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离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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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刀在红色的灯笼下泛着血一般的色泽。
月释转过身来，看着来人，不紧不慢地说道：“是你？你来做什么？”
“来杀你！”
话音未落，长刀也已出鞘。
长刀攻防，弯刀致命。来人正是赤烬！
月释已被卷入刀影。赤烬招招狠毒，刀刀致命，善防不善攻的月释很快处于下风。
赤烬为什么要杀月释？！
“赤烬！住手啊！”我大叫，往他们俩冲去。
白渊只一挥手，就将我拦住。他微微眯眼：“你那银羽公子，可是剑术卓绝的人物，你又担心什么。”
见我疑惑，白渊微睁了睁眼，很是鄙夷：“原来他在你面前都不曾出剑。月狼剑出，决死无伤。你没听过么？”
我摇头。白渊笑出声来：“还口口声声说坦诚，依本王看，天下所有人皆可坦诚，唯月羽不可。那句话的也意思就是：月狼老大，也就是你那银羽公子，他腰上的软剑一旦亮出，决不会有伤者，而只有死人，懂么？”
我看向不远处争斗的两人。赤烬没有一丝松懈，弯刀闪过，一缕黑发飘扬而下。而月释赤手空拳，俨然欲逃不能，鲜红的礼袍很多地方都被刀划破，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狼狈之极。
我懂了。
之所以从没有看见过月释出剑，那是因为这一路遇到的人，月释都没想要他们死，包括埋伏他的亲哥哥月鼬，包括现在的赤烬。而在杀第一个城主之后，月释再也不想我看见人死，那剑，自然也不会被我瞧见。
月释有着最凌厉狠绝的剑，却不是经常有用剑的心。就算避得辛苦狼狈，他也不愿出剑杀害赤烬。以前或许也是为了不暴露他月狼组的身份，可现在，我信他是为了我，为了情义。不然，即使不拔剑，他一身令下，这四周的月狼组成员也足以制住赤烬。只是，他怕月狼伤了赤烬，所以自己能撑则撑。
“赤烬！快住手……住手啊……”我不理会白渊，继续喊叫。
可赤烬仿佛聋了一样，对我的喊叫不予理会。
那……是赤烬么？不可能……
两个人贴得很近，就算白渊松开了我，我也无法插足期间。
“赤烬！你倒底怎么了？！那是月释，是月释啊！”
一声声的叫唤，赤烬置若罔闻。月释却时时分心，甚至脸颈上都已被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那样的触目惊心。
“不要叫了，本王亲自炼制的傀儡，就算只是个半成品，也不是叫几声就会回心转意的。”一直没有说话的白渊突然插嘴，“不过本王这招，还真是掐中了银羽的死穴啊。”
赤烬……是他炼制的傀儡？
我惊恐地看向白渊。早就知道他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无谓手段，无谓他人生死的人，可真如此时，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传说中的弑父夺位，真实经历的火烈国阴谋，近在眼前的对赤烬下毒——倒底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或许，让青青嫁给月释，喂我吃春药救出景祺，所有的这些都有着他的目的！
“你倒底有什么目的？”我努力掩饰心里的慌乱和悲愤，可话语还是带了颤音。
白渊没有回答。他依旧带着那邪魅的笑容，看向门口道：“看来……谁下地狱，还不一定呢。”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门口呆立了一个人——那一身墨绿，正是秦铭！
“秦铭，快走！”
不要进来——若赤烬被控，若月释软剑出鞘，若白渊又有什么阴谋……
“这里危险，快走！”
可秦铭已从惊愕中回复，他深深看我一眼，空着手就向场内冲进来。
月释看见秦铭加入，眼里似有不解。
秦铭对他大吼：“专心点！我可不愿雪儿守寡！”
雪儿，说的是青青。青青做秦铭的妹妹，名字就叫秦雪，进了宫月王赐名月如，所以封号“雪月”。
秦铭不知道之前发生的种种，他还是如往常一样，一心都护着青青。不管月释和他是否有过嫌隙，现在都是他的妹夫，为了青青，他连月释一起守护。
有秦铭联手，月释终于稍稍脱离危险。
秦铭在现代是个散打好手，把一群校园流氓都制得服服帖帖。加上清秀的外表，优异的成绩，一直都是女生心中白马王子的不二人选。但是他边上同时也有个校花的不二人选青青，又有谁敢作非分之想。
昔日当护花使者已绰绰有余的秦铭，此刻却是无论攻守，都丝毫占不了上风。幸而赤烬只盯着月释下手，对秦铭只防不攻，他才堪堪保住平安。三人于是打成平局——赤烬难伤月释，那没有武器也不用武器的两人，更是不会伤赤烬一分。
“为什么要把赤烬变成傀儡？就为了对付月释？”我看着堂中周旋的三人问白渊，他不肯说目的，我只好拐着弯问，只求能问出什么漏洞来，好让我想个办法。
“那时他失魂落魄的，正是做药人的好时机，我只是顺便拿来用一下。”白渊挑挑眉，抚了抚额前那缕茶色的头发，“本来药人要炼个四十九天，他才炼了一月有余就已经这么耐用，真是块好材料。”
“你！”我咬了唇，不让自己骂下去。骂也没有用，重要的是办法。
一个月……那正是我刚到镜城，与赤烬遇见的那次！难道，赤烬那天出了客栈，“失魂落魄”所以让白渊有机可乘？这么说，让赤烬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是我！
揪住左胸的衣领以缓解心脏的绞痛，我咬牙飞速地想着各种办法。都说失忆的人只要受到对应的刺激，会有可能恢复，我只要找出刺激赤烬的那个穴点，说不定可以让他醒来。
把初见时在马车上唱的歌都唱了一遍，甚至连旅途上的《两只老虎》也没有放过，赤烬没有一点变化；烬哥哥烬哥哥的叫，甚至还学了赤烟的语气，赤烬还是没有变化；我不管不顾的叫着“白泠”“预言”“天算”，以为那件事让他如此生气他会记得，可是赤烬还是没有反应。
“没用的，除非他死，他都不会记得你，更不会听你的。”白渊悠悠叹了口气，似有些心烦，“身边一个笨女人真让人不舒服，本王还是找月如去吧。”
我有些气急败坏地拉住欲走的白渊：“是不是因为你不想月释和青青结婚，才设这个局？那他们现在不婚了，你撤了赤烬身上的毒吧！”
白渊回眸，笑得轻蔑：“什么局？这不过为了有趣罢了。一群人斗来斗去，本王只是顺便加进来玩一把。”
说完，白渊悠悠的转身往内院的门口走去。我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已经近乎力竭的月释和秦铭、完全陷入疯狂的赤烬，不由一股恶恨涌上心头。
身边歪着个女人，我一把拔下她头上的钗子，冲上去抵住白渊的颈部大动脉，冷声说道：“把解药给我！”
“解药？药人没有解药，除非他死。”白渊对我的威胁丝毫不以为杵。
“胡说！”我的心脏剧烈的颤抖起来，手里的银钗往下按了按。
“得了，看在月如面上，本王就告诉你：那人的药引是血腥的气味和红色的衣服，避开这两者即可。”
我手松了松，白渊摸摸脖子，施施然往前走去。
月释身上有杀上官翎的血腥，且是一身红色喜袍。从赤烬只攻击月释不管其他人来看，白渊应该没有骗我。
至此我转向月释叫道：“把赤烬引到后院去！”
月释会意，向后院移动，赤烬果然紧跟其后。秦铭也随即跟上。
等他们离开大堂，我把大堂通往后院的门锁上，又叫月释脱去红色的礼袍。
那沾血的红衣被扔进后院的鱼池，赤烬渐渐安静下来。他那琥珀色的眸子不再有温柔的神色，甚至连明亮和犀利都不再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神的灰暗。
“你说过要让我幸福的！你这样我怎么幸福……赤烬，快醒醒！”
“我是林溪啊！是小溪！是溪儿！你答应过我要好好当王，要好好过日子的！”
赤烬还是呆滞。月释和秦铭扶着鱼池的栏杆气喘吁吁，秦铭微微皱了眉，月释却是欲言又止。那是我那样深爱过的两个男人，可是我看着他们，却更加的难过。
一个已经忘记了我，一个我要让他忘记我。
而眼前的这个，虽没那样爱过，却是深感其情，若不能让他想起我，那……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能够重来，就让我一个人死去！我宁可他们都不爱我，都不认识我，也不要他们受如此伤害……
一个忍不住就要掉下泪来。我吸了口气，从领口里翻出那颗鲜艳欲滴的红色珠子。将那片银羽掠到一边，我抓起赤烬的手握住它，如同他当时对我说的那样一字一句说着：“烬，永不弃溪。”
赤烬的手动了动，眉头也皱了皱，似乎有所感应，我喜及而泣，抬手去抚他的眉：“这么好的天气，不要皱眉。”
“你说要教我武功的，免得被欺负，不准食言了……你还说不论我到哪里去，看上谁了，你都会等我……还有我找到青青了，你要是变好我就带你去看美女……还有你袖子里的那个人，我已经放下了，你不要担心我……头发，蓝头发的景祺我也找到了，他比我画的都好看……我会跟你回火烈的，我还要再去你宫里白吃白住呢……对了你要抽空陪我去药岛，我要去看望绿鸢乐风如俊还有赤焰和乐伯……”
我拉着赤烬絮絮叨叨，把能想到的事都说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唤醒他的机会，却没有注意到他身后，月释的目光越来越黯淡，而秦铭的眼睛，却越来越清澈。
“驸马爷！不好了！”一个丫鬟的声音由远及近，随后扑通跪在月释和秦铭跟前：“公主……公主她……！”
我转头，听见秦铭的怒吼：“公主怎么了？！”
吼声刚落，就看到鱼池那头，一个身影越过曲栏，直冲过来。
月鼬抱着青青，脸上已完全没有了平日的神色，他用近乎乞求和哭泣的语气问月释：“大夫在哪里？太医在哪里？！”
青青！我扑过去。
月鼬怀里的青青已经昏迷，下半身的裙摆挂下，露出的里裤已完全被鲜血浸红。
宫外孕……大出血……脑海里闪过一个个可怕的字眼。
为什么会这样？！
医生！医生在哪里！
我转过身，仓皇地对着月释跪下，语无伦次：“求求你……救救青青……求求你……去找医生！你的轻功最好了……你快去……求你快去！”
月释不发一言地往府外掠去，我却在那时看到赤烬木然的挥刀过来！
红色的衣服！血腥的气味！
来不及多想，我扑到青青身上把她抱住。
背后又是一道撕裂的疼痛。
衣服裂开，血迹滴下。
我看看怀里的青青，满足的笑。
回头，却见身后的赤烬，满眼的痛苦和愧疚。他的心口，露出一个血红的刀尖。
秦铭抽刀，血从刀口喷涌而出，洒了我一脸一身。
温热的，赤烬的血！
我想扶住赤烬，却怎么也扶不住，只能和他一起倒在地上。
“溪……儿……对……不……起……”
赤烬闭上了眼睛，一行泪从眼角溢出。
“不许闭眼睛！不要闭眼睛！赤烬！你再看看我！我今天梳了很帅的发型，你看看，你看看呀！”
“赤烬……我是小希啊！我是溪儿啊！小希求你了……溪儿也求你了……睁开眼睛……”
“赤烬，我们一起回火烈，我们现在就走！你快醒醒……我给你介绍青青美女，你不是很想看的吗……还有秦铭，他刚才被你打了很多下，你一定恨解恨的，你醒过来，他们都在边上，都在边上……”
“你说过永远都不抛弃我的，你说过的话为什么不做到？！你真的很差劲！你真的很差劲！”
我捶打着那结实的胸膛，终于嚎啕大哭。
空气中突然传来曼陀罗花的香气，那夜魅般的声音冷冷的响起：“把月如给我。”
我回头，看见月鼬一脸绝望地瘫坐在地上，怀里，除了湿漉漉的血迹，空空如也。白渊带走了青青，或许，他可以救她。
可是，谁来救赤烬？
那俊朗的脸，那高高的鼻梁浓浓的眉毛，那银色的头发——谁能救他？！
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流失，我紧紧抱住赤烬，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一点点回想那初次的相遇，彻夜的长谈，一路的相处，还有那句刻骨铭心的誓言——“烬，永不弃溪。”
朦胧中，仿佛看到秦铭在一直一直地流泪，我想抬手给他擦，我想笑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却只觉眼皮沉重。
听到有人在叫我，听到他在说对不起。
我讨厌听到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我……既然对不起，又为什么要离开我……我也要离开，我离开了，大家就不会受伤了……
带着支离破碎的心，我终于向黑暗里坠去。
就让我一人——万劫不复吧。
想留不能留是最寂寞
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
心碎前一秒
用力地相拥着沉默
用心跳送你
辛酸离歌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离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