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琴无声》兮之

7、寒离

　　“唐……七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莫飞羽看见我，显是有些惊讶。

　　“如厕，迷路”我在她手里写到。

　　“哦……那我送你回去吧。”莫飞羽温柔地向我说道，随即又转过头，对着屋门处的男人，“蓦然……你先进屋，外面凉，你身子受不了的。”

　　“飞羽……我……没事，送了这位小姐，你也回了早些歇息吧。”那个叫蓦然的男人点点头。

　　“……”莫飞羽看了他一眼，便带着我离去。

　　一直送到了我该住的屋外，莫飞羽缓身离去。望着她的背影，我有些疑问。刚才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似乎与她关系非同寻常，因为，她看他的眼光……有爱。

　　更另人疑惑的是，那男人的屋里有种味道——毒的味道，此毒及其少见，天下间也就只有三剂，此毒，名曰“寒离”。

　　因“神龙”的毒尽遍我体内，因此天下间的所有毒物毒药都逃不过我的眼鼻，即使是无色无味的毒，因我血液的缘故，会衍生出一种特有的味道。而刚刚我敲门，不仅是为着问路，也是好奇为何在此会出现这般少见的毒味。

　　到底是何人下得毒，又是为什么会对那么一个人下毒呢？很多的疑惑在我脑里盘旋。拢了拢身上的被子，翻了个身，不再细想，一切真相等明日再去弄清吧。

　　***

　　第二日，午后，飞云山庄流云阁内——

　　音啼曲转，似怨似愁，娇柔婉转，滴滴诉情……似乎是半分不多半分不少，每一指琴音沁入心扉，断断续续的缠绵之意。

　　然而，弹琴之人在完美的技巧处，不该多了几分焦躁，几分无心。

　　收指，一曲作罢，莫飞羽起身，侧倾半点。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说话的是秦门少主秦戈。只见他此声一出，余下的在座男儿也纷纷附和。

　　“传闻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莫小姐这一手琴音当之无愧！”红叶山庄少庄主慕容易带笑赞道，眼中尽是倾慕之意。

　　……
　　就在阁中赞美之声此起彼伏之时，我看向今日的主角莫飞羽。

　　面对众人的赞美，她……仅仅是一笑而过，而这抹笑也未至眼目。反而上座的莫飞扬，对底下这些个青年俊杰的赞美甚是满意，直捋着胡须含笑点首。

　　昨日宴席过去，除了唐非凡，另有六人留于山庄，那六人也无一步是近年里江湖中声名鹊起的世家子弟，无论家世相貌才学，虽不至于拔尖儿，但也算得上人中俊才。

　　我抿嘴轻笑，这莫飞扬的心思比之司马昭，过之而无不及，否则众世家怎么都派上了家族中的年轻公子前来贺寿呢？不过，这江湖第一美人似乎对此无意，这些少爷公子的，要博得美人心，怕是不容易。

　　突然又想起昨夜所见的偏屋里的男子，这莫飞羽和他……

　　看着这场各怀心思，有些空洞的热闹，觉得有些无聊，便给唐非凡打了个招呼，悄悄退出了阁楼。说至此，唐非凡似乎对这飞云山庄的“女婿”之位也是无意的，我在心里不自觉地有些窃喜。

　　出了门，寻着昨夜走过的小径，找向那个偏僻的小屋。

　　果真是寒离的味道呢，我嗅过空气里淡薄的香味，越向前，这个味儿似乎更近更清晰了。寒离的毒性很奇怪，中和了我的血液，在我的嗅觉中会飘逸出微涩的酸甜味，比之很多毒都明显，并且会扩散出来，或许这也跟毒性的强弱有关吧。

　　到了，我抬头打量了这个小院落，很荒很静的地方，若不是勿闯，该是不容易被外人知道的。

　　踏进院子后——哦？是他。

　　昨夜的男子正坐在院落里的石桌旁，提笔书写着什么。一个漂亮的男人，这是我第一个印象。比之昨夜偶见的模糊，今日在光线下看清后，让人不自觉赞叹世上真有如此“美丽”的男子。清秀的眉，桃花的眼，给人柔和的感觉，加之一身的书香，让人觉得这人面貌虽若女子，气质上却也有男儿的潇洒自若。

　　“你是……昨晚的小姑娘？”男子发现有人闯入，停下笔。

　　我点点头，靠近石桌。

　　“又迷路了吗？”男子轻柔地问，弯上一点嘴角。

　　我摇摇头，借了他的纸笔写到“出来玩，流云阁闷”。

　　“咳咳……呵呵，我这里好久都没客人了，咳咳……”男子轻咳了几声，含笑道。

　　见他又是咳嗽，我抓过他的手，为他把脉。
　　这……怎么会有两种毒性在他体内，一冷一热，相互抵制。

　　哦，原来如此。中寒离者，本是半月里就会随寒毒入侵直至行遍全身血脉而亡，然而，这男子服用了朱雀果，暂时压制了他体内的寒毒。

　　我松开手，恩……朱雀果，飞云山庄的独门药果，可是也是不能彻底解得寒离的，若是说这飞云山庄，那么应该还有那枚赤焰丹可解此毒。

　　“你懂医？”男子问道。

　　我颔首，随即写到“寒离”。寒离，除了赤焰丹……或许还有一种方法可以……

　　“七七。”“唐姑娘。”一男一女的声音同时传入我的耳中。

　　我和男子转过头，原是唐非凡和莫飞羽寻过来了。

　　“七七，怎么跑这里顽皮来了。”唐非凡刮了刮我的鼻尖，转眼看见那男子“这位是……”

　　“蓦然……是飞羽的师父……”莫飞羽看了看男子，回道。

　　我扯了扯唐非凡的衣袖，在他手里写到“寒离”。

　　“他中了寒离？”唐非凡皱了皱眉头。

　　“唐公子知道此毒？！”莫飞羽讶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是了，唐门医毒双绝……真是太好了，那唐公子……可知如何解毒？”

　　“寒离……应有赤焰丹方可解此毒。”唐非凡说道。

　　“赤焰丹……赤焰丹……若是能这么得到，那便好了。”男子又咳了起来，莫飞羽走了过去扶着男子坐下，用手轻拍着他的背。

　　“为什么，庄主有”我写到，莫飞扬仅此一女，该是疼爱万分有求必应的。

　　莫飞羽看了看我们，犹豫了许久，最后似是下了决心，对我们说道：“寒离……便是家父下的。”

　　男子见莫飞羽手有些哀痛的神情，叹了口气，握住莫飞羽的手。

　　“是我不好，羽儿不要难过了。”男子转过头，扯出一抹苦笑。

　　“我们没有什么不好……爱上自己的师父有错吗？”莫飞羽握着男子的手，紧紧地。

　　接着，莫飞羽将她和男子的事一一告知了我们。原来，这个叫做蓦然的男子是教莫飞羽识文习字的老师，所谓日久生情，更何况如此俊男美人，自然而然两人相爱了。但是一在于世俗礼教师徒相恋是为不伦，二则是蓦然家境寒酸更非武林中人，因此莫飞扬极力反对。而后，莫飞羽为了和心上人长相厮守，就决定两人一起私奔，可私奔当晚便被莫飞扬抓了回去，更在蓦然身上下了寒毒……

　　“爹说，待我嫁了人，便将赤焰丹给我，而直至那天，蓦然只能以朱雀果暂压毒性。”莫飞羽哀声低诉。

　　师徒之恋，世俗之礼，看了看身旁的“二哥”，我自讽轻笑，自己怕是更大逆不道吧。

　　转身，写下几个字给唐非凡。

　　“七七，如此救法……可你的身子……”唐非凡满是反对。

　　点点头，我执意如此。我自是知道，用了此法后自己或有两三个月难受的了，不过救了人，算是为自己积了福分吧，自己的爱恋实现不了，别人的天长地久也算是安慰了。

　　“那好吧……不过，等制了那药你得乖乖地喝我配的汤药。”唐非凡道。

　　我咧嘴笑笑，有他在，我就有放任去做任何事的决心。

　　***

　　是夜，莫飞羽拿来了一粒朱雀果，雪白剔透。

　　我将小刀在火上来回翻动几下，狠咬下牙，向自己的手腕处割去。

　　绛红的鲜血流入碗中，雪白的朱雀果吸取着我的血液，渐渐变红，直至整个果子变成了黑色。用朱雀果的热吸了我血液里的寒，仅剩下血中残留的药性，我体内本是天下至毒的神龙血，却也可配以药引成为解毒之药。

　　呼了口气，本是寒冷之季，自己的身体就不怎么好，这下放了一碗的血，更是虚弱了。脚下一软，随即跌入了唐非凡的温暖的怀抱。

　　“朱雀果食用四个时辰后，再吃下这颗药丸，方可解除寒离。”唐非凡取出一颗凝露递给莫飞羽。然后不再理会莫飞羽和蓦然的道谢，抱着我离去。

　　到了我住的屋，唐非凡把我轻放在床上，说道：“我去给你熬药，你这一放血，定是要调理上几个月了。”

　　我傻傻地对他笑了笑。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写到“明日离开”。今天帮了莫飞羽，那么这里可不能再待着了，坏了莫飞扬的“计划”，怕是主不留客的。

　　“那好，我们明日离开这里。”唐非凡应道。
　　“不回唐门”我又写到。

　　“……也好，上次的寻查还有几家商铺没有去过，这次出来就顺便去了吧。”唐非凡想了想。

　　呵，不想回去，回去后又是牢笼，就让我多任性些时日吧，占有你那么些日子，只有我和你，自由自在的，而后，我便会努力收了心，做一个妹妹。

　　看着唐非凡出去的背影，我暗自下着决心，却不知这一不回，仅只有短短的两年，而自己……还是一如从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