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 ...
-
半梦半醒之际,耳边传来百鸟们空灵幽婉地鸣唱,清风徐徐,带来缕缕沁人心脾的花香,空气中宛若有涧泉在流淌,通透而微凉,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原逸磬无意识地舒展着蜷缩了一整夜而僵硬的肢体,身下绵软的如同陷在云堆里,草叶缥缈的气息就萦绕在鼻端,令人熏然陶醉。
附近有东西轻巧地走过,像是不愿意打扰到他,男人蠕动了好几下,迟迟没有醒转,我一定是生病了,原逸磬心想,不然不会出现如此严重的幻觉,夜半寒风凄厉地号叫声依然凶残地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不行!还要去找小安,脑海中有根弦微微地跳动了一下,男人咿唔了几声,才惺忪着睁开眼,倏地又闭上,清晨一抹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顽皮地舔吻在他的脸庞上,眼底是跳跃着的光斑,老天,让我快点醒来吧。
仔细检查了眼睛打开的方式,再次睁眼,闭眼,睁眼,闭眼,持续了几个回合之后,决定放弃这种傻兮兮的行为,应该不是梦境,他又不死心地摸了摸额头,除了睡眠不足的困意以外,没有任何感冒发烧的征兆,反之,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惬意地欢唱着,这么看来,就只有一种解释了——中毒,原逸磬几乎肯定了自己的这种猜测。
男人一边走神,一边用手在身边摸索,这种情况下他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希望触感还未失灵,等到抓到一片衣角,才转头去看,万幸,卡那那还是那个面目模糊的卡那那,没有变成天使神马的。
树灵把帽子垫在脑后,裹着斗篷睡得正香,原逸磬嫉妒地看着他,冒险者囧囧的装束果然有其必然的道理。
男人灵机一动,蹑手蹑脚地爬过去,想凑近一点看看能否揭开这个家伙的伪装,没成想脸刚挪到对方近前,卡那那就警觉地醒了,原逸磬尴尬万分,一时怔在那里,两人四目相对。
“哇——”树灵放声大叫,一阵风似地刮出老远,“逸磬兄,你想干嘛?我可是订过亲的人。”
“。。。”你的脑回路还能再奇怪点吗?
一刻钟后,俩人‘友好’地撇过一切不和谐因素,在树下分享一块十分磨练人意志的面包干,原逸磬先用唾液一点点含软了,再用牙齿把它划拉下来,也不知这块面包高龄几何?男人一边漫不经心地嚼着口中的食物,一边偷眼观察树灵的反应。
卡那那却犹如端坐在家里的餐桌前,表情自然,动作虽谈不上优雅,但也绝对不显粗鲁,好似享用着一顿很平常的早餐,对于眼前这场可怕的巨变完全不觉得惊讶。
是这家伙又选择性失明了?还是中毒的只有自己?原逸磬有些纠结,他仰首望去,老树华丽的叶冠延伸出十几丈远,翠绿的树藤上点缀着粉紫色的小花,阳光仿佛是筛孔里漏下的水,星星点点。他想起很久以前曾经看过一个动画,三只龙猫蹲在一棵参天大树上,树下是深深浅浅一眼望不到头的绿,与他们此刻是不是很相似?区别只在于龙猫们半夜作法,须臾间化腐朽为神奇,而这里的情形却恰恰相反,此情此景又是哪位高人施的障眼法呢?
原逸磬愣了好久才回过神,他清了清嗓子,想提醒一下卡那那,可树灵完全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等到面包啃得只剩下一小块,就把它捏碎了散在脚边,不远处的枝头上立刻飞下几只色彩斑斓的长尾鸟,欢快地啄食着,对于接近人类一点不感到胆怯,吃完了依然流连不已,发出啾啾地叫声。
“按照你们地球人的信仰,这里像不像天堂?”卡那那回头,狡黠地一笑,似乎之前的那些淡定从容都只是在逗着原逸磬玩。
“不好意思,我是无神论者。”原师兄‘嘎吱’一声,狠狠地拧下一块面包/皮,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可真随便啊。”
“。。。”再说扁死你!
两头斑鹿经过,疑惑地望着这两个奇怪的家伙,湿漉漉的大眼睛忽闪着,见他们不再交谈,又慢悠悠地踱入对面的灌木丛里,原师兄牙齿发酸,很认真地考虑着要不要去逮一头。
树灵在绵绵如丝的绿茵丛中打了几个滚,差点压到一只刨土的兔子,半尺高的草叶几乎淹没了它,卡那那把自己摊成一个大字形,颇为感慨地叹息道:“我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虚妄界一直都这么美,我又会不会留下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原逸磬回过头,谨慎地问。
树灵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要不要把实情全都告诉这个暴躁的地球人呢?其实逗逗他也挺有趣的,他中途变卦,决定隐瞒下一些情节,等着今后看原逸磬出丑。
“呵呵,我的意思是这座芥子林似乎受到神灵与恶魔的双重眷顾,白天这里幻化为人间仙境,而夜晚却又陷入无尽的森冷与恐怖之中,相信你应该对昨晚的印象极其深刻。”
“原来如此,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怪不得会有冒险者的存在。”
树灵讲到过芥子林覆盖着万相城外围的整个疆域,昨晚原逸磬还不信,如今放眼望去倒确实令人信服,但他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似乎刚才遗漏了什么没有问。
与此同时,安吉也醒了,她从临时栖身的山洞里钻出来,吃惊并不比原师兄小。昨日傍晚时分,女孩一个人被扔在了脚下这座几百丈高的荒山上,山上寸草不生,半空中黑云笼罩,从开裂的土中拔地而起的怪石如狼牙般参差嶙峋,壁岩直立而陡峭,峡谷里回荡着如泣如诉的鬼叫声。
山顶上狂风呼啸,不一会儿又下起小雪,竟是黑色的,安吉衣着单薄,纤秀的身影在风中左右摇晃,简直寸步难移,不下山就意味着死亡。她循着石壁向下攀爬,十指奋力地抠进石头缝里,足尖几乎找不到能落脚的地方,软底的家居鞋完全不给力,一不留神就有掉下悬崖的危机,女孩只能靠两条手臂拉起全身的重量。
过程还算顺利,不到一小时,双脚终于踩在了一块突出的岩石平台上,安吉停下来稍作休息,此刻夜幕已降临,天色暗得很快,但由于视线开阔,相比芥子林中要稍许亮堂一些,以她的眼力五六尺以内还能够视物。
安吉看了看手指,十指指尖血肉模糊,钻心地疼,女孩秀眉深锁,心情复杂莫辨,依她的性格,对这件突如其来的事应该会显得不耐烦,可是之前被吸入界镜的一瞬间,她竟然感受到了镜子的情绪波动,那种欢欣、灵动以及跃跃欲试强烈得甚至影响到了安吉本身的情绪,直到这会儿心情才彻底平复下来。
心里极度厌恶这种领地被侵犯而又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但眼下最关键的还是搞清楚虚实,并寻找师兄的下落,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地死在这儿。
女孩从衣摆处撕下两根布条,这时发现衣兜里咯着一块硬物,掏出来一看,又是那块倒霉的镜子,只是如今它已安静下来,重新恢复了古朴的原貌,安吉知道这东西和她已有了某种联系,既然不能轻易丢掉,只能又扔回兜里。
她随意包扎了一下伤口,打算继续下行,就在此时隐隐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吧嗒吧嗒’‘吧嗒吧嗒’,有点沉闷,像是两个硬物轻轻地碰撞,此起彼落,非同一音源发出,安吉偏着头判断声音的来处,响声倏尔消失了,她正要放弃,那怪声又再次响起。
安吉在狭窄的石台上摸索着走了一段距离,脚下就是几百米的深渊,等转过一个视线受阻的弯道,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卡在岩缝里的巨大巢穴,整个巢穴所用的材料不是树枝,而是碗口粗的小树,从外观上来看,这是一个鸟巢,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的,女孩想象不出有什么鸟会有如此庞大的体形。
她不想招惹这些家伙,正准备退回去,依稀发现鸟巢正上方的山体上有一个不大的山洞,安吉立刻改变想法,决定冒险留下来。
今天一天体力消耗过大,她不能保证能够安全到达山脚下,中间变数太多,风雪之中,岩石变得越来越湿滑,难以抓握,而女孩的下半身经过方才长时间的悬空,已有冻僵的趋势。
她把身体紧贴在岩石上,像一条灵活的壁虎,等越过鸟巢后,才看清这些是什么鸟,安吉双手一松,差点摔下来。
如同所有的鸟巢一样,这个大型巢穴中也挤着四五只雏鸟,体形有牛犊般大小,那‘吧嗒吧嗒’之声正是雏鸟们的叫声,至于为什么会‘吧嗒吧嗒’,如果它们一点肉没长,就只有骨头,那就很能让人理解了。
这些‘骷髅鸟’摆出一副嗷嗷待哺的姿势,两扇半米长的喙不停地开合,相互敲击出响声。其中一只听见了安吉带出的动静,转过光秃秃的脑袋,两个黑洞洞的眼窝里没有眼珠子,却死死地盯着她。
雏鸟的‘叫声’开始变得激烈,频率加快,显得十分不安,受它的影响,其它几只也躁动起来,它们互相推挤,骨骼发出更响的撞击声,在夜空中,传出很远很远。
不好!女孩大感不妙,这些怪物们不会是在呼唤大鸟的到来吧?她加快速度朝那个山洞爬去,从雏鸟们的体形来看,大鸟是无法进入洞中的。不过几秒钟,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耳边已听到远处传来几声奔雷般的回应,并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响声,由远及近,渐渐地,已能看到两只急速靠近的黑影,该死的!这些家伙们竟然父母双全,安吉目测了一下距离,大叹要糟。
黑影越放越大,挟带着一股慑人的气势,女孩回首望去,巨大的鸟骨已经遮盖了整座天幕,黑雪中白骨中穿过,洋洋洒洒地落下来,说明看到的并非幻觉。成年‘骷髅鸟’的鸟嘴将近三米长,鸟爪炸开成钩状,威力惊人,只要被擦到一下,不死也废了,安吉心中苦笑,界镜可真够优待她的。
两只大鸟在上空不停地盘旋,愤怒地扇动着骨翅,用敌视的‘目光’瞪着安吉这个入侵者,骨骼摩擦的巨响折磨着女孩的耳膜和神经,它虽不及羽翅丰满,却更为有力,在这漆黑的夜里,都能看到尖端上反射出锐利森冷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