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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密计 ...

  •   天色渐晚,小螃蟹站在范弘的居所之外等待他回来。范弘作为先帝身边的重臣,今上的亲信司礼监太监,他在紫禁城中也有自己的居所,这是皇家特赐的殊荣。
      不过,范弘为人恭谦自抑,不事奢华,所以他的宅子外表平实朴素,位于皇城边缘处,也没有小内侍时时看守。因此,当小螃蟹来到这里找他时,却只见铁将军把门,大大的吃了个闭门羹。
      她有些奇怪,按道理,这个时辰范弘是不需要守候在宣德帝身边的,那他会去哪里呢?

      北京的秋天,当真是一层秋雨一层凉,早晨还温暖和煦如同暮春,可傍晚却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小螃蟹站在房檐下抱着胳膊瑟瑟发抖,暗自后悔不该把大氅留在绛雪轩里了。
      没法子了,只有采取运动的方式摩擦生热了,她在房檐下闭着眼蹦蹦跳跳的原地转圈圈,嘴里还哼哼唧唧:
      有什么不妥
      有话就直说
      别窝在角落
      不爽就反驳
      到底拽什么
      懂不懂篮球
      有种不要走
      三对三斗牛

      三分球它在空中停留
      所有人看著我
      抛物线进球
      单手过人运球
      篮下妙传出手
      漂亮的假动作
      帅呆了我
      全尝人防守
      篮下禁区游走
      快攻抢篮板球
      得分都靠我
      你拿了球不投
      又不会掩护我
      选你这种队友
      瞎透了我…………

      第n圈转过来,小螃蟹觉得有些头晕站不稳,于是睁开眼打算平衡一下身体。突然,她看见范弘扶着个小内侍的肩,撑着一把青油纸伞,正笑眯眯的站在她面前。
      猛地吃了一惊,小螃蟹“咚”的一声跌坐在地上,范弘也吃了一惊,忙命小内侍来扶她。眼看自己已经跌在了泥地里,小螃蟹谢绝了小内侍的搀扶,自己爬了起来,衣裙上满是泥泞,手上也是脏兮兮的,脸上也是雨水。
      丢人了撒-_-!!!
      范弘忙命小内侍开门,领她进去洗手擦脸。等小螃蟹洗了手,他又特地开橱门,取了条新面巾递给她。小螃蟹忙躬身接下。
      范弘坐下,看着她笑道:“小孩子家跌个一跤半跤的是好事,常常跌跌摔摔的孩子长得结实。”
      小螃蟹擦干净身上的泥,洗干净面巾,递给小内侍,也赔笑坐下:“只是玲儿这次跌得太重了,自己跌疼了屁股到不打紧,只怕别人也要被玲儿拉下脏水了。”
      范弘看着她,点了点头:“好孩子,这天下哪里不是脏水,这里也罢,外面也罢,你以为你躲得过去么?”
      小螃蟹看着他,微微一愣,没说话。
      范弘笑了笑:“纪小六和那些孩子被关在西四所,这是太后娘娘的密旨。你以为就那些孩子身上的那点银子就能让小六走出西四,天天在御花园浮碧亭等你?”
      小螃蟹大惊,忙跪下给范弘行大礼:“玲儿拜谢范吉士暗地相助小六,让他给玲儿报信。”
      范弘不言,只用那双通透世情的眼温和的看着她。
      小螃蟹想了想,再拜:“玲儿谢范吉士提点,玲儿已知回头是岸。”
      范弘这才笑着扶起了她:“你这孩子,以为惹了事就可一走了事么?锦衣卫的人马早设下了埋伏,等你一出宫门,就要取你性命。”
      小螃蟹脸色一变,心中冷笑:nnd,本大侠上次是大意了才会着了你们这群东厂走狗的道儿,这次还想来呐。哼,我早准备好了刀枪火铳偷偷藏在大氅里,就等你们放马来鸟。
      范弘见她脸色改变,以为她是被吓着了,忙又安慰她道:“不过此次到也没有那么险。据老夫所知,魏王也带了人马在宫门外等候着,你便是出去了也不至于会有性命之忧。”
      虽然范弘说的很含蓄,小螃蟹却能领会他的言下之意。既然魏王也在,性命之忧当然不会有的,不过必定会被朱祁澈那小子百般折辱,以报她对他出言不逊之仇。当然了,范弘是不知道的,她和祁澈结下的梁子可不只那么一桩,还有当年行刺之罪,后来逃跑之恨,以及前不久踢向他要害的那一脚之耻。
      小螃蟹又突然回想起祁沉在东宫门外看见她时的那种诧异的眼神以及他那莫名其妙的一笑,这才明白那是为什么,想必是知道祁澈扑空了,所以笑他白跑一趟吧。
      小螃蟹轻轻的叹了口气:幸好没走成,以祁澈的武艺箭术,想从他手里逃跑可不是一件易事。
      唉~衰阿,逃跑都这么难,皇宫果然不是个好地方。
      不过,范弘的恩情还是要感谢的,小螃蟹又跪下拜谢范弘搭救之恩,范弘扶着她,连说不必了,拉她坐下,递了杯茶给她,因问:“静玲姑娘对纪小六等人的将来有什么打算么?”
      小螃蟹苦着脸说:“只有请范吉士设法留下他们了,不然玲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范弘叹道:“当今圣上宅心仁厚,不愿子民自残肢体,自即位以来一直尽力减少招募宦官入宫。可是宫中事务繁多,很多粗重活又非宫女所能做得,因此近年来多有不便之处,圣上和太后每为此事烦心。曹寿情知此事,这才授意阮让,设计挑起与东苗的争端,意在虏获苗童献给朝廷,讨圣上和太后的欢心。”
      小螃蟹做恍然大悟状,感慨道:“原来他们这般伤天害理也是为了体贴圣意啊~”
      范弘怒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们如此行为根本与圣上原意背道而行,实属残害良民,辜负君上,也背叛了我们多年的情谊……”
      说到这里,范吉士眼中泪光闪烁:“40多年前,安南国国主利欲熏心,意欲派兵入侵中原夺占大明国土,不想反被大明军队击败,退入国境内50余里,眼看国都将被大明军队所破。
      那时我和曹寿阮让不过是安南国中小小顽童,一心保卫国都,私自潜上城头向大明军队投掷石块。可安南国主偷生怕死,命人擒下我们,随同大批奇珍异宝绝世美女献给大明军队,以求大明退兵。
      我们被带至北京献俘,先帝却并未取下我们的人头挂在高杆之上威示四方,只是下令命我等入宫为内侍。入宫当日,我们曾发誓此后必要出人头地,不为荣华富贵,只为他日安南与大明不再有战火交兵,天下再无我们这般无辜遭殃的少年。此后,范某虽不才,却也尽心竭力侍奉先帝和今上,片刻不敢懈怠。
      40多年过去了,如今安南国终于并入大明成为大明的交趾路,我本以为从此不再交兵,当年之惨剧从此不复重演,可我万万不曾想到当年我们所受的痛苦如今又经由我等之手施于这批东苗幼童。”
      范弘说到这里已经是满面泪痕,他慢慢走到窗边,只留给小螃蟹一个背影。

      小螃蟹觉得她能理解他的痛苦,被自幼一同长大,又亲如手足相互依靠的挚友所背叛,这一定是一种无法言喻撕心裂肺的感觉。

      她走去,拉着他的手,轻轻地摇晃,尽己所能的安慰他:“范吉士,情形还不算太坏,至少,我们还有可能保护这批苗童,让他们能像您这样成为国之栋梁。”
      范弘转回头,心情似乎已经平复了下来,他看了看小螃蟹,微微一笑:“难,难,难。”然后坐了下来,长叹了口气:“阮让倒是不难对付,可是他的背后是曹寿,曹寿执掌东厂多年,爪牙遍布各处,这皇城,京城,官场,无处不是他的耳目,无处不在他的掌控之下。”
      小螃蟹点头,这个她倒是知道,朱元璋设立东厂就是为了作为秘密监查机构辅助行政,可惜后来变了质,文武百官家里买了几斤米吃了几两盐都会出现在东厂呈给皇帝的秘密报告里,以至于百官家中米盐琐事成为宫中笑谈话题。由此导致文武百官无比痛恨东厂,但东厂是直属皇帝管辖的,百官也没法子管制于它。
      不过,她倒还没听说东厂也能管到皇帝头上呢。
      见小螃蟹似乎不信,范弘笑笑:“此次秦王也主动参与调查苗童一案,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很简单啊,阮让在西南督军,处处制肘魏王,还趁魏王暂离西南,越过魏王擅自对东苗用兵,秦王魏王当然不能忍受咯。”
      “不错,你何时知道的?”
      “重阳次日。我原来只把小六之事报告给楚王和那都尉,可是那都尉很快就得到了非常具体的信息,速度之快,消息之详绝对不是官方渠道所能达到的,当时我就估计到必定是秦王和魏王也在关注此事了。重阳节当晚我还没完全弄明白,可是第二天我就从那都尉那里打听了一下,也就一清二楚了。”
      范弘摇头,莞尔一笑:“事情都不弄明白,你就敢在皇上跟前信口开河了,真是胆大包天。不过,你运气很好,碰对了时机。如今秦王魏王都有意搬倒阮让,皇后娘娘对曹寿不甚包庇,皇上也对东厂有所不满,否则的话,当晚就可以把你治罪处死。”
      小螃蟹奇道:“曹寿怎么得罪了这么多人?”
      范弘道:“想在这宫里生存,一是要嘴紧,二是要耳聋。曹寿的嘴是紧的,只可惜知道的事太多了。…………秦王知道他失势方才有意搬倒阮让,但是以秦王的地位和能力,他也没有把握犯到曹寿之后能全身而退,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反而让你来找我。”
      “等等等等,”小螃蟹瞪圆了眼睛看着范弘,“范吉士,别人都说你洁身自好,从来不拉帮结派,凡事不闻不问,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就连今早我和秦王在僻静之处说的话,你都知道?”
      范弘眯起眼,隔窗看向远处皇极殿的琉璃顶,片刻,淡淡地说:“处于我这个地位是不需要拉帮结派的,……当然,也不能再拉帮结派了。……不过,有件事我也需要你去做,太后每天午时都会去隆禧殿礼佛诵经。那隆禧殿有间密室无人敢擅入,只有楚王曾进去过,你设法去套楚王的话,弄清楚那个密室的所在和里面的情况,再把这封信放到那间密室里去。太后见了这封信,一定不再回护曹寿。同时我会设法阻止云贵地方官员进宫领人,只要曹寿获罪,阮让就必然可以伏法。到时候,留下东苗内侍就易如反掌了。”
      小螃蟹接过那封信,这信看上去平平无奇,不过既然范弘这么说了,看来必有奥妙在其中。她想了想,决定相信他,毕竟,害她对他是不会有任何好处的,于是她点头答应下来。
      范弘又叮嘱:“楚王虽然年少,性格粗豪,但他聪明绝顶,你可要小心,不要让他看出破绽来。”
      小螃蟹笑嘻嘻的请他放心,蹦蹦跳跳的披着他送的一件乌云豹纹鹤氅回到了绛雪轩。半路上,她绕道去了趟西四,安抚了一番小六等人。

      一进屋子,小螃蟹就看见某人杀气腾腾的坐在那里。他俩彼此对望了一眼,很有默契的,二人齐心合力支开了他的妹妹----小螃蟹的朋友----柔儿,然后,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

      门一关上,祈澈立刻发作,他暴跳如雷,痛骂小螃蟹是个小无赖,小混混,小痞子,历数她的种种罪行,声称要她马上离开,不许再留在这里教坏他妹妹。
      小螃蟹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沉着冷静的吃下了一把香蕉,一盘苹果,一篓桔子,一堆柿饼子,等他骂完了,这才慢慢的掰着手指头告诉他:“第一,我是楚王和睦安请来的,与你老人家无关;第二,你妹妹柔儿没打算赶我走,她才是绛雪轩的主人,你算哪根葱;第三,你们从东厂手里救下我的命是应该的,我是为了你妹妹才被他们盯上的,说到底,也是你这个做哥哥的失职;第四,你们帮我捉刀代笔是你们自愿,我是个白丁要是让人知道了,最倒霉的可是你师傅的独生子睦安少爷;第五,你总是说我们我们,可这个我们包括你么?是你救我的还是你帮我写的诗词,少来了啦,大哥,门我给你开了,请了吧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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