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一棵菜

1、上

　　（一）
　　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墨色的天空，夜风习习吹过，似乎想要掩盖这黑夜里的躁动不安。
　　破旧的草屋，显示出住在这里的人一定过着很贫苦的生活，院子的篱笆墙，围着一圈仿佛没有希望的未来。屋内散发着一股刺激的潮湿味道，混杂着血的腥味，地上是几件脏兮兮的衣服，还有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瑟瑟的躲在墙角发抖，目光里透着深深的恐惧。
　　“老伯，活着很辛苦吧。”屋内站着的身着白衣，俊美异常的男子，笑容鬼魅。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轻声问，语气里带着无比的同情，“你那儿子和儿媳妇，已经被我吃掉了，味道真是差劲。看来他们这一世真是太不孝了。”
　　男子边说，边缓缓的迈步走向那老人，那老人只是不住的颤抖，眼里是濒临死亡时，那破灭的绝望。
　　因房门大敞，桌上的蜡烛不知何时已被风吹灭，全部的光线，都来源于天空高悬的一轮清冷明月。苍白的月光，将男子的脸映显的愈加的惨白。却突然一道炫目的光亮，刺得他都忍不住眯起眼。
　　再睁开时，面前站着一名清秀的女子，她恰巧挡在了那老人的身前。
　　“又是你。”男子的下巴很尖，微微侧过头，那仿佛被精心雕琢的面部线条，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吃人是妖怪才做的事情。”女子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地面上的血渍，那两个人是被他开膛破肚的么，可又到底还是吃干抹净，连点渣都不留。
　　“我本就是妖怪，和你们这些神仙是两路人。”男妖脸上露出不屑，抬起右手，细长的手指托举着一个绿色的光圈。“若是来捉妖的，我就送你去死。若是来瞧热闹，还是快些滚开。”声音不轻不重，仿佛在诉说一件极其稀松平常的事般。
　　“你忘了么，我叫惊鸿。”名为惊鸿的女子，一挥手，本朴素的白衣突然仿佛缀满了星星，背景是斑斓的七色。霎时屋内皆被这色彩照的通透明亮。
　　男妖摸了摸下巴，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道：“与我何干，惊鸿仙子，这名号对于我这样仅存不到三百年的妖来说，委实太陌生。”
　　惊鸿仿佛受了极大的伤害一般，盯着男妖的脸，有些失神的唤道：“月华……”
　　“在下名为九容。不知近几日惊鸿仙子苦苦追着在下，是想来捉了我，炼了我，为民除害吗？”男妖优雅的颔首，如同一个温文尔雅的学士。嘴里说着的似乎是无关紧要的一件事情，他的唇色通红，娇艳欲滴，约莫是人血。
　　惊鸿还想说些什么，却眉头一皱：“你快走，白羽上仙来了，他有着几千年的修为，你是打不过他的。”
　　“多谢仙子提醒。”九容也感觉到了这一股强势的仙气，绝不是自己应付的来了。他是妖，仓皇逃脱便是本命。
　　“能不能问你，为什么要吃人。”惊鸿突然身子一动，眼里闪烁着莫名的悲戚。九容本想应付了事，这仙子的问题问的好生奇怪。他本就是妖，不吃人，难道要救人？只是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还是决定好好回答。
　　“若我说，我这只小妖，恨这世间的一切。我找不到什么东西，去爱。”
　　一道白光盘旋着围绕在他的腰际，他的身影在这逐渐变强变亮的白光中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惊鸿，那妖怪呢。”九容刚走，惊鸿便听一声急促的问话。
　　“他不是妖怪，他是月华……”惊鸿望着九容消失的方向，怅然若失，匆忙赶来的男子星眉剑目，手持一柄通体银色的长剑，仙气缭绕，只是紧皱着眉。
　　站在惊鸿身后赶来的仙人，便是执掌人道捉妖诛魔的白羽上仙，他接到玉帝的旨意来降这人间近百年为祸作乱的九容时，这惊鸿仙子竟也从天庭偷跑到了他居住的白羽山。一路死缠烂打他至此，帮那九容隐妖气，害他每次都要费些力气，才能探到九容的位置。
　　“惊鸿仙子，由着这妖怪为非作歹，让更多的人枉死，你身为仙人真的看得过去么。”白羽有些恼怒。
　　惊鸿站起身，面色凝重思虑良久，接着郑重道：“白羽上仙，给我十五天，看我能否渡他回头。若惊鸿办不到，定会帮助上仙捉了他，交与天帝。”
　　白羽多少也知道这惊鸿仙子与九容的渊源，颇为无奈，却还是点头道，“依你，这十五天内，若是他在吃人作乱，我定是要管。”顿了顿他接着说，“只是会留他一条命。”
　　“谢谢上仙大人。”惊鸿有些疲惫的咧开嘴笑道，清亮的眼波里弥漫着浓浓的悲伤与无助。
　　她没有化作霞光离开，反而是迈开步子，一步一步的走出草屋，仰头看着天空那轮上弦月。
　　“我终于找到了你，终于偷跑到凡间能亲眼见见你。你为我逆天，我就为你更改这残忍的宿命。”月光之下，惊鸿仙子凄凉却笃定的话语，被一阵冷风，摇曳着吹向更为遥远的天际。
　　（二）
　　深邃幽暗的狐狸洞，有一股淡淡的麝香，。
　　“小九容，还在惦记那个仙女呢？刚才我可是隐匿了气息，在不远处将你们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坐在软塌上的是一个美狐，□□袒露，大半个肩膀莹白勾人。狐妖本就是美艳的物种，而这女狐乃是狐狸洞的女狐王，更是修为深厚，美艳动人。
　　只是坐在她不远处的九容只是把玩着桌上的瓷杯，看也不看她，懒洋洋的答：“媚姬，仙女的味道虽好，只是她身边有个厉害的角色，不是我们能得罪的。”
　　“你真是怕那白羽吗。”媚姬眼里闪烁着狡猾和猜忌，“我还未见过你怕什么，你以为我不知前段时间你几次三番想吃人，都被那个叫惊鸿的女人搅合。为何你不杀了她，甚至是吃了她。自三百年前，我从狐狸洞口遇到满身是血的你开始，还从未你对一个人如此。”媚姬说这话时，心中隐隐觉得有了危机，她绝不允许九容被别人抢走，更何况仙妖殊途。
　　“随你怎么说。”九容淡淡道，将手中的瓷杯放置桌上，起身便往外走，“我说过，任何人、妖、魔，都与我无关，包括你。我活着，便只是为了我自己而活。这大千世界，没有什么值得我去在意的。”那样的冷淡而不带一丝情感，让九容显得俊美异常。

　　惊鸿趴在客栈的桌旁，对着桌上的木质纹理出神。转眼已经过去了三天，九容却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该是他故意收了自己的气息吧，竟然连白羽都找不到他。
　　“已经过了三天。”一个抱着剑的男子倚靠在门旁道。
　　“用不着你提醒，我也知道，白羽上仙。”惊鸿白了他一眼，继续想自己的事情，而白羽却并未被惊鸿的态度惹恼，而是有些关心的问：“你估摸天庭的人会用多久时间发现你偷跑到人间，然后妨碍我捉妖，再用多久时间把你带回去。”
　　“只要你不说，就还会有很久。”
　　“都说天庭的神仙，是没有感情的。”白羽并未住在天宫，而是归隐于仙山之中。他不大喜欢天宫里的神仙，自恃傲物，俯瞰众生。
　　惊鸿听出他语气里对神仙的不满，不过颇为赞同：“我做了四百年的仙，除了月华上仙，别的仙人都是少见。不过少见的那几个，都是天天屁股翘的比那九重天还高，鼻孔朝着北斗七星，实在是不讨人喜欢。”
　　“月华上仙……是个什么样的人？”白羽对这个惊鸿口中不住念叨，更是频繁听见的仙人很是好奇。他对月华的印象，仅停留在那个每百年举行一次的蟠桃盛会上，面色冰冷不苟言笑的，但道法极强怕是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
　　“虽然不似你这样整日喜笑颜开，但是他却是这个世界上有一颗最柔软的心的仙人。”惊鸿不免回忆起云端之上，天阙之中，那个一尘不染的男人。
　　“花痴。”白羽忍不住怜惜的拍了拍惊鸿的脑袋。若是神仙有了回忆，若是神仙有了爱，那将是怎样的决绝而凉薄。
　　他手指在惊鸿的额头一点，还未等惊鸿明白过了是怎么回事，便闭了眼趴在桌上昏睡过去。白羽抬手，指尖流泻的蓝光托举着惊鸿至床上。
　　“小仙女，好好的睡个觉，别去想太多。”他说完欲合门离开，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面色宁静的惊鸿。

　　（三）
　　是夜，倾盆大雨，整个城镇静的仿佛是死城，只有雨水敲打地面的“啪啪”声，却显得更加的孤寂阴森。
　　“这小孩子的肉，果真是可口。”布置华丽的卧房，桌上的烛火摇摇曳曳，好像是被什么吓得瑟瑟发抖一般。九容掏出一条纯白的手帕，擦干手上的血迹，将那沾了血的帕子一扔，凭空便燃起了火焰，落地时已成灰。
　　媚姬蜷缩在他身侧，痴痴的望着这个强大又残忍的男人。
　　“那个什么白羽上仙，你打得过他吗？”九容却对她的挑逗视而不见，却突然问了这样的问题来。
　　“我是千年狐妖，他是比我年更久远修了几千年的神仙，你说呢。”说话间，媚姬已察觉了白羽的气息。他们这两日为了避免撞见白羽，隐了妖气不出狐狸洞，今日趁着雨夜来作案，却还是被白羽发现，感受到渐渐逼近的仙气，九容却一点也没有惊慌的样子流露。
　　白羽踩着飞剑而至，外面依旧是瓢泼大雨，他却丝毫未沾湿身子。
　　“妖孽，违逆天道作恶人间，我本欲引你上正途，赎了你的罪过。哪知你冥顽不灵，执迷不悟。”白羽看着地上还溅着触目惊心的血迹，和一身小孩子穿的衣裳，不禁恼怒不已。
　　“神仙哥哥生的真俊俏，虽是比我家九容差了那么一些。让妹妹我怎么忍心出手打死你，散了你的千年仙缘呢。”媚姬笃定自己，即便打不过也逃得了，而九容，他深不可测的功力从不用她担心。
　　“呸，臭狐狸精你真不要脸，他怎么可能是你的。”俏生生闯入的惊鸿，人未到声先至。
　　“他就是我的，怎样。”媚姬依偎在九容的胸口，挑衅的看着惊鸿。
　　惊鸿抬手唤出一把七色彩剑，刚想上前却被白羽一把拦下。“小惊鸿，这狐妖留给我杀，你看好你的心上人，别让他偷袭我便好。”听得“心上人”一词，惊鸿脸上一热，却还是点点头。目光移至九容身上，就发觉他正在看着自己。
　　“不自量力。”九容突然轻蔑的笑了，使得惊鸿的心瞬间冰冷下来。“曾经，你也这样说过我。”惊鸿轻柔的看着他道，九容有些不解。此时媚姬却带着恨意，冲向了惊鸿，被白羽的诛魔剑逼退。

　　白羽是专门捉妖诛魔的仙人，即便媚姬是万狐之王，也决然不是他的对手。不多时媚姬便败下阵，眼看就要被白羽捉住，她突然眼珠一转，转换了方向朝向九容。她的指甲变得极长，似是要攻击九容。
　　惊鸿见状，连忙上前要阻挡，此时媚姬却突然转了方向。爪子在惊鸿脸上，生生留下了五道血痕，便被白羽一掌震退。
　　“她中了我的毒，你不救她？”媚姬唇角涌出鲜血，却得意的笑了笑。白羽急忙去看惊鸿，媚姬便趁这功夫溜走了，而九容也随她一起离开。
　　只是走前，九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惊鸿，她中的是媚姬用自己的狐狸血炼的毒，是专门克神仙用的。不过终究天上的神仙，一定有办法救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