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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忧愁 ...

  •   你可曾尝试过身受飞来横祸,好端端的无辜被害,却无人相助亦无处申诉的痛苦?
      你可曾体会过亲人一个个的惨死在面前却无能为力,至亲至爱之人眼睁睁的消失在面前却无法拉住他的手的痛苦?
      你可曾面对过一个喧嚣热闹的大家族,也许有猜忌,也许有排斥,也许有埋怨,但终是血脉相连同气连枝,可这个大家族转眼间一败涂地灰飞烟灭,速度之快甚至使你无法握住最后一片灰烬,松开紧握的拳头,手心里没有一丝痕迹,除了心底的记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成为这段时光的见证,于是,终于,独自一人立于世间,四顾茫然,无人相识,这种痛苦你能理解吗?
      你可曾午夜梦回,梦里或许是那夜满天的星光,那双比满天星斗还要明亮的双眼,那曲淡淡无思却又抚慰人心的箫声;或许是那个大大的拨浪鼓,那包甜甜的粽子糖,那碗酸酸的黄米饭;或许是刻薄的眼神,尖酸的斥骂,从房梁上垂下的轻轻晃动的脚;或许是笔直的老军人的腰板,暴雨般的暮年英雄泪,依依不舍的黑色大翅蝴蝶;或许是那永远追在身后唠唠叨叨的小小姐的呼唤;或许是……
      黑沉沉的长夜里,锥心刺骨的痛苦既无力抚慰也无法缓解,只能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咬紧牙根独自忍耐,直到这一阵一阵的心痛渐渐散去,方才能继续安眠。天亮了,无视湿了半幅的枕巾,继续没心没肺的胡闹,任情任性的暴笑,即使偶尔的怔仲不安也总会被忽视,被认为是下一个玩笑的序幕,也终于成为了下一个玩笑的序幕。你能明白活在这样爽朗笑容后的痛苦吗?
      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够支撑住这样的痛苦,什么样的心才能承受得了这样的痛苦,什么样的人还能继续努力的活下去?
      也许只是为了一个信念:继承爹爹和舅舅的遗志,重振大明海军,守护东南沿海的百姓,为赵温两家和其他无辜惨死的人复仇。
      可是,可是,如果复仇的目标突然消失了,突然没有了,怎么办?
      敌人,每个敌人都有自己原因和理由:冲田秀和小明是为了处于海中贫瘠小岛国上饱受饥饿威胁的国人而为之;福王妃毛利春是为了牧神而为之;赵攻是为了清流党人防止权臣割据的信念而为之;皇帝皇后是为了大明帝国帝权的巩固而为之;秦王魏王是为了军权的统一而为之;甚至曹寿也是为了复国而为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因,都有自己的理由,都是不得已而为之,都是其情可悯其过可恕,那么,那深深深深的血海深仇该如何了结?夜阑人静,闭上双眼,又该如何面对那些无辜惨死的亲人?

      小螃蟹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头晕脑胀,无法理清思路,仿佛溺在水里的人又偏偏失去了最后一根可以紧紧抓住的救命稻草。她耳朵里听着曹寿细细教她如何利用众人对她的好感伺机向宣德帝和秦王进言恢复安南国,心神却不知飘到了哪里。过了好一刻,她迷迷糊糊的听见曹寿问她是否了解清楚了,茫然不觉的点了点头。
      曹寿 “砰”一声又跪在了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大声说:“曹某一生心血就此托付给赵姑娘了,望赵姑娘莫要辜负了曹某的希望。”
      小螃蟹一惊,这才回过神来,忙拉起他,说:“曹公不必如此,静玲定然会竭尽所能,为安南复国贡献自己绵薄之力。”
      曹寿欣慰地笑笑:“赵姑娘,如今大明国对外之事,包括对安南之事,皆是由秦王幕后主理,只要赵姑娘你说服了秦王,就可以了。”
      小螃蟹问他:“秦王也参与外交?他不是主理军事吗?”
      曹寿说:“秦王主理兵部天下皆知,然而在内政外交方面,宣德对他也颇为倚重,凡有大政方针多出于他手,只是秦王为人韬光养晦,不愿出头罢了。
      譬如安南之事,表面上,召令由宣德出,执行由魏王负责,实际上政策的制定多是秦王在幕后所为,宣德不过最终拍板而已,实际执行中,魏王也以秦王之意为行事准则,最终还是要听秦王的。
      曹某素来与秦王不睦,因此无法通过他恢复安南国统,但仇女史不同,他对你颇为看重,只要你向他进言,凡事无不成之理。”
      小螃蟹叹口气:“哪里的话呀,那个狡猾奸诈冷漠无情的秦王才不会听我的呢,那都是别人误传。”
      曹寿凝视她片刻,说:“不会,秦王态度如何,曹某心里有数。此外,你也不必担心,若有人胆敢对此事加以阻止,你就以这本小册子里的内容对他施加压力便是。”
      小螃蟹问曹寿:“谁会阻止此事?”
      曹寿回答:“利益所在,有人阻止也是必然,不过这些人力量微弱,一般都无法影响到中枢决策,你只管放心吧,这本小册子给你也只是以防万一。”
      小螃蟹点点头,把小册子放回锦缎包袱里,仔细收起来,向曹寿作辞。曹寿看她良久,又拜了一拜,不待她扶他,便迅速起身走到几前,一拳一拳地将夜明珠碎片砸成粉末。小螃蟹见他脸色坚忍,出拳迅猛,只低头专心致志的毁灭证物,心知此次一别再无后会之期,不由得心中黯然。
      走到门边,她终于还是转回身去,问他:“曹公,你有没有,呃,要不要我给范吉士捎句话,有什么未了之事可以请范吉士代为完成。”
      曹寿停下手,不言,末了,挑起嘴角,似乎笑了笑,依然低头看着夜明珠粉末,轻轻地说:“好,你告诉范弘,今年除夕夜,当垆暖酒之聚只怕我不会去了,让他替我多喝两杯。”
      “呃,嗯,好的,我知道了。”
      曹寿转头看看她,眼神异常柔和:“还有,让范弘告诉锦衣卫都督陆炳,魏王派去南下的人明晚就该到通州了,让他阻止他们回京。”
      “哦……,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啊?”
      曹寿转头,看看那些粉末,好像很累了,他慢慢的回到榻上,躺下,似乎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小螃蟹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又回身轻轻的关门,门将关未关,还有一线的空隙,只听见曹寿叹了口气,低低的念道:“南海几回渡,旧山临老归……该回去了。”

      小螃蟹匆匆忙忙的将小内侍的衣服换下,裹成一包,扔到了井里,又跑回后院的紫藤花架子地下,那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她四顾寻找米女,却见米女从边上一间小屋子里跑出来,慌慌张张地问她调查清楚了么,见她点头,米女拍手笑说不枉她单脚独立半个时辰,脚麻了也值了。米女又说因为她想方便,实在憋不住了,就趁赵攻发呆走开方便去了,可回来时赵攻就不见了。
      小螃蟹一想不好,得尽快把令牌和钥匙放回赵攻身上。等米女换了衣服,她俩立刻跑回书房,隔窗看见赵攻正在伏案工作,便装作为赵大人送茶,把茶水泼到他身上,又趁乱把令牌和钥匙给他挂上。
      小螃蟹自以为得计,抬头一看,却正对上赵攻严厉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凛,只得干笑几声,满脸奉承的说:“赵大人好生勤劳,一刻都不离开书房呢。”
      赵攻正要开口,国舅高才却打门口进来,大声说:“可不是,可不是,今儿个大伙都辛苦啦,可得让皇上好好犒劳大伙儿才是。”
      高才见了小螃蟹,直奔她而来,色眼迷迷:“嗬嗬,仇女史,我就说吧,你这个年纪的小娘子还是不戴帽子好看。”
      赵攻皱眉,挡在小螃蟹面前,冷冷地说:“国舅爷请自重。”
      高才立时瞪大了眼睛,大声嚷嚷:“今天这么忙,你们两个不帮着抄家,躲在这里作什么?是不是秘密去和曹寿勾结!”
      赵攻神情不变:“国舅爷说笑了,赵某和仇女史核对了半日账目,寸步未离书房,如今正要去清点曹府的古玩珍宝是否和账本上相符。”
      高才脸色一变,赵攻视若无睹,直接走向门口。
      高才忙拦住他:“哈哈,高某也是说笑而已,大人何必如此认真。来,来,来,咱们先去喝一杯,休息够了再忙也不迟。”
      小螃蟹心里冷笑:看来这位国舅爷在曹府里可捞了不少好处,也是哦,曹寿照明用的灯都是极品夜明珠,何况别的,哼哼,可不能便宜了这老小子。
      她带着米女快速走到前院里,找着了小宝,小宝正笑眯眯的坐在僻静处的一张椅子上喝茶,一幅心满意足的样子,半日不见,他的胸围似乎大了一圈。
      小螃蟹皮笑肉不笑地问他:“小宝啊,你帮国舅爷抄家,这么些个珍贵东西都打你眼前过去,看上了什么没有?”
      小宝见她来了,忙跳起来,恭恭敬敬地说:“姐姐这是说哪里话,小的怎么敢对这些没入国库里的赃物起意。姐姐,您可冤杀小的了。”
      没等小宝声泪俱下、唱念做打上演全本窦娥冤,小螃蟹对米女使了个眼色,米女抢前一步,一把从小宝的怀里抽出一沓子银票,小螃蟹看了看,都是一千两一张的大额银票,山西宝号银庄发行,全国通兑。
      “啊哈哈哈~”小螃蟹向天打了个哈哈,小宝早已是脸色煞白,被她这一笑,腿立时软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叩头如捣蒜,连说:“姐姐,好姐姐,亲亲的好姐姐,这可不关小的的事啊,都是国舅爷硬塞给小的,小的这才斗胆收了下来,小的再也不敢了,您可别……”
      小螃蟹和颜悦色,拉起小宝,拍拍他膝盖上的灰,苦口婆心地说:“小宝啊,别怪姐姐说你,你瞧瞧你,这么大个人了眼皮子怎么这么浅。咱们宫里人出来一趟不容易,这么几万两银子就给打发了?就这几个小钱,够吃的,还是够穿的?这曹府里的草一根根的都有来历,你瞧瞧,就墙根子下头那些,那都不是一般的草,都是西域来的西品兰,上万两银子一盆哪!你就这么着给人糊弄过去了?”
      小宝闻言,先做惭愧状,又作恍然大悟状,最后作咬牙切齿状,不待她说完,小宝已是摩拳擦掌,打算直接杀向高才。
      小螃蟹笑眯眯的拦住他,附耳说道:“表去和他吵,把这本账本拿去,叫他按上面的数字二一添作五就可以了。”语毕,悄悄的把一本从书房里顺来的曹府账本塞给了他。小宝心领神会,点头去了。

      坐在回去的车里,小螃蟹心满意足的数着银票,嗯,86万两,不算多,可也不少啦。小宝坐在一边,两手规规距的放在膝盖上,圆睁的双眼中不停跳动着$符号,一脸幸福的对这堆银票垂涎三尺,活像只见了肉骨头的小狗。小螃蟹数了三遍,确定没错,抽出46万两递给小宝,笑道:“这是你的。”
      小宝大喜,手里紧紧握着银票,口中说道:“姐姐,这怎么好意思,小宝也没作什么,怎么拿得比姐姐还多,这个还是还给姐姐吧。”
      小螃蟹笑笑,拍拍他的背:“你别太兴头了,多出来的6万两是让你打赏随行车夫侍卫等人的,人家也跑了一场,辛苦费也还是要的,不然怎么封人的口。那40万两是你的,也不枉了你和姐姐辛苦一趟。”
      小宝看着小螃蟹,眼睛里写满了崇拜之意。
      突然,他爬下来,伏在地上,给小螃蟹连磕八个响头,朗声说道:“姐姐在上,我韦小宝今儿个就认了您仇静玲仇女史为干姐姐。姐姐千万别嫌弃小弟,以后水里来火里去,只要能用到小弟,您只管开口。”
      小螃蟹和米女对视一眼,大笑,拉起他:“得啦,你这个小滑头,我可不敢做你干姐姐,哪天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呢。”
      小宝急了,脸红脖子粗,青筋迸起,他揭开车帘向外看了看,凑到小螃蟹面前低声说:“小宝出宫之前,皇后娘娘交待了让小宝盯着姐姐。可小宝信得过姐姐,根本没盯姐姐的梢,这份情份难道是假的。小宝早就把姐姐当成亲人啦,姐姐对小宝却,……555555哇~”
      小螃蟹忙哄小宝不哭,又塞了20万两给他,问他皇后说了什么。小宝很讲义气的递回那20万两,告诉小螃蟹说皇后命他盯紧小螃蟹,回去向她报告小螃蟹在曹府里的一举一动。
      小宝想了想,又说:“姐姐,你要当心,按皇后娘娘的脾气,回去必会派人给你搜身!”
      小螃蟹低头沉思片刻,拉上米女一同跪下,和小宝认了干姐弟,发誓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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