　　“可、可以！”他微红了脸颊，窘迫地坐正了身体，收起了旧纸。
　　我有些诧异：“没关系啊，你看好了。”
　　他摇摇头，目光沉静，始终没有与我对视，端起桌上的茶敛着眉目静静喝茶。
　　“做什么这么拘谨？我可不是老虎啊？”微带着调侃，我冲他眨眨眼睛。
　　他快速地瞥了我一眼，放下茶杯，把手放到了桌下。
　　“我……小生不习惯……这么……说话。”
　　我耸了耸肩，扬了扬被自己描黑的眉毛，懒洋洋地喝着茶，并没有注意到书生此时微红着脸悄悄打量我。
　　“姑……”我猛地被茶水呛到，连连咳嗽。
　　他呐呐地看着我，接了下文：“姑苏城的茶水……兄台喝过么？”
　　我假假地对着他笑，阴阳怪气：“没喝过~”
　　“我说书呆，你叫什么名字？”兴起，我玩味地看着他问道。
　　“我啊……我叫连舒声。”我木着脸，“怎么写的！”
　　离开茶馆时，外面的天暗得有些吓人了，书生抱着那一堆旧书，低着头。半响他目光坚定地看着我，喊住我即将离开的步伐——“小生…安兄！你能不能……送小生一程？”
　　我摸摸鼻子，对他的胆小有些鄙视：“……你住哪呢。”
　　“小生……小生跟安兄住在一条街！”
　　我依言，想起那条花街，再看看书生，鄙视更添了一分。
　　“……你走在前面。”书生应了一声，抱着书慢慢走在道上，我看着他的背影越看越熟悉。
　　等反应过来，竟发现这路通往的地方，与花街刚好是一个反方向，正是平常人家居住的清平巷。
　　我停下脚步，看着书生踌躇着的背影良久，眼角湿润了。
　　耳边渐渐热闹起来，甚至有一些孩童嬉笑着奔跑过我们身边。
　　他……分明是送我回家啊！这么个弱书生竟还想保护别人……？
　　想起自己现在扮演的是男儿，更加啼笑皆非，却有一丝感动滑过心间。
　　“喂，我说……书呆。”
　　“啊？”我快步上前给了书呆一个熊抱：“……我是骗你的。”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而我在斜阳下嬉笑着给了一个飞吻，向着花街——出发！
　　“……安兄？”身后，他还在喊着：“安兄？”
　　我背着手转身，轻笑着将手放在嘴边，大喊：“书呆！——三天后，茶馆见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