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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发现了你 ...

  •   今年的冬天并不太冷,快到小年了,戏班已经连续唱了三天,托几位乡绅的福,这一个新年能过得相对富足。当今圣上沉溺欢娱十多年,戏曲能有今天这么繁荣的局面,全依仗陛下的偏爱和推广。
      今天台上演的是《醉打金枝》,一出讨喜的折子戏,如年打起红灯,却被驸马一脚踢碎,她回禀公主“红灯打碎”,然后便乖乖地站到公主身后,静静地看完全场。
      如年二十有一,正是当演之年,却从未正正经经地出演过一次主角,围绕在她身上的,永远是“龙套”二字。有时是进退不过两回的小丫鬟,有时是威风凛凛的女将,人物换了一个又一个,唯一不变的是:没有念白。
      今天能出演一个能有几句念白的小宫女,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看,这比以前好太多了啊!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偶尔配合公主驸马做出些或惊恐或为难的表情,对于从小就开始学戏的人来说,连基本功都算不上。
      如年面无表情地站着,心里却起了些涟漪,她已经是第三天见到他了,像她一样,他也一直站在戏台前的最右侧,位置很靠前,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因为距离很近,如年能看清他的样貌衣着,腰间还佩有一把剑,应该是位游侠吧?她微不可见地扯出一个笑容,她可没有忘记她现在还在舞台上。
      他会不会也在看她?可惜不是,每次他看了一会儿之后就会眯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腊月二十五,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得很,今天是年集,许多人都赶来办年货。戏台上,戏班已经唱到了第七天,大概是因为最后一天的缘故,所以看客们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多,把整个戏台前都围得水泄不通。
      这一场,如年继续扮演无名丫鬟,站在了舞台的侧前方,端着身姿,她又看到了那位佩剑的游侠,还是同样的位置,任凭人群怎么涌动,他都巍然屹立。练武的人到底不同,如年克制地抿了抿嘴唇,假装自己做了一个笑脸送给他。
      她对他越来越好奇,在剧本中,她印象中,游侠应该是随性潇洒的,停停走走却不会再同一个地方逗留太久,毕竟属于他们的世界实在太大了。也许,能够死在行走的路上,才是游侠们的最终心愿。
      夜场还有几出折子戏,这天结束后戏班旧年的生意就算结束了,歇到开年后才把人聚起来。凑巧的是,晚上没有如年的戏份,她卸了妆,领了钱便开始收拾包袱,别人都以为她不会一个人离开,她的老家离现在所在的镇子太远了,可没想到,她还是偷偷地走了,带着一年下来微薄的收入和多年的默默无闻。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丢掉了她赖以生存的饭碗,可她就是想走,她想去找那个游侠,刚才下场的时候,还看见他站在那儿。从后台绕到前面,她隔着重重人海,望不到他。
      最后一场戏散了,人群欢呼了好久才渐渐散去,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同伴作陪,毕竟已近年关,谁都希望安安稳稳地迎接新年的来到。可只有他独来独往,不加思索,如年抬脚就跟了上去。
      她这是发了什么疯?抛开原来卑微却能勉强维持生计的一切,只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想跟他走。而她的包袱里,只有一小袋银钱和一套练功服,别的东西都落在旅店里,已经来不及取了。
      不过一小段路程,她便被那男人发觉,他转过身,一手按住剑鞘,一手紧握剑柄。
      郎甫借着眨眼的机会,将如年粗略地打量了一番,确定她的确是个弱女子后,才将双手松开。
      “姑娘怎么一个人?”
      他很聪明,如年这样评价,既没有自作多情地问她为什么紧紧跟着他,也没有毫不客气地叱问她的姓名。是个有礼的人啊……
      “我想跟着你。”如年不加掩饰地说出了她的目的。
      “什么?”饶是郎甫行走江湖十多年,也没遇见过这样的女人。胆大、脾气暴躁的女侠他见得多了,常常是三句说不到一块就开打。可没见过她这么胆大的,这算什么,好好地走着自己的路,突然跑出来一个人说要以身相许?
      如年鼓足勇气开口:“我这几天没有别的事做,一直都在看你,想跟你说话。”她平复一下心绪,继续道:“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我却想更进一步,你应该,没、没有妻子吧?”她仰头盯着他的双眼,固执得很。
      她又补了一句:“我每天都在台上演丫鬟的,你只会站在戏台最边的的位置,所以我看上你了。”都说戏子低贱,现在的她就是,真不知羞耻,可她就是止不住地妄想,到底是谁给了她那么大的胆子?
      “啊?哦。”郎甫抱歉地笑了笑,“我一向只管听不爱看的,真是对不住了。”言下之意,就算现在她盛装浓彩,他也根本认不出如年是台上的哪一位,。
      他竟连个正眼都没给过她,如年低头苦笑,这个认知让她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但她不甘心,从另一个方面想,在这个男人的眼里,不管是公主还是宫女,其实都是一样的吧?
      如年自认为想通了,她清清嗓子,压制着一丝窃喜问道:“也就是说,你只听声音是吗?”
      郎甫好脾气地与她周旋,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当然,好听才是最重要的。”
      如年将包袱推到郎甫手上,向后退开两步,自信的笑容看在他眼里,恍然让他觉得,她是个了不起的女子。
      “那你听好了!”
      郎甫当她要做什么,直到她出声唱起才知道,竟是在演《打金枝》里的刁蛮公主。他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该说些什么好?如年的别出心裁将他打个措手不及,他一时忘了该怎么反应,只好顺其自然,无声地听了下去。
      她压抑得太久了,郎甫像往常一样闭上眼睛,那声音听在耳里,兴奋得近乎高亢。他该不会是她的第一个戏迷吧?意识到这个唯一性,心底的雀跃迫使他睁开眼,终年只有龙套命的摆设,在他面前,完完全全地展示了她的美丽。
      如年满脸的笑容怎么也收不住,她微喘着气走向他,语气里带着她从不敢有的小骄傲,“我唱得好吧?你让我跟着你,我天天唱戏给你听!”
      郎甫也笑着,摇摇头不说话。
      如年急了,“你不同意?不要钱,我也不会对你,唔,对你不轨的。”
      郎甫将包袱还给如年,在她惊愣的目光下,越过她踏步往前。
      “这是你贴身的东西,我就不帮你保管了,天很晚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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