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爱你》晓染

3、第 3 章

　　众人尖叫声尚未止歇，电梯猛地停住了，震得人人立足不稳，东倒西歪。小蛮赶快从后面人的怀抱里挣扎出来，幸好看不见。不到一秒，众人已在鬼门关前打了个来回。电梯内一片死寂。过得一刻，几个女声才嘤嘤哭起来。小蛮恶心欲呕，浑身冷汗。
　　后来他们被救出去时，才发现紧急制动装备把电梯卡在二楼和一楼之间。假如堕到底，电梯内的人必死无疑，真是危到毫巅。救援的人在二楼凿开电梯门，把他们一个个拉上去，好几个腿脚发软的女孩子简直是被抱上去的。救援顺序由前而后，末了只剩小蛮和她前后的几个同事。
　　小蛮穿着上班的套裙，虽然长及脚踝，但前面上去的女同事的教训在先，她担心爬上去会走光，便往旁边让了让，想后面的人上前。她身后的人轻笑一声。死里逃生居然有人笑得这么闲适，小蛮忍不住要抬头瞻仰一下是何方神圣。但见一双满不在乎的黑亮眸子，左边嘴角上提，笑得玩世不恭。真是个好看的男人，这就是所谓的剑眉星目？小蛮有点难为情，忙转过头。那男人却凑过来，低声道：“想让我先走，要先放开我的手啊。”带着慵懒的戏谑。小蛮低头一瞧，赫然发现自己死死攥着他的手。原来她在电梯下坠的时候，本能地抓住身边人的手，自己却没有意识到，一直握到现在。别人一定当她发花痴了！小蛮这时倒恨不得死了的好。忙忙甩开手，象扔一块烫红的烙铁。那男人却是不肯，反手握住小蛮，另一只手揽住她腰，轻笑声中，把她侧抱起来，递给电梯口的救援人员。
　　出了电梯，小蛮落荒而逃。满街的人都好奇地注视着一个白领打扮的女孩，拎着淑女长裙，一路狂奔。
　　一口气跑了好远，小蛮才停下来，扶住道旁的梧桐树，大口大口急喘，心狂跳得好似要破胸而出。她这个时候方才后怕起来。抖抖索索地从手袋里翻出手机，按下1键，电话几乎是立刻接通了。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喂”，小蛮眼泪簌簌而下：“妈，我要回家！”

　　小蛮回到家的时候，端木正坐在客厅沙发抽烟，眼神飘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画着无懈可击的妆，身上是潮流复古的六O年代打扮，小上衣，大花圆裙，看来准备出门。她转了新工，比以前轻松很多，在家时间也多了。她是这么说的：“从鬼门关走一趟回来，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可她还是戒不掉夜蒲的习惯。天一黑，就想往外走。“野惯了”，她自嘲。
　　她平常地转头对小蛮说：“回来了？”才惊见小蛮脸色灰白，唬了一跳。小蛮瘫坐在沙发上，歇好久，方有力气把电梯惊魂记讲述一遍。端木听了无语。抽完一支烟，拍拍小蛮：“所以这人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命了。要趁早享受，今朝有酒今朝醉啊。”拿起手袋，袅袅婷婷地去了。小蛮愣愣地出了一回子神。

　　时间流逝，如大浪淘沙，带走一切粗砾的不愉快，黑暗电梯久已不再打扰小蛮的安眠。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翻身抱住松软的枕头，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公司的项目上了轨道，翻译部的忙碌总算告一段落。没有办法过猪一般的生活，小蛮瘦了一大圈。回想过去几个月生不如死的炼狱生涯，同事们纷纷要求主管犒赏三军，以平民愤。主管只好答应周末请去他家吃烧烤，费用他出，采办分摊，到时候凭单报帐。小蛮和叶欢欢分配到买零食，约好十一点超市门口见面。
　　已经快十点了，小蛮恋恋不舍地爬起来。去超市得半个小时呢。收拾完毕，她刷一下拉开整幅窗帘，明亮的阳光迎面扑来。天气真好，是盛夏了。
　　她小心地打开门。端木这次回来后有点变了，不仅仅是剪短了头发。比如她从前不管在外面怎么玩儿，从来不带男人回家。可小蛮最近有两三次在客厅里面撞到穿着睡衣的男人，真是尴尬。端木倒是满不在乎。“很多事情想开了不过就那么回事，不必太坚持。”她如是说，并不看小蛮。
　　不过现在这么早，应该没有问题。小蛮轻而快地穿过客厅。
　　“嗨！”客厅深处的沙发上传来一个懒洋洋的男性声音。小蛮不提防，手里钥匙差点落地。她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声，并不敢看过去，只想快快脚底抹油。
　　“怎么，不认识了？”那个声音还是慵怠的，似乎漫不经心，却有一种奇怪的执拗。小蛮原不想理会，可也觉得这声音有点熟。难道是以前同学？也不是没可能的。她好奇地看过去。沙发在阴影里，瞧不见说话人的脸。那人站起身走过来，白色晨缕随便系着腰带，敞着胸，露出健壮的胸膛。居然有胸毛！好性感！小蛮脸红地转开头，却听得一声轻笑，带着说不出的闲适。真是似曾相识。小蛮大着胆子，仰头看去，一凝神，不由得大吃一惊，脸随即涨得通红。

　　后来想起来，萧亦凡才觉得自己和小蛮很有缘分。世界这么大，能够在完全不同的场合，完全不同的时间，几次巧遇同一个人，不是缘分是甚么？只是当时，他很惘然。
　　是萧亦凡一哥们儿先认识端木珩的。没有多久，他们朋友圈子里面就传遍了端木的轶闻，每个男人提起来，都是意味深长的笑容。其实也许就一两个和端木珩打过交道，但是这种事情，其他男人如何舍得不插一脚。然而这种女人，他们也见得多了。到真的认识了端木珩，也觉得不过如此，平平无奇。长得比一般女人略好，身材倒是很不错。他现在是有资格这么说了。这是他同端木珩第二还是第三次见面？他不记得了。他们都是成年人，他不讨厌她，她也不讨厌他，所以在一起寻找一刻欢愉。人生这么长，磨难十面埋伏，幸福早已成为模糊的传说。能够快乐，哪怕只有一丝半毫，哪怕轻浮似尘，为什么不呢？
　　睡了一阵，他渴醒过来，昨夜饮了太多酒。楼上只找到半瓶水，萧亦凡于是走下楼来。端木家环境倒是不错。他的女伴差不多是这样的，大家思想可以交通，有默契，不会太过纠缠。他现在害怕复杂的关系。
　　阳光很好，清亮透明，空气里有灰尘晰然浮动。很久没有这么早起过床。萧亦凡坐在沙发里，慢慢喝着冰水。沙发对面的木头长架子上，搁满CD，还有一个相框。他拿过来随便一瞧，是两个女孩子站在雪地里的合影，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左边的显然是端木珩，黑色长大衣，洗净铅华，眉目倒比她浓妆时候秀丽，左手搭在另一个女孩肩上。这女孩裹在一件厚厚的羽绒服里，圆乎乎的，脸色冻得胭红，黑葡萄似的眼睛，笑容澄净甜美。他心中一动。
　　他在客厅坐了好一刻，蓦地右前方的房门悄无声息地滑开，照片上的女孩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她脚步很轻，踏在长毛地毯上，小猫一般无声无息。如若不是他正对着她，一定不会发现。她穿深蓝色海军衫，简单的白裙，清新如晨。肩上挎着一个极大的白帆布包，像要去野餐。低着头专心走路，并不左顾右盼。她好像比几个月前瘦了很多，气色倒是一样莹润健康。小小腰身，洁白裙裾如玉，拂在盈洁小腿上。那些如玉华年的记忆，在晨光里一点点复活。萧亦凡有少许恍惚。见她走到门边，马上要开门出去，鬼使神差地，他出声招呼她。

　　完了完了！小蛮尴尬得要命，耳根子火辣辣的。眼前正是在电梯里面被她抓手的男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很不愿意再次见到的人！她这辈子没有做过这么难堪的事情。虽说是生死关头，情有可原，但是所谓好了伤疤忘了疼，危险过去，当时的惊惧淡出过后，小蛮唯一耿耿于怀的，反而是自己差劲的表现。后来倒也没有在公司再遇到那个男人。公司这么大，人这么多，这也不出奇。小蛮于是假装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渐渐真的忘记了。可现在，站在这个男人面前，那个时候手足无措恨不得动手敲出地缝来钻进去的感觉全部咣铛一下，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