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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Chapter.38 ...

  •   沈亦非篇

      从出生起,我的世界便是一片黑色。从未有人曾告诉过我,为何我们的族规明令着我们一族终生只能使用黑色。我唯知道,我是将成为沈氏一族第七代家主。

      黑色的墙瓦,黑色的亭台,黑色的双眸。
      那些岁月里,我从经允许踏出过东阁半步;那些岁月里,我从家中无数长辈中学来的,只是在黑暗中隐忍。

      我从出生起一切命数都已被安排好,我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是无数长辈以血汗为我铺垫而成。我未经历过族中的亥丑之变,亦不知道亥丑之变中的明争暗斗。

      我从不曾抱怨我的命运,只因我深知,我所需要背负的,不仅仅是我肩上的黑色羽翼,更是一份家族的责任。是无数族人在亥丑之变中的灰飞烟灭,是无数族人在亥丑之变中的忍辱负重,才有了我的父上,才有了我。

      一切皆为宿命,不可逆。
      我愿承受我所背负,尽我所能。

      那时是每五十年举行一次的家族宴会,我终得以走出东阁。
      我紧随在父上的身后,在一片黑色的宴会中报以微笑。

      那里是一片黑压压的人,一眼望不到尽头。
      彼时父上指着一位少女对我道:“亦非,她将是你的妻儿。”

      我顺着父上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站着两位容貌相仿的少女。只是其中一位似活泼些,令一位则显得纤弱些。

      我颔首,出于礼貌地上前问候。
      我并不在意谁是我的妻儿,说到底,也不过是妻儿罢了。她是妖,我会娶;她是人,我照娶不误。

      从一开始,我便丝毫没有想过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的宿命,早已被定格。

      从简单交谈中我得知,那名似活泼的女子名曰沈攸,那名似纤弱的女子名曰沈熙。
      她们是我叔叔的双生女,仅此而已。

      自此之后,长女沈攸获得了自由进出我东阁的权力,只是我仍无法走出东阁。总是偶尔不经意地闲谈,只如微风轻抚,丝毫掀不起我内心的涟漪。

      父上告诉我,沈攸是叔叔的长女,亦将成为我的妻子。
      我们一族的习俗素来是族内通婚。

      而所谓长女,不过是比沈熙早出生了几秒。
      可这几秒,却足够决定一个妖的命运。

      一切似乎都在那么有序地进行着。
      二十七年后,父上重病,携着两名仆人,在北苑养病。我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第七代家主。

      东阁再不将禁住我的双足,我所将面对的,是整座沈府。
      而沈攸在府中,已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夫人之礼;而我们之所以未成婚,是因为族规中她的年龄尚未到。

      不过成婚只是个仪式,她早已是正真意义上我的妻儿。

      其实在我尚在东阁的那段日子里,不止见过沈攸,还见过沈熙。那时是初冬,天气微寒。父上带着沈熙来到我的面前,对我道:“与她搏斗吧。”

      那时她的皮肤看起来苍白至极,神色谦恭与沈攸毫不相仿,她在我面前跪下,缓缓道:“请亦非哥哥赐教。”

      无所谓来的赐教与不赐教,这只是家族的传统,历来接任族长之位人,需经过搏斗。
      我不知这次父上是如何挑选,不过选来选去竟选了沈熙与我搏斗。

      我猜其中的缘由多是想让我明白,亲情固然可贵,但也务必有斩断其的狠心。沈攸是我的妻子,固然打不得,族中的长辈我又打不过,于是拎出了沈熙来充数。

      方方的训练场里,我与她二者接展出我们的羽翼。

      我犹记得那时,她唇角淌出鲜艳的血液,若不是父上的出手制止,险些被出手过重的我打得灰飞烟灭。她颤抖地跪在地上,低声道:“谢谢赐教。”

      一场毫无公平性可言的搏斗,她却跪下向我道“谢谢。”
      那一年初冬,她伤得过重,留下了一辈子无法消褪的隐疾。

      奈何我出不了东阁,她入不了东阁,于是我们一别,便是十二年。
      十二年,我一直是愧疚于她的。

      十二年后,在繁琐的继位仪式上,黑压压的人海齐齐下跪,我从中看到了她和她的姐姐。
      她们有相似的容颜,却有着不一样的命运。

      她看起来比她姐姐纤弱多了。

      我走向她们。

      在她身边,我扶起了沈攸。我挽着沈攸,似不经意地对她说:“伤可好了些?”
      她眼中闪过一抹无措,随即低头应道:“多谢亦非哥哥关心,小伤则已,不足挂齿。”

      我颔首。

      那夜,沈攸不着衣衫地站在我的面前,我从公文中抬起头来,淡淡对她道:“你大可不必如此心急,你早是我的妻了。”

      她却走到我的身边对我道:“我更希望得到你的行动。”
      我颔首,会意。

      于是我们做了该做的事。
      仿佛是完成一个任务,盲目的肢体与汗水,却无法使我那颗心变得亢奋起来。

      事后,沈攸躺在我的怀里,温婉道:“亦非哥哥,我们就这样相守一辈子好不好?”
      我答道:“好。”

      我没有任何理由说不好,因为她将是我的妻。
      我怎么能拒绝妻子的请求。

      半响我坐起身,穿上衣服,继续在冥火下批阅公文。沈攸已然沉沉睡去。
      奈何刚上任时公文较多,批到了后半夜,头有些发昏,便去外头醒醒神。守夜的族人不知晓跑到哪儿去了,瞧不见一个妖的踪影。

      远远望去,银白色的月华之下,似有一个黑影。我漫步过去,那妖方才似在走神,在看到我后慌忙欠身,声音轻咛:“亦非哥哥。”

      我微颔首,问道:“那么晚了,为何还在这里?”
      沈熙答道:“夜寒了,父亲嘱我来为姐姐送件衣裳。”她手里捧着鹤山狼皮。

      我本想说道,这件小事让下人做不就好了,何须让你亲自来送。
      到口中的话,却蓦然咽下。

      猛然间忆起,在被我击成重伤后,她的妖力大减,身子早不如从前,论势力,也能已经排在晚辈的后面了。

      在府中,没有威信,没有势力之人,她的身份与下人又有何区别呢?

      我只得点头,接过她手里的皮衣,对她道:“我拿去给攸妹妹即可,你先去歇息吧。”
      她领命后欠身退下。

      我拿着皮衣回到房内,房内微光照着沈攸沉睡的容颜。我轻轻拿起皮衣,披在她的身上。她嘤咛一声,便又睡去。

      明明是相似的容颜,为何总有不一般的命运!
      那是我第一次,对命运感到不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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