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姹紫芳华》无良的过客

3、夫妻有隙人族出

　　和神农学习的结果很愉快，过程很纠结。
　　神农擅长的不仅仅的是丹药，他还是一个炼器大师。身为先天火精化形的神农，在炼制器物一道上，却是得天独厚。但是，紫华却觉得，神农的道，不应该是丹药或是炼器。紫华也曾炼化一丝先天火精。只有那么一丝，那种激烈的能量，已经让她心惊。神农的道，不应该那么平和。神农为何放弃本体之道，不是紫华该询问的，她要做的，是在神农手下活下来。
　　神农看着是一个憨厚的大叔——好吧，他平时确实是一个憨厚的大叔——一谈到炼丹制器，他的眼中就好像燃起南方不死火山那永不熄灭的火焰，闪亮的让人心惊。然后，他就变成了一个严谨的工作狂。所谓学徒，其实就是一个打杂的。师父是吹毛求疵的工作狂，徒弟只能化身终极工作狂，才能有一丝活路。紫华十分庆幸自己当初炼化了那一丝先天火精——那让她免于被烤熟的命运。紫华一直怀疑，神农就是打着将她烤熟的主意——一旦她倒下，他就会将她扔进炉子里，无论是当燃料，还是当原料，都是很值得期待的。
　　前一日，神农将她扣下，彻夜赶工，等放她离开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这时候去给伏羲女娲请安，定然是晚了。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伏羲表示谅解，并且询问女儿，神农这个老师是不是太严厉，还告诉她要小心——小心什么，是小心别累着，还是小心别被神农扔进炉子里？难道神农曾经打过另一位先天木精的主意？倒是女娲有些不满，认为这个便宜女儿只顾着自己，对她不上心。紫华神情不变地听着女娲的抱怨，以及来自娲皇宫，在神族中流传甚广的，关于渺云仙子不孝的言论，越发的觉得自己对这位母亲理解不能。或许，这位生而高贵的女神，根本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女孩吧。
　　紫华回苍云宫略作整理，便前往青帝宫。素女似乎想要说什么，被很有眼力的玄女拽了回去。
　　刚进青帝宫，紫华就看见怒气冲冲的女娲迎面而来。女娲根本没注意到站在一旁对自己行礼的女儿，她一出青帝宫的大门，就驾云离去了。紫华挑起眉梢：这是吵架了？
　　事实上，这几年，伏羲和女娲的争吵越来越多。好吧，父母不和，有她的一份功劳。但是，她不得不说，他们发展到如今的境地，不仅仅是她的问题。她觉得，伏羲和女娲，已经越来越不配了。伏羲是一个沉稳温柔的男子，属性大概是大叔——人家的外表绝对是美青年一枚。女娲，用网络用语形容，大概就是御姐身萝莉心吧。大叔沉稳包容，生活稍嫌沉闷，萝莉任性骄纵却充满活力，确实在某种程度上能够互补。但是，伏羲不是动不动就厌倦这厌倦那的人类，他不反对有点儿乐子，却不会觉得一沉不变生活有什么不好。女娲任性骄纵，觉得别人对她好都是理所当然的——宠溺太过就会变成这样，不得不说，这是伏羲的错误。女娲不会经营感情。他们走到现在，依靠的，就是伏羲的温柔体贴吧。再火热的心，也经不起冷水一遍遍的冲洗，再多的温柔体贴，都有耗尽的一天。神族，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了。
　　等见了伏羲，紫华发现，自己低估了女娲这次无理取闹的程度了。青帝宫里，不仅有伏羲，还有好些地位颇高的神族。大家尴尬地或坐或站，偏头的偏头，望天的望天，努力做出“自己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地上，有水渍，有杯盏的碎片，有散落的灵果，很是凌乱。伏羲脸色发白，面无表情。
　　这是？难道女娲大闹了伏羲的会议不成？
　　不知这种明显是打伏羲的脸的事情，是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不知道，伏羲还能忍几次。
　　紫华在心底一叹，装作没看见这满地的狼藉，对伏羲行礼，而后问道：“我族向来闲散惯了，父亲忽然叫诸位神将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边早有识趣的神将，施法将地上的杂物毁尸灭迹。大家做认真倾听状，好像刚刚都在认真听领导发言，女娲娘娘根本没来过；会议被打断，只是因为渺云仙子的到来。
　　伏羲对紫华说：“吾儿先坐下吧”然后他看向坐在下手的句芒。伏羲的声音有些疲惫，众人聪明的当做不曾注意。
　　句芒是伏羲的心腹，明白他的意思。他开始向紫华解释这次开会的缘由。
　　事情概括起来很简单，不过是洪涯境外出现了凶兽。这些凶兽比野兽聪明，拥有强大的力量，虽然暂时单个的凶兽还不能对神族造成威胁，但是，一群凶兽一拥而上，也够实力不强的小神喝一壶了。最重要的是，这些凶兽能够修炼，能够繁衍。也就是说，他们的实力会越来越强，数量会越来越多。谁也不知道凶兽的极限在哪里，所以神族很担心：会不会有朝一日，它们成长为能够威胁到神族的存在。众位神族争执的，是怎么处理这些凶兽，是彻底地剿灭，还是先留着，慢慢的找出它们的来历。
　　听着句芒的介绍，紫华挑起眉梢，而后垂下眼帘。
　　伏羲发现了紫华的一样，问道：“吾儿可是有什么想法？”
　　紫华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妖族。”神族的脑子都不错，紫华不比他们聪明，她能先想到，不过是知道的比较多罢了。
　　神族是最接近天道的种族，那一刻，在座的诸位都感到天道隐隐的变化。既然凶兽，或者说，妖族，它们的出现，是天道的意思，那就没什么好讨论的了。如果天道不需要神族了，那怎么挣扎都没用，如果天道不想毁灭神族，那这新生的妖族就不会是神族的天敌。诸位讨论后，得出了对付妖族的法子：把它们赶到离洪涯境远一点的地方吧。大家没事儿少出门，出门要小心，就这样吧。
　　关于妖族的出现，紫华还有些别的想法。她已经走过两个世界，在那两个世界，无论曾经出现过多么强大的生灵，最后大地的主宰都是人类，或许，人类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远古的传说，大多语焉不详，但是，有些，却是相同的。况且，这个世界的轨迹，她曾经有幸窥得一二。那么，有些事情的发生，应该是必然的吧。天道讲究平衡，她做了好多年的妖怪，知道妖族大概有什么样的力量。她想，这一回，女娲出风头的时候到了。只是不知道，风头无二的女娲，是会收敛性情，做一个合格的神族之后，还是越发的骄纵，最终让伏羲无法忍受？
　　再次回到苍云宫，已经是傍晚了。玄女向紫华施礼之后，就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素女凑了上去，询问这些日子，紫华经常不在的原因。
　　玄女已经不再嫉妒素女能够得到殿下的宽容了。现在，连仙婢都能感到玄女身份的变化，素女却还是对此一无所知。殿下分明是把素女当外人。玄女自然不会嫉妒已经被完全放弃的素女。见到素女的行为，玄女皱皱眉，上前将素女挡开，没有言语。素女自然不肯就这样偃旗息鼓，两人就在那里拉扯起来。
　　紫华看着拉拉扯扯的两位侍女，说：“妖族已出，洪涯境外，情形不明，若要外出，万望小心。”
　　“是。”玄女应道。
　　素女借机挣开玄女，凑了过来，说：“妖族？妖族是什么样的？漂不漂亮？厉不厉害？苍云宫冷冷清清的，我们收两个妖族当手下好不好？”
　　“情形不明，不可妄议。”紫华冷冷地说。寻常胡闹也就罢了，现在整个神族对妖族都没底，这等事情，岂是可以乱说的？
　　“哎呀，渺云，表这么严肃嘛！神仙就是这点不好，清清冷冷的，好没趣！”说着，对紫华精致的小脸儿伸出手，想将它拉成一个微笑的模样。
　　紫华神情一厉，挥袖将素女打了出去。
　　素女重重地跌在地上，双目含泪，看着紫华，委屈而不满，又有一丝恐惧。
　　玄女亦是一惊，她还从没见过自家殿下动手，这动手的对象还是平日颇受照顾的素女。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对着素女斥道：“大胆，竟敢对上神不敬，当真不知死活！”这时候，神和仙的分界很明确，将“神仙”并称，即使“神”在“仙”前，亦是不敬。
　　在素女的认知里，“神”和“仙”是不分家的，“神仙”的说法，她早就习惯了。她自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她真的很委屈，以前也和渺云玩闹过的，她虽然不喜欢，却不曾对自己出手，怎么几日不见，渺云就完全变了！她抹去眼角的泪水，愤然地说：“不就是碰碰你的脸吗？你小时候还是我照顾的呢！怎么用不着我，就开始嫌弃我了！你现在还没长大呢！就你这样的性子，如果没有我帮你打听，就是个聋子！瞎子！我——”
　　玄女快步上前，狠狠的一巴掌挥了上去，成功的让素女闭嘴。她跪伏在紫华面前，一句话都不敢说。渺云仙子是正经的神族公主，即使不为女娲所喜，也没人敢给她难堪。被这般当面辱骂，还是被一个仙辱骂，玄女觉得，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她宁可背上轻慢上司的罪责，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紫华没有如玄女想象的那样怒不可遏，她只是淡淡的开口，说：“素女溜出洪涯境，见到妖兽厮杀，受到惊吓，故而胡言乱语。你带她下去休息吧。”
　　玄女惊讶的抬起头：难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殿下还愿意回护素女！难道，素女根本就没失宠？
　　紫华的身高让她正好可以与跪倒的玄女对视，她自然看到了她惊疑的神色。她微微勾起唇角，说：“这几日素女好好的修养，就不要出来了。”说罢，转身入了内殿。
　　这是把素女关起来了？玄女微微有些发愣。她回头看向素女，只见她左边的脸肿的老高，完全看不出原本娇俏的模样。
　　素女自然听到了紫华的话。她发现玄女看她，马上想到了紫华的命令。她心中一凛，立马站起来，向门外跑去。神仙的时间不值钱，她这一“修养”，还不知要“修养”多久。她不要被关起来！失去自由，她会发疯的！
　　玄女见素女逃跑，眯起眼睛，抬手掐了一个法诀，将素女定在原地。素女不爱修行，修为远不如玄女。她自然挣不开。
　　神族哪用得着培养下属，就为了打探消息？神族随随便便一个闭关，无数年过去了。难道他们一闭关，回来发现物是人非，连文字都不认识了？神族有自己打探消息的法子，譬如紫华，若是她愿意，天下的草木，都是她的耳目。伏羲更是逆天。他精于卜算，那可真的是，掐指一算，天下尽在胸中，除了极特殊的那几个，哪有什么不知道的？莫说是伏羲、紫华这样的神族，便是玄女这样的仙，也不用那么亲力亲为。玄女乃是玄鸟化形，她自然可以驱使过去的同族为自己所用。素女那般说法，着实可笑。
　　果然如紫华料想的那般，不多时候，就传来了女娲造人的消息。这不？没有素女忙里忙外的打听，该知道的，紫华依旧会知道。
　　比起女娲造人这早就知道的事情，紫华更在意另一件事：伏羲派神族教导新生的人类。
　　女娲收了天道派发的功德，拍拍屁股回去闭关了，留下的人族，无人教导，什么都不懂，差点儿没把自己饿死。伏羲知道情况之后，先是让神族教导他们生存之道，不久，又传下命令，这修炼之法，也是要教的。
　　紫华觉得，她大概是明白了自己这个便宜父亲的意思了。
　　这个时候的妖族，也就比野兽聪明一点，仍保持着兽类的本能。新生的人族没毛没壳、细皮嫩肉，自然在妖兽的食谱上，位置还挺靠前的。人族为了生存，自然反抗。这样，两方算是结下仇了。当然，现在的人族是不能和妖兽对抗的。所以，发现了人族潜力的伏羲派神族教导人族修行之法。只要妖兽的本能不变，人和妖的仇怨就会一代代的传下去。两方互斗，等人族成了气候，妖族就不需要神族担心了。
　　这个时候，伏羲没想过，人类是否会给神族带来危害。一来，人族太弱小了，连寻常猛兽都不如。二来，人族是神族的造物，对待这种制造出来的事物，本身就存着轻慢。
　　人类发展得很快，当初那一群分散成了很多部落，不同的部落又发生了战争。或许是人族生存需要的东西远远多于神族，他们对某些事情的向往，远比淡薄的神族强烈。而在这件事上，神族那令人羡慕的学习能力，真是叫人又爱又恨。
　　神族给人类带来了生机，人类潜移默化地改变着神族。但是，神族惊采绝艳者无数，竟然没有谁发现这样的变化，好像有谁蒙住了所有神族的眼睛，让他们觉得，一切都和原来一个模样。
　　等很久之后，这样的变化终于浮出水面，许多事情早已发生，更多正在发生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回想当初，紫华不得不感叹，天道果然是人类的亲妈。开挂开到这种程度，当真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