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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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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篙深入小河底,小舟随之缓缓停靠在河边,不过几日的功夫,春风便已吹绿了江岸两侧,枯黄颓败的芦苇又抽出了新的绿色,竹屋前那株桃花树,褐色枝干上散乱着几颗花苞,微微粉嫩的色泽,不消几日,便会盛放。微胖的妇人挽着一个竹篮,上了岸,沿着荒草间的小径走向水渚中央的竹屋。
这条路,十年来,她来来回回走了无数次,熟到也许闭眼也能走。所以,她没有防备,也从来觉得没有必要防备,她自认这烟波渚十里水路的防护虽非固若金汤,但也不是谁人想进就能进的。所以,当变故来时,她几乎是来不及反应。掌风由后方而来,内劲浑厚,她在察觉过来之时,只来得及扔开手中竹篮,矮身回旋,双掌合起急拍,挡过那一记掌风。花裙在空中荡过一个圆弧,裙里腿翻踢如飞,却都每每落空,而她,甚至只瞧见眼前散影憧憧,连那人的形貌也没有窥见一星半点。心中种种忧虑交杂,来者何人?究竟所为何来?那姑娘可还安好?
“好了!小爷许久没动手,竟有些乏了!可还得留点儿气力对付其他人,就不陪大婶你玩儿了!”带笑的轻嗓响起的同时,她终于瞧清了来者的面容,很年轻,一双奇异的湛蓝眸子,不过是个少年。可惜,在同一时刻,她所有的招式在少年面前都成了小孩子的玩意儿,不过眨眼间,少年已经迫开她的挡拦,逼至身侧,她所有的退路都被不着痕迹地封死,而后,在她想着哪怕玉石俱焚也要拼上一拼,一手格开少年的挥掌,改守为攻,两指如喙,直戳少年双目的那个顷刻,少年弯腰,以不可能的角度窜身闪过,而后,她颈间一痛,已经被人砍上。
“小——”同一时刻,她惊讶地瞠大眸子,眸中映出少女的模样。一袭碧柳轻裁的翠色衣裙,长发仍是不挽不束,披散在肩头、没有半点损伤,安然无恙,那双空灵如同星子的眸子定定望着她,有一丝隐忍的抱歉。抱歉?难道…只是来不及揪出更多的答案,她已经眼前一黑,厥了过去。
将妇人扛回秋水坞那张竹榻之上躺下,郎骁脸色有些不好看地转向阿窈,“她不过几个时辰就能苏醒,干嘛费事搬来抬去的?”何况,还不是玉质纤纤的姑娘家,而是个福态的大娘!
“这几日天气尚还凉着,躺在那儿吹风会着凉的。杨妈毕竟给我送吃穿了这么多年!”阿窈一边说着,一边给杨妈盖上被子。
郎骁扭头,像看怪人一般将她盯了又盯,险些盯出个洞来,“你不是说他们将你关在此处么?那这些人应该不是你的恩人才对!”
阿窈掖被的手微微一顿,低垂的眼睫下,流光暗掠,抬起头来,拾了早就收拾好,放在床畔的包袱,笑着望向郎骁,“走吧!”
“这里不是你跟爹娘生活过的地方么?就要离开了,不会舍不得?”他不曾问过她离开这里之后会有什么打算。反正他觉着她离开此处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和自由,他带她出去便是,那也算是还了她的恩情,那么之后…。。就当扯平了吧!此后,自是山高水远,天涯再见了。江湖茫茫,这茫茫中充满着变数和未知,他不认为此一别后,他们还能再见。他从不是一个容易与人相交之人,所以,即便此刻他心头有些失落,他也绝不认为那是离愁,或是不舍。他只是担心她舍不得而已。
“又不是不回来了!“
“什么?”他皱眉,他刚刚是不是听见她说…。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说!”阿窈打断他的话,伸手拉住他往外拽,“走啦!走啦!”在他瞧不见的时候,悄悄吐了吐兰舌。
长篙轻点,碧波从两侧后漾,小舟徐徐前滑,一时之间,小舟被江上的浓雾淹没,偶尔的一点绿色忽闪而没,鸟儿在啁啾鸣唱,喝着规律的划桨声,一切平静得很。
郎骁双手枕在脑后,仰躺在小舟上,双腿交错,翘起一只,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晃着,嘴里咬着一根随手折来的芦苇叶儿。江上浓雾随着气温的回升,冉冉腾升,渐渐变的稀薄如烟。郎骁半合的蓝眸中,却掠过几许不耐烦,“我说…。。你说的那些人呢?”
阿窈是在爹娘尚在世时,学过撑船,已经十年未曾碰过,方才着实手忙脚乱了一阵儿,好不容易才寻得了时隔久长的熟悉,这会儿倒是愈发熟练了。她手掌长篙,翩翩立于舟尾,长长的竹竿左点右滑,江上晨风轻拂,撩动她发梢裙角,映衬着她眼角眉梢的淡淡笑意,一瞬间,竟美得让郎骁一怔,蓝眸中原本遍布的不耐有一瞬间的僵滞,“怎么?倘若遇不上,那不是件好事么?”
如珠翠在耳的轻灵嗓音换回郎骁刹那迷失的神智,他有些懊恼地皱起了眉,蓝眸中暗掠怒气,既是对她,更是对自己。阿窈不过是长相清秀的小家碧玉,他见过比她美的女子不知凡几,方才竟会瞧她失了神,真是该死!“小爷喜欢打架!这些时日身子骨都快长锈了!”他粗声低吼,转动了一下脖颈、手腕,骨骼咯咯声响,只一刹那,轻微的风息攒动被收入耳中,蓝眸转浓,嘴角轻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