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地久之沈河畔》公子凛

13、什么是最好的

　　南宫暮这一走，连着好几日都没有消息。沈弦和济无笑在客栈中等了三日，等得柴庆都有些看不下去。“沈弦，我们在福城走动走动。五公子若是找我们，一定会安排妥当。”

　　这些沈弦都明白。还是等了。秋了，济无笑略略有些不适，沈弦不想他闷到，三人便在福城游览。福城的山脉不算太高，颇为灵秀。山势起伏，山中林木，皆如雕琢过般。福城的水系很多，城中河流纵横，桥梁遍地。单单是去看那些雕刻的桥栏，桥拱之上的名字，已让人应接不暇。更不用说城中林立店铺，卖着各国的货品，琳琅满目，热闹非凡。

　　更让沈弦见识到的是，这里也有许多异色眸的人。听闻都是从南洋那边来沈国做生意的。而如济无笑的蓝眸，沈弦也看到了。所以，沈弦让济无笑摘下了面纱。他在这里并没有那样的异常，这很难得。沈弦觉得，这也是济无笑想要的，不特别，普通就好。

　　待将福城主要的名胜古迹都去过一遍，日子已过去十日。南宫暮还是没有给他们消息。想起刚来那日看到的沈河畔，沈弦喜欢那里，便带着济无笑和柴庆又去了那条宽阔的河畔。这一次，他们去的不是那日近郊的那段，而是沈河最繁华的一段：福城的画舫码头。

　　这世上只有沈国的沈河才有这么多的画舫。几百艘的画舫，大大小小，造型各异。有的往来两岸，有的只在近岸供人游玩，还有的干脆不能动，只停在开阔之处，名曰不系舟。此处丝竹不绝，人潮涌动，莺歌燕舞，歌舞升平，好不销魂。

　　柴庆好热闹，也好尝鲜。所以看着有人驶到对岸，她也租了一艘画舫。对岸远看苍山倚翠，岸边杨柳依依，风起时，弱柳舞动，好一派柔谧。

　　这一日阳光和煦，天高云淡，秋风温润。沈弦揽着济无笑坐在舫中，经过江心，只见那点点金光缀在水面，波光如鳞。这是沈国，处处透着韵致，说不出的动人。沈弦觉得自己没来几日，就喜欢上了这里。仿佛这里真是她的故乡，骨子里的贴合。

　　对于沈弦的自在，济无笑颇能感受。说到底她不过十七，从前那些沉静木讷，搁在她身上较常人沉闷许多。虽然，他也是个沉闷的人。

　　他较她年长四岁，从前的记忆都不记得了，但越灿告诉了他一些。他的生辰八字，失去记忆前亲手写下，越灿又给了他。

　　就像没人知道他为何会选择沈弦，他自己更是不知。此刻他倒也无悔，只是知道越多，他的安定反而日益减少。

　　江心无波，真是难得。济无笑郁蓝的眸定定的看向远方。若沈弦是太女，他们的未来可是风难平浪难静。似今日的安宁，怕是不多得了。想到这，他将头靠向沈弦的肩头，感觉到揽着他的手臂更加收紧，济无笑闭上眼睛。他选择了，那这路走下去便是。

　　这一切沈弦一无所知，她满心都是宁静与喜欢。

　　柴庆坐在船头与船工闲聊，不做碍眼的蜡烛。都说痕国地大物博，这沈国也不可小觑，各有各的好。

　　画舫到了对岸，沈弦照旧牵着济无笑的手走了下来。此处安静许多，但仍能听到欢歌笑语。沿着悠长的河岸漫步，看似尽头之处，峰回路转，突然开阔起来。一大片的敞阔之地出现，那里，出现了几个休憩的亭阁。

　　一道冷然的目光扫在了沈弦脸上。

　　“又是你？”凉如玉箫的声音响起。

　　沈弦寻声看去，居然是那日在沈河畔见到的少年。他叫李特。

　　这世界还真是小。

　　既然认出来了，沈弦得体的招呼了，“李公子，幸会。”

　　当日与李特一起作画的人今日有好几个也来了。大家不由暗道真巧。因为他们又是刚做完画，站在这里，等着第一个路过这里的人来评画。

　　“你还没走吗？”李特蔑傲的问道。

　　“还没有。”沈弦不解少年的不耐烦。

　　“我们今天又在评画。”

　　“嗯。”

　　“还是老规矩，请第一个路过这里的人来评。”

　　“嗯。”

　　“你又是第一个。”

　　“嗯？”

　　“愣着干嘛，过来看看。”李特觉得这人真去交谈的话，有种说不出的木讷。叫人生气，叫人厌烦。

　　沈弦没动。“能不看吗？”少年的语气并不友善，她也不知道原因。就因为她上次的否定？

　　“为什么不看？不能入你眼？”李特很不舒服。他的画，想买的人很多，他不卖。

　　柴庆看不下去了，她没见过李特，也不知道沈弦怎么一副和别人认识的样子。“我说这位小公子，你请人指教你画画还这么高高在上的样子，太没诚意了。”

　　“多事。”李特皱起眉头。

　　“我朋友的事，我怎么不能管了？”柴庆越发瞧不上李特。长得天仙样子，可没个好脾气。一看就是骄纵惯了。

　　“闭嘴。”李特的脸色越发冷冽。

　　“真没教养。”柴庆也是直脾气。

　　她直接被李特无视了。

　　“沈弦，过来。”李特盯着沈弦，以及一旁的济无笑。以及他们紧握的手。原来她的男人长的这副样子，除了眼睛的颜色特别点，身形还不错，其他没什么可看的。

　　沈弦还是没动。李特的语气，让她想起一个人，痕无殇。那份不可一世，真像双生子。

　　“沈姑娘，请你来帮我们评评画，有劳了。”不知何时，沈弦身旁多了一个人。彬彬有礼，儒雅谦和。

　　“八妹。”李特不满的叫道。

　　李遣筱给了李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她冲着沈弦和煦一笑，“六哥说话一向如此，请不要介意。”
　　“上次你与六哥偶遇之事，我也听说了。今日能再相遇真是有缘。还请不吝赐教。”李遣筱极为诚恳的邀请沈弦。

　　沈弦心软了。罢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李姑娘，我不懂画。”

　　“那就随意看看。”李遣筱唇角微扬，格外的温和。

　　沈弦看了济无笑一眼，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沈弦牵着他到了亭中。

　　案台之上有七八幅画作。“你们画的是？”沈弦看向一直跟随她的李遣筱。

　　“秋色。”李遣筱回了她一笑。

　　沈弦很认真的看了。

　　然后她指了其中的一幅。那是一丛菊花。“这幅好些。”

　　“为什么？”问的人是李特。他的面色很冷。

　　“这花俊逸秀润，淡艳明快，我很喜欢。”沈弦这样说着，仍不住流连画作。

　　“那这幅呢？”李特的声音很平。

　　沈弦顺着他所指望去。那是静谧的村庄，依山傍水，无垠的金色稻田，一派丰收之色。极好的画技，生动的用色。

　　“这是你画的吧？”沈弦猜测。

　　“凭什么这样说？”李特眼中的蔑傲淡了点。

　　“只是猜测。”

　　“谁画的并不重要。你只管点评就是。”

　　“也很好。”沈弦说的是实话，只是她自己更喜欢这幅菊花。

　　“但你不认为是最好的。沈弦，你真知道什么是最好的？”李特的神情很是复杂。

　　不管怎样，李特这一刻很适合交谈。“我不知道，我只是说我心中所想。”沈弦不想找事。

　　“仓廪实，国太平。不是最好的秋色吗？”李特谈不上是为自己的画释义，还是不甘心。

　　“不是所有的画，都需要那么多寓意。最恬静的安宁，不是秋色吗？”沈弦脱口而出。她看到李特黝黑的眸，牢牢的盯着她。她没想争辩什么。

　　李特不再理会她。他拿了印章，在稻谷那幅画上戳了一下，猩红的章，上面是：画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