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上江湖》湿砚

73、无心纠缠

　　“南星，去帮我复核祭品，免得出错。”
　　孙踏乔一袭素衣度步而来，风轻云淡，南星得了救星，也顾不得行礼，扔了水壶就跑了。
　　醉王回眸，微风四起，岁月静好。
　　“醉王有何想问的，可以直接问踏乔，踏乔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孙踏乔客客气气，醉王轻笑一声，道：“岳父何时下葬？”
　　孙踏乔深吸一口气，很想说一句：你TM在逗我，若不是醉王位高权重，她也不会努力将自己的声音放轻柔：“明日。”
　　醉王无言，意识到自己问的难堪，只好故作深沉。
　　孙踏乔明白他在无话找话，所以并未觉得难堪，“若无事，踏乔先退下了。”
　　“明日，我会准时。”
　　孙踏乔刚迈出的脚停滞了一会，心弦一动，如无风的湖面凭空骑了波澜，孙踏乔收敛住内心的波动，轻笑道：“多谢。”
　　这一声多谢猛然拉远了两人的距离，醉王看着孙踏乔的背影，凤眸忽明忽暗，仿若在梦中看不真切。
　　孙踏乔无心与醉王纠缠，快步走开了。
　　进了灵堂，孙踏乔跪在堂前，安安静静，一页页地烧冥纸，明日父亲便要永永远远地见不到了，她只想能再多陪陪他。
　　父亲和母亲生前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谁知，子欲养而亲不待。
　　“爹，女儿不孝。”
　　火盆很旺，衬得她的眼里晶莹透亮，眼角一条莹亮。
　　烧了许久，也跪了许久。
　　门外忽如一阵疾风，卷进来一个身影，吹飞了盆中浮起的灰渍。
　　孙踏乔抬眸，瘦小的老头眼圈红红地看着她，犹不置信。
　　“胡大夫，您是来送我爹最后一程的么？”
　　胡来不说话，径直走向棺材，手直接伸向了棺材里。
　　孙踏乔一惊，正要上前，却见胡来利落地撕下来一张人皮面具。
　　孙踏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猛地走上前看向棺中的人。
　　不需要细看，孙踏乔的脑中轰然一响，指着棺中的人说不出话来。
　　胡来闭了眸，红红的眼眶终落下泪来，哆嗦着将人皮面具贴了回去。
　　“丫头，你跟我走吧。”
　　孙踏乔缓过心神，摇摇头，微笑道：“胡大夫，我不能扔下孙府不管，我弟弟，还有小春姐，他们都在等我回去。”
　　胡来执起她的手，沉重地拍了拍，也不知该用什么方式来安慰她。
　　孙踏乔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问道：“既然爹会易容，为何还是选择一死？”
　　“大概，他只想追随你娘而去。”
　　的确，爹娘恩爱有加，娘走后，爹爹的白发像是一夜而生，对任何事都不予积极，抑郁的情绪越来越严重。
　　胡来抹了把泪，自嘲道，“这下可好，白发人送黑发人，连个口信都没留下。”
　　经胡来这么一提醒，孙踏乔猛然想起爹曾给她的东西。
　　“胡大夫，我爹给我留了东西，有一份药材，我看不太懂。”
　　胡来接过药单，细细瞅着，眉头越皱越紧。
　　“如何？”
　　“这是你爹给你的？”
　　“是的，这是爹的笔迹，错不了。胡大夫，您可看出了什么？”
　　胡来皱紧了眉，看了一眼孙踏乔，犹豫道：“这药，是解毒的。”
　　“解毒？”孙踏乔睁圆了杏眸，拽着胡来的袖子喜道，“莫非爹爹还有救？”
　　“非也。”胡来摸着下巴，面露不解，“你爹爹中的毒一滴即可毙命，何况你还耽误了这么久。”
　　“倘若不是爹爹的解药，那这药能解什么毒？”
　　“那时有个妇人，怀孕时误食了一种有毒的野果，妇人倒无事，只是生下的孩子痴痴呆呆，不哭不笑，还不会说话，迟钝的很。这药是我当年与你爹爹一起研制的，只不过那时尚未研制成功，你爹爹便入了朝。后来你爹偶然寄了这药方过来，那孩子喝了三天，就能开口唤娘，说来你爹的医术当真无人能及。”
　　胡来谈起孙御医的表情，极为赞赏，可却听的孙踏乔心里咯噔一惊。
　　痴痴呆呆，不哭不笑，还不会说话，孙耀祖不正是如此？
　　爹爹既然早有了药方，为何不给耀祖服下，让他白白受苦了这么多年？
　　除非……
　　“胡大夫，是否这药方服用后会有不良反应？”
　　“你爹是神医，自然是药到病除，如今那孩子也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并未有不良反应。丫头，你何以这样问？”
　　孙踏乔僵硬一笑，收起药方，不再言语。
　　她不懂爹爹的用意，耀祖自出生起若就中了毒，爹爹自然能解毒，可为何，他不给耀祖解毒，只是把药方给了她？
　　这其中，莫非有什么秘密？
　　参透了一晚，也没参透个所以然来。
　　今日爹爹便要下葬，众人早早赶到了庭院，连醉王也不例外。
　　爹爹只有一个儿子，如今被留在都城，孙踏乔毕竟是个女儿身，这主事之人自然变成了醉王。
　　醉王身着麻衣，却掩盖不住贵气，一根木簪挽发，秀气凛然，眼波流转，绝色容颜越发醒目，比那女子还美上三分，庭院中人抑制不住，总假装若无其事瞟上两眼。
　　孙踏乔见状，很想将他藏起来，这么多人注视着他，她的目光根本难以令他有所注意。
　　她还是介意的吧。
　　明明两个人已经相熟，却要装作陌生人，明明她愿意和他同舟共赴，却要装作满不在乎，明明她才是他的合法妻子，却要避开他，用尽毕生的力气去避开他。
　　钱留醉，你说，当你知道你认识的孙踏乔就是她，你会不会喜欢？会不会，只喜欢她一个人？
　　醉王像是意识到什么，远远地望过来，孙踏乔一个激灵，猛然反应过来，不禁懊恼，她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醉王眼含笑意，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崔云，缓缓走向她，轻柔地替她挽起耳边的碎发，深情的眼神令她沉迷。
　　“今日风大，你记得带上披风。”
　　孙踏乔垂眸，轻声道：嗯。
　　醉王的温柔她消受不起，只不过爹爹的去世令她脆弱，令她敏感，令她惴惴不安。
　　南星主动递来了披风，给孙踏乔披上。
　　醉王抚着孙踏乔的肩膀，似有千言万语，但孙踏乔看得明白，在庭院中这些人的目光里，这一切不过都是做戏，她觉得好累，一个不经意的回身，敲好躲开了他搭在她肩上的手。
　　“南星，先陪我去吃些东西。”
　　“是，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