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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报恩的猫 ...

  •   黑暗的夜晚隐藏着无数生物,你不知道它们;它们知道你。被它们盯上的你又有谁来守护?
      ——尼尔盖曼《代价》

      自从和最小的两个孩子一起搬回老家乡下的以后,我发现自己家门口不断地出现一些弃猫,他们饥肠辘辘、满身跳蚤,有些对流浪生活得心应手,有些看起来麻烦缠身,需要一个人类的屋檐长久地借宿。

      和猫比起来,我更喜欢照顾小狗,但某个早就想不起长相的拍档曾经很喜欢小猫——虽然他总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皱着眉照顾他们,但翘起的嘴角却掩饰不了——离开都柏林之后之后我就经常回忆起年轻时的经历,于是看到那些需要帮助的小家伙时,我会把有的猫抱回家,,给他们除掉狮子和跳蚤,喂他们食物,带他们去兽医那里打疫苗。

      之后,他们会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几天、几个月、或者永远。

      现在住在我房子里的猫有这样几只:

      弗迪亚只是很友好活泼的猫,甚至有时看起来并不像一只猫,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这只强壮的雄性棕色短毛猫就对我十分亲近。这很少见,虽然我对那些小家伙们一直很友善,但刚开始他们总是类似本能一般地向我露出牙齿和爪子,但弗迪亚不一样。虽然他是个相当适应野外的生活,可以自己捕猎的优秀猎手,但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他就像个老朋友一样从远处的墙壁上漫步而来,跳到我旁边,喵喵叫着与我打招呼,实际上除了雷雨的夜里偶尔会在我家的客厅借住之外,基本上是同以前一样自在的野猫,对于没有被人类饲养一事相当自豪。

      奥伊芙是只骄傲的白色长毛母猫,她在树林与荒野中生活了好几年,才渐渐屈从于柔软的垫子跟沙发,在我家里安顿下来,她在每天像个女王般巡视过周围的领地之后,喜欢我在书桌前工作的时候跳到我的膝盖上,用尾巴在我身上扫来扫去。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大概谁也想不到我第一次在树林里见到受伤的她时,被这位小姐的尖牙和利爪好好地招待了一次。

      和她比起来,埃梅尔简直太温和了,她是只漂亮的三色小母猫,名字来自我已经去世的妻子。虽然当她还是只小猫的时候总是怯怯地躲在箱子里用漂亮的灰绿色眼睛悄悄看着我,但慢慢的她会开始靠近我,跳到我的腿上,桌子上,不管工作还是其它时候,它都会静静地在一旁陪伴我,也不经常离开这所房子,可能是我所有猫中最恋家的一只。

      最后要说的一只猫,则是家中的猫里面最后到来的一只,我还没有给他起一个合适的名字。那是一只很大的雄性暹罗猫,至少这种体型的暹罗猫,我以前从未见过。他看起来十分强壮,肌肉结实,黑色的脚爪强健有力,覆盖着银灰色皮毛的身体看起来既不像缺少食物食物,也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我并没想过他最后会在我家住下来。

      那天,我去附近的小溪钓鱼,和平常一样,不管技术多熟练,由于不可捉摸的运气,我的收获总是不多不少,得到的银色小鱼也大多不大,倒是很适合给家里的小家伙们增加一顿美餐。

      当我提着铁桶迈步走上门前的台阶时,他正站在房顶上看着我,用一种藐视的眼神,总觉得像自己以前认识的什么人,令人火大。

      之后他还从房顶上跳下来,站上我手中的铁桶上方,用鼻子轻轻碰了碰里面的溪水,之后发出了嘲笑一般的声音:

      “喵。”

      那该死的猫说。

      我是说,一只猫,一只白猫黑爪黑脸的暹罗猫,他居然用那灰色的眼睛鄙视地看着老子,并且发出了嘲笑的喵声。

      我承认自己当时有些冲动,但这情景就算在有仙子们于夜晚奔跑的爱尔兰乡下也并不常见,于是我飞快地甩出手中的渔网,逮住了那只奇怪的猫。

      我以前从没干过这种事,本来我与猫们最多算是共同生活的平行关系,但不知为什么,看到这只猫的时候,我只想修理这家伙一顿。明明早知道猫都是很别扭的生物,但这只猫看起来总是让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明明是张毛茸茸的黑脸,但我似乎能从他脸上看到人类一样的表情。

      于是我把这猫提回家里,给他清洗并且发现他身上根本没有跳蚤,甚至比一般的家养猫还爱干净,或许这是附近农场里的猫,但还是太奇怪了。

      直到某天我发现这奇怪的猫居然会自己防水洗澡的时候,疑问才迎刃而解,我甚至一度怀疑这东西根本不是猫,而是某种仙子、妖精之类东西的化形。

      不过哪里的黑皮仙子会变成这种样子被人捞进网子捕回家啊。

      我想在我为了完成某本书最后的部分而离开的几个星期之前,与这家伙相处的最初一个星期里,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是这家伙在进了我的屋子之后,并没有想办法逃出去,而是在从网子里钻出来之后,继续用那种令人生气又让人怀念的眼神看了我两眼,就转过身不再理我,跑到前门廊看到前门和门外台阶还有栅栏的地方卧了下来。

      当我从短暂的旅行中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他还睡在门廊里,趴在孩子们从阁楼给他找来的一张老旧猫床里,但已经完全不是我最初看见时的那个样子了。

      他的猫很多地方都掉了,并且裸露出来的深色皮肤上游结痂、未结痂的伤痕,有一些——比如后背、腹部、跟右眼下一道特别大的伤口——还在汩汩地向外流着脓水,他看上去疲惫不堪、形销骨立。

      于是我抱他去看兽医,清理包扎伤口,并且把抗生素混在流质的猫食里。

      他似乎闻出了药物的味道,但只是嗅了嗅就安静地吃了下去,我看着这家伙的样子,开始猜测他究竟为什么会有这么严重的伤。他从不与我家的另外几位长毛的住客们争斗,不管是另外几只毛,还是阁楼里的负鼠。

      并且我发现,每过一晚,他身上的伤势就会加重。

      而我还是没有找到他究竟在跟什么战斗。

      当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的时候,我不得不把他锁在地下室里,让他休养生息,虽然每个晚上他都一反平时沉默安静的样子焦急地挠着木门,但我并没有把他放出来。

      那几天,我平时就捉摸不定的运气突然变成了去溪边钓鱼都会被从上游流下的原木砸伤这样糟糕的情况,但对于自己的危险,我早就习惯应对,只是发生在自己家人身上的事,让我觉得很难找到解决办法,不过,当然,我并不害怕面对这些,只是那来得有些诡异,让我开始回忆起年轻的时候在斯卡哈那里学到的知识。

      比如我的大儿子肯拉克突然写信来表达了莫名其妙的愤怒和憎恨,尤其将我年轻时着迷于争斗,没有花更多时间与他相处这件事夸大到不可理喻的程度,言辞之激烈——我毫不怀疑如果这是向前推进更久的时代里,他会提出与我决斗的要求——但这小子已经成年十五年以上,说是迟来的叛逆期也完全没有道理。

      然后就是我住在临郡的母亲突然打电话来告诉我自己喝水的时候水杯里突然掉进去一只飞虫,她跑去请教附近的老人,认为这是某种不祥的预兆,坚持认为这代表我将在不久之后被天上的父亲接走,并且令人头大的哭了起来,她根本不是基督教,谁知道老太太说的到底是什么,除了头疼之外,我都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和这些比起来,我之前一直花了很多心思和年头在上面的项目要被停止这件事倒是难以判断严重程度,只是更加证实我最近的运气像被什么吃掉了一样。

      我把这些事跟地下室那家伙的伤痕联系起来,加上乡间流传的故事和自己曾经学到的知识,决定在第七天的晚上有所行动。

      之所以选在这天,是因为这个数字本身蕴含难以言说的魔力,并且那猫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这愈合的速度相当不可思议,虽然没有初见时那么强壮,但这家伙似乎用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让自己的行动力恢复了八成。

      我把猫从地下室放了出来,他转过头叫了一声就回到了老地方,不知是在鄙视我还是在表示感谢,我笑着摸了摸他背部的毛,被狠狠的回挠了一爪子。

      我想如果确实有什么东西盯上了我的家,祂一定不会在白天或者有人活动的时候出现,毕竟之前我都没有发现那猫在与什么打架。于是我在那天晚上藏在阁楼里,从最下面的箱子里拿出一个长形的布包,无声地打开窗户,把布包里面的东西握在手里,像很多年前在战场上一样,扶起身体,屏住呼吸,观察着在我房子周围发生的事情。

      夜晚空旷宁静、挂在头顶的群星与反射着光芒的月亮跟许多年前一样没有变化,只是我当年的佣兵搭档已经不在了,不管曾经是有着如何深交、早就超过了战友情谊的拍档,我现在已经想不起他的脸了。

      虽然没有准备成为我嗜好品的香烟和咖啡,但仅限今晚,我可以和以前一样不借助这些就保持警觉和清醒。

      深夜两点半左右的时候,我终于在长明灯的阴影里看到了那个东西。

      我看着那东西车道的阴影里不紧不慢地走来,就算不借助望远镜之类的设备,拿东西看起来也十分清晰、犹如白昼——

      ——那是恶魔。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恶魔,虽然曾见过比恶魔还邪恶的人类,就算学习过知识,但我从没真正见过恶魔——我的师傅告诉我,在这个时代你很难遇到这种事情——因此祂们出现在我笔下的故事中,却从没有出现在我的现实里。

      但我想人能够本能地认出那些黑暗中的生物。

      我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那可能是许久没感受到的兴奋。

      那身形走过车道,一路闪现变化,外形从长着牛头的黑色巨大怪物变为身形苗条的女子,之后又变做一头巨大的黑色野猫,被红色的诅咒跟恨意扭曲了面目。

      在门廊前,恶魔停下了脚步,开始呼嚎无法理解的言语和音节,那似乎是在巴比伦塔还未被建造时就流传在人们间的言语,虽然我的大脑无法理解,但灵魂却可能听懂了,我感到自己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或许那些内容该是令人恐惧的,但我却有其它的情绪在身体中苏醒,那令我感觉,就算自己的头发中夹杂着银丝,变成了古怪的灰蓝色,但年轻时那颗无畏的心仍然在这个开始衰老身体的胸膛里跳动。

      ——之后,我看到那家伙穿过给猫们开通的门板,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矫健,但那步伐看起来简直不像一只猫。

      我想,从最初我就发现和猫比起来,这家伙更像一个人。

      看到那家伙跳起来扑向恶魔的时候,我调整好姿势,绷紧了手臂的肌肉,他们似乎因为许久没有以这样的强度酝酿一击而咯吱作响,但只要我作为战士的一部分还没有完全死去,这种程度的一击就没有问题。

      在那家伙与变形的恶魔分开,伤口流着血准备拉开距离再补上一击的时候,我把手里的长枪投了出去。

      “——啧,果然退化了。”

      很可惜,从斯卡哈那里得到的红色咒具只扎到了恶魔的前脚,祂嘶叫着撤掉那只爪子之后,用黄色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我,但这种程度的威胁简直不堪一击。

      在这一晚恢复了年轻时斗志的我只是大笑着向那东西越战。

      “——来吧,恶魔!就算你会变形、哪怕你会复生,我库丘林都会一次次的击退你,直到把你永远赶回地狱!”

      恶魔似乎在嘲笑人类的不自量力,消弭了身影。

      我只是耸耸肩,走下楼去,打开门看着正舔舐自己伤口的猫。

      “逞强的正义伙伴——你就叫Emiya吧,我想这是个相当适合你的名字。”

      我弯下腰,准备将这家伙抱进屋子里。

      但在我准备用力的时候,一股剧痛从腰椎和后背的肌肉传来。

      “嘶——”

      我抽了口气,这大概是锻炼不足的后遗症。

      “——喵~”嘲笑意味严重的猫叫声传来。

      “——噗,蠢狗还是快点老实趟回床上去吧。”

      我在错觉里听到一个怀念的声音这样说,并且在一瞬间想起了那张欠揍的、看到就让老子想跟他干架的脸上露出的笑容。

      “变成猫挺适合你的,Emiya。”

      ——然后、我的猫就第一次用他锋利的爪子狠狠地挠了我。

      专门向脸上招呼。

      我想最好尽快习惯应付这个,因为看起来,这家伙似乎会永远跟老子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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