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盐兔

6、序曲：染血的盛宴（6）

　　纷乱的脚步声，晃动的人影。少年不断的跑动。

　　后面有人在追他。如果停下来就会被抓住，他们一定会杀掉他的！

　　他不停的奔跑，奔跑。

　　穿过这片森林，就可以逃出去了！心里有个声音是这么说的，他不知道为何会有声音，但是在此刻，他无条件的选择相信。

　　不停的、不停的奔跑。

　　快了，他已经看到出路了！

　　他的眸底透出一股狂喜，他简直要欢呼。他加紧了脚步，继续向前跑去。

　　蓦地，脚下的开始晃动，剧烈的晃动！

　　他努力地站稳，他扶着树，忍受过那阵天摇地动，心中甚至隐隐欣喜：这样一来，后面追着他的家伙也会放弃吧？应该会放弃了对吧？

　　他就能逃出去了，对不对？

　　他满怀期待地等待那阵晃动过去。也许很久，也许不久，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惊愣了。

　　那条小路呢？

　　为何眼前出现的是一条崎岖的不能再崎岖，甚至到处都是坑洞的路？

　　为何之前近在眼前的出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深深的、巨大的裂缝？

　　身后传来纷乱的、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他僵硬地回头。

　　原先被他远远甩在身后的那些人离他不到二十步的距离。

　　他甚至能看到他们狰狞的笑容。

　　“不！”他绝望的嘶吼。

　　谁的手，抓着他的肩膀，猛烈的摇晃。

　　“不要抓着我！放开我！”他试图挣扎，却发觉自己压根使不出力气去抵抗，他绝望的闭上眼。

　　“阿豫！”

　　他倏地张开眼。

　　之前的一切都倏忽褪去。他瞪大眼，盯着眼前苍白的天花板。

　　这里是……？

　　“阿豫，你醒了？”

　　又是一声呼唤。

　　他微微动了动。这次他听得很清楚，这是在叫他的名字，而且这个声音很熟悉。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侧了侧头，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他霎时瞪大了眼：“阿奇？”

　　阿奇怎么会在这里？他猛地坐起身，抓着对面少年的胳膊，用力的抓着，顾不得刘奇因疼痛而微微皱起的眉头，一个劲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刘奇苦笑：“阿豫，你抓痛我了。”

　　齐豫一惊，有些内疚地松开手，却依旧不忘那个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刘奇就地坐下，叹口气：“我也不知道，我醒过来就在这里了，然后看到你就在旁边，你这家伙，吓死我了，幸好没事。”

　　齐豫愣了愣，终于从之前的梦境中清醒过来。他怔怔地看着刘奇：“你……是不是也去了中心公园？”

　　刘奇摊了摊手：“对啊，把你弄丢了，我总得把你找回来啊，谁知道，人是找到了，却把我自己也一起弄丢了……行啦，别用这副熊样看着我，你来得比我早，这里的情况应该比我清楚吧？”

　　齐豫瞪着地面，双手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听着刘奇故作镇定地声音，他心里头一直以来的不安和恐惧突然减少了不少。只是，想到先前的一瞥，他的声音里却充满了茫然：“我不知道……”

　　“嗯？”

　　“我不知道……阿奇，我觉得……一定是天太黑，我看错了……”

　　怎么可能……会是他呢？

　　“阿豫，你在说什么？”

　　齐豫缓缓抬头，看着刘奇，有些欲言又止：“不，没什么……”

　　还是，等到确定了再告诉他……吧？

　　***

　　2016年2月15日。

　　赵晓看着面前的纸张，上面已经画了很多条横杠。

　　每一条横杠都代表着一个失踪的人。

　　这已经是第二十个了。

　　失踪的不单单是他们班里的人，还有别的班的少年少女，唯一的相似点，就是他们都是三中的学生。

　　但是这件事情却并没有闹大，甚至连学校里的学生们都没有几个知晓的，更遑论那些家长们。

　　事情被压下去了，没有报道出来，学校也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完全是一副放任自流的模样。

　　赵晓盯着纸张，眉头微微蹙着。

　　这样下去，总归要出事的。可是尽管去跟校长提过，上头却完全不准备管，甚至丢下一句话：“这件事不用你插手。”

　　又是这样的态度。

　　总是这样的态度。

　　之前那件事情也好，现在这件事情也好；学校也好，阿部里也好，每次、每次，都是这样！

　　赵晓有些心烦意乱，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起手机。

　　想打电话过去。

　　可是现在这个时间，对方一定也在忙吧？

　　他轻轻叹了口气，有些颓然地靠在靠背上，一贯无甚表情的脸难得的有些沮丧。

　　那天晚上接到刘奇的电话后，他就冲了出去，幸好被还留有理智的曲乐拽住，后来搭曲乐的车，一直寻到了中心公园。

　　可是那里早已没了人影，只留下一部手机。就是之前打他电话的那部手机，上面的最后联系人清楚的写着他的名字。

　　赵晓有些无力，又有些愤怒地握紧了拳。

　　毫不犹豫地，他报了警。原本这起案件不该由MD的人接的，毕竟是失踪案，与MD可以说完全不搭界。但是，鉴于这起失踪案不同寻常，经过交涉后，还是由MD的人接手。

　　不知他们内部是怎么沟通的，这案子最终竟是由曲乐接手过去了。

　　他闭着眼，想起近些日子曲乐总是忙到老晚才回来，原先摩挲着手机的手指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懒洋洋的声调蓦地钻进他的耳朵。

　　他倏地睁开眼，有些诧异地盯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方痞痞一笑，很不客气地拉过一张椅子，一副主人架势的坐了下来：“来找你吃饭。”

　　“……啊？”

　　***

　　Friday餐厅。

　　“……于是，你把我拉出来是想说什么。”赵晓恢复了往常的神态，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人。

　　“如果我说就是来找你蹭吃蹭喝的，你信不信？”曲乐咧了咧嘴，笑得很欠扁。

　　“……”

　　见对方不上当，曲乐很无奈地耸耸肩，终于实话实说：“好吧，其实我是来找你了解情况的。”

　　“哦。”

　　“……真冷淡呐。算了，反正我也习惯了。你有没有发现你们学校里，有谁的举动比较反常？”

　　“你也觉得问题出在学校里的人身上？”赵晓目光微闪，很认真的看着他。

　　“嗯，我就知道你也这么想。”曲乐取过饮料，一边咬着吸管，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老实说，任谁都会想到是你们学校内部的人做的吧。好歹你也学过那么多年心理学，有没有发现谁的情况比较反常？”

　　赵晓忍不住嗤笑一声：“反常？你应该问，这里有没有人的情况比较正常吧？”

　　曲乐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这句话你说的真是太对了……所以，你发现了什么？”

　　赵晓沉默了片刻，岔开了话题：“最先失踪的那两个孩子的手机只找到了一个人的吧？另一个人的手机你们找到了吗？”

　　“嗯，在我们公寓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曲乐也不介意他的转移话题，反正他知道，最终话题总归会回到原来的地方的。

　　“果然……是这样吗？”

　　“哦？听你这么一说，我顿时安心了。”曲乐继续懒洋洋地歪在椅子上，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痞气。

　　“……所以说，究竟你是警察还是我是警察！”

　　***

　　男人静静地擦拭着眼镜，一遍又一遍。

　　戴上眼镜，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然后慢条斯理地开门，关门，按下电梯。

　　今天他要去一趟超市，家里的消毒液用完了，酒精也用完了，他要将这些清洁用品重新购置一遍。

　　拖鞋也要买了，以前的鞋子都被他丢掉了。

　　近来他的洁癖越来越严重了。不，或者应该说，他近来越来越难以忍受那个屋子了。

　　那个总是被人莫名出入的屋子！

　　莫名的鞋印。

　　陌生的污渍。

　　被摆乱的物品。

　　近来，甚至每天早上醒来他都觉得昏昏沉沉的。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无法再忍受！

　　该死的，如果让他知道是谁在捣乱，他一定要将他扭送到斯拉姆去，让他在斯拉姆呆上个十年二十年！

　　男人推着购物车，不停地往里面放着东西，时不时抬腕看看时间。

　　走过一排清洁产品架，入目的便是厨具类产品，男人一边思索着需要购买的东西，一面漫不经心地看着架子上的物品。

　　然后，他的视线长久的停留在了刀具上。

　　看着，看着，他的眼底开始出现一种黯沉的色彩，那种黯沉越来越浓重，男人缓缓松开购物车，向着刀具摆放的地方走去。

　　刀具在灯光下反射着森寒的光，男人如同着迷了一般，爱抚着刀刃，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一番，他将刀具放进了购物车，然后离开。

　　放下大包小包的购物袋，男人开始将所有买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

　　清洁剂。

　　消毒剂。

　　酒精。

　　消毒棉。

　　……

　　餐刀？

　　男人怔住。

　　他有拿这个东西吗？

　　他望着手中折射着锋芒的餐刀，目光茫然。

　　良久，他猛地丢开手中握着的餐刀，蹲坐下来，双手抱住头，形同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