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使徒》听空

20、第二十章

　　棕色的巨狼和灰绿色的吸血僵尸穿梭在暗夜灰色的粉尘中，悄无声息。身后，狼嚎声渐渐远去了。夜幕中漆黑的泰恩河出现在眼前，整个河流都冻结了，上面覆盖着灰色的雪。
　　耶西亚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她抖抖厚毛，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那么多的幸存者，到底还能剩下几人。整个鸢尾庄园，除了生死不知的老男爵之外，也只剩下自己了。她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生命抛弃了其他人，虽然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心中依旧酸涩不已。
　　随着实力的增加，狼人变形的时间也延长了，她不敢现在变回来，怕依旧会碰见灰狼。突然，身边的卡莱斯猛地停住，低吼着转向泰恩河的方向。紧接着，耶西亚灵敏的狼鼻子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趴伏下身体，悄无声息的向前潜去，狼耳转了转，听到了远处有声音传来。

　　剑芒光闪，亚撒·沃尔夫奋战在黑夜之中，从几百头灰狼的围追堵截中冲出来，他和几十名警备队员完全失散了，或许其他人早已死在了狼群之中。他的轻甲被狼爪撕碎，体力早已透支，脖颈处被一只灰狼狠狠撕下了一块肉，鲜血染红了大半边身体，就连剑芒也暗淡了几分。
　　已经杀了多少头灰狼？四十还是五十……
　　看着旋转的阴云尽头微微的晨曦，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天亮，或许身边这几头阴魂不散的灰狼就能要了他的命。
　　忽然，一头灰狼从他身后扑来，尖锐的狼爪深深插进他的后背。年轻的警备队长不甘的大吼一声，反身一剑削下了灰狼半块脑袋，却被另一头灰狼趁机扑倒。灰狼狰狞的獠牙露出，向着他脖颈处的伤口咬下来。他不得不横起左胳膊挡在身前，用胳膊接住了锐利的狼牙。
　　剧痛从手臂上传来，眼前一阵黑，亚撒·沃尔夫知道那是失血过多的体现，一时间，他竟然挣不开这头压在他身上的灰狼。
　　忽然间，一道黑影闪过，亚撒·沃尔夫觉得身上猛地一轻，这位身经百战的警备队长趁机翻滚出去，转头一看竟然是两头巨狼撕咬在一块。一头是之前的灰狼，另一头是深棕色的巨狼，比一般灰狼高上半头。棕色巨狼一扑就把灰狼扑倒在地，锋利的獠牙插/进灰狼的脖颈，不一会儿，灰狼就低嚎两声不动了。
　　棕色巨狼起身抖抖棕毛，发出胜利的嚎叫，反身扑向仅剩的两头灰狼。灰狼低吼着渐渐向后了两步，反身向着森林处逃去。棕色巨狼并未追捕，只是转过身来，站在河岸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受伤的警备队长，绿色的眼睛幽深幽深的。
　　这时候，漆黑的森林边缘忽然传来两声凄惨的狼嚎声，片刻后却戛然而止，在那深深的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潜伏其中。
　　亚撒·沃尔夫的眼前渐渐模糊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失血过多，他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这头来历不明的棕色巨狼。巨狼慢慢靠近，步履轻盈，似乎不急不缓，他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不知为什么却没有对它举起剑，他莫名的感受到那头棕色的野兽似乎没有恶意。
　　然而下一刻，棕色巨狼猛地躬身扑上来，年轻的警备队长暗道不好，想躲闪却又来不及了。他只来得及单手挥出一剑，却被巨狼躲开，然后他胸口剧痛，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耶西亚几乎要急疯了，刚刚从灰狼口中救下亚撒·沃尔夫，她的变形时间就到了。为了不在他面前表演一幕野兽变裸/女的大戏，她不得不把这个看起来受伤颇严重的青年打晕。然而对方昏迷前的一剑几乎吓得她腿软，脖颈处的一撮毛被剑芒削下去了，如果不是自己躲闪及时，恐怕脑袋都保不住了。
　　看到一贯冷酷的骑士大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冰冷的河床上，耶西亚几乎觉得自己那当胸一爪是不是把他直接拍死了。从巨狼变为人形的男爵小姐草草披上兽皮斗篷，用手试探了一下警备队长的呼吸，总算还活着。
　　卡莱斯从黑森林中拖出一头灰狼的尸体，来到耶西亚身边大嚼特嚼起来，然后它仿佛被警备队长身上传来的血腥味吸引住了，伏低身子就要扑过去，男爵小姐连忙拦住它，万一这个伦丹唯一的册封骑士就这样被吸血僵尸咬死也太过冤枉了。
　　周围肯定还有冰原灰狼在徘徊，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耶西亚草草的为亚撒·沃尔夫止住了血，拖着他穿过结冰和河床来到了河对岸。也幸亏河面光滑，才没有让昏迷的警备队长磕的满头包。

　　亚撒·沃尔夫睁开眼时，猛然向身边摸去，直到摸到了自己那把骑士大剑才放下心来。伴夜色而下的灰色粉尘已然停止，想必已是白天了。回想起昨夜的场景，他有些惊讶自己还活着。一抬眼，他便看到男爵小姐恹恹的瑟缩在不远处的巨石下，死死地裹紧了兽皮斗篷，嘴唇冻成了青紫色，似乎睡死了过去。
　　亚撒·沃尔夫顿了一下，便要起身。谁知他刚一动，对方便睁开了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没有一丝迷茫的睡意，她似乎在假寐，却也一直在警戒。
　　发现他醒了，男爵小姐紧了紧斗篷，并未站起来，只是轻声问道：“亚撒骑士，你还好吗？”
　　亚撒·沃尔夫微微动了动脖子，发现被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布条包裹着的伤口依旧很疼，他费力的坐起来，使劲的捂住了脖子：“如您所见，耶西亚小姐，我还活着。还有，昨晚是你救了我……你看到了一头棕色的……”
　　男爵小姐打断了他的话：“不，我什么都没看到。昨晚，我逃出来，在河边发现了你，我很高兴你还活着，亚撒骑士。毕竟……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她的语调低沉，听起来微微有些酸涩。
　　男爵小姐说话时微微侧头，露出了雪白的颈子。亚撒·沃尔夫皱着眉头看着她，刚想开口，却看到对方警觉似的拉紧了斗篷，把裸露在外的颈子遮住了，却不小心露出了半截雪白的小腿。
　　似乎感觉到对方在观察自己，男爵小姐有些窘迫的收回腿，把全身缩在兽皮斗篷里，之露出一张冻得煞白的脸。

　　怕引起蛮人驯兽师的注意，耶西亚不敢点燃篝火。睡在冬夜的雪原上，耶西亚觉得自己快要冻死了。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使徒，耶西亚怀疑自己根本活不到第二天早上。
　　原本以为亚撒·沃尔夫要昏迷很久，却不到两个沙漏时就清醒了过来。经常性的在人兽之间变形转换，让耶西亚逐渐习惯了在格格巫和卡莱斯面前爆衫和赤/裸，但在活人面前还从来没有过。夜晚在灰狼包围中乱走太危险了，本来想天亮后去找件衣服，但因为对方突然醒来，耶西亚并没有来得及行动。跟对方说话时，她意识到自己的斗篷下完全是中空的，冰冷的风顺着兽皮缝隙吹进来，让她异常窘迫。
　　兽皮斗篷虽然大，但要把她从头包到脚就差了一些。男爵小姐悻悻地缩回兽皮斗篷里，几乎不敢动了。
　　“耶西亚小姐，你受伤了吗？”警备队长用冷灰色的眸子看了她很久，才缓缓问道。
　　“不——”耶西亚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摇头的动作让男爵小姐的黑发从肩膀上滑落下来，年轻的警备队长忽然发现对方那原本漂亮的长卷发不知被什么利器削掉了一半，只剩下可怜的半截，凌乱的散在脖颈间，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也有些楚楚可怜。
　　“昨晚，你遇到蛮人了？”年轻的警备队长失去血色的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但回眸中却闪过一丝莫名的了然。
　　“什么？”男爵小姐闻言抬眼问。
　　“不——没什么。”亚撒·沃尔夫第一次犹豫了，他没有问下去，毕竟人人都有不堪的往事，而蛮人总是更青睐冷翡翠的女人。他不擅长安慰别人，尤其是年轻的女人。他只是移开了眼，不再看对方，仿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
　　看到对方没有追问下去，耶西亚微微松了口气。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你还能走吗？我想回昨晚出事的地方看看。狼祸应该转移了，我想去看看……”还有没有人活着，还有她需要衣服和食物。
　　“当然……”警备队长这样回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