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诡谈II》老鬼庄

10、面皮小丑

　　我在橱窗里看到了一些本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那是两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它们穿着的学校制服已经支离破碎、满身污血。女孩垂着头，乌黑的秀发湿哒哒遮住了大半个脸颊，我看不清楚它们的样貌。女孩的手挂在娃娃的手上，脚以一种很怪异的姿态缠着娃娃的脚，它们的身子紧紧的贴在一起，再眨眼看去，它们更像是与娃娃融为一体似的。

　　我曾在哪里听过，说娃娃是有生命的。但现在看来，这娃娃那里只是有生命这么简单，那些还残留着怨气的鬼怪们，分明就是将娃娃看成了一个不会有危险的可以栖身的地方了。只是看不见的人，将它们买回去，然后便开始了一系列的倒霉之旅，甚至最后危及性命。

　　“白晓，白晓……”待我回神的时候，明南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我的走神似乎让他很着急。

　　“啊！啊？”

　　“看见什么让你害怕的东西了？”他温柔的问道。

　　我摇摇头，“没，什么也没看见。”我若跟他说，他家的娃娃被鬼附体了，那他肯定会认为我是疯子的。

　　“但是你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到我了。”他的声音越来越温柔，温柔到我有种想要抱着他哭得冲动，因为透过他的肩膀，我看见那两个娃娃动了。我不敢继续看下去，于是说道：“太晚了，我要回家。”说完我别过头大步迈开，就那样跨过了那间闹鬼的玩偶店。

　　我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慌慌张张的打开门，却见凤辰抱着抱枕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我同凤辰住在一起，别误会，不是同居。他没有住的地方，我有空房给他，他帮我驱鬼，还帮我分摊一半的租金，无论怎么想，这都是很合算的事情。

　　“慌慌张张的，又见鬼了？”凤辰打了个哈欠，慵懒的说道。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走到凤辰的脚边的空位处坐下，“没，没去开店啊。”

　　“你没回来，谁洗酒杯呢？”他掀开眼帘，说得理所当然，“还吞吞吐吐，难不成被鬼缠上了？”

　　“没，没有。看见别人被鬼缠上了。”

　　凤辰起身，伸了个懒腰，接着凑到我耳边说：“陪我到明天凌晨，我就给你想要的。”说完他笑了，笑得风华绝代，像个妖娆的男妖精。

　　他这话说得有那么些暧昧，然而我却真的很想要他的那个灵符。那东西好用得很，我给过云媞一个，只是后来他将东西给了西川。

　　“成交。”

　　凤辰笑眯眯的进了房间，之后还不忘叫我：“快点，九点半还没开门，客人们该要不耐烦了。”

　　九点半还没开门，这不都要怪你吗？心里埋怨着还是回房间换了衣服。

　　我在凤辰酒吧做事，一般都只做到一点。凤辰所说的凌晨便是早晨五点。整整一晚不睡，凤辰习惯，我可受不了。不过凤辰待我还不错，我偶尔趴在吧台里睡觉，他也总当做没看见。

　　再见到明南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云媞带着夭桃美人的众美人们来喝酒。有美人自然也少不了帅哥。

　　“白晓姐，升级做酒吧老板娘了啊。”

　　面对着她们的指控，我感到很无语，怎么我的逃命就成了她们口中的老板娘了？

　　“瞎说什么呐。”我指着酒吧里的其他女人，说道：“那些女人都是冲着我们老板来的。开这种玩笑你想我被她们分尸吗？”

　　“真要分尸了，boss哥哥也会出来为你挡刀的嘛。”

　　算了，这话扯不清了。幸好她们不知道我跟凤辰住在一起，要不然我这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明南只是安静得坐在一边，默默的听着、笑着，面对着众人的起哄，他既没有反感，也不参与。他冲我笑着，笑容像太阳一样的和煦。

　　他端着酒杯来到吧台前坐下，“还记得我吗？”他笑道。

　　“你不是个容易让人忘记的人。”

　　他是个容易相处的人，只是为什么会被鬼缠，我这又想起了那道灵符来。

　　早该给他的，怎奈那天凌晨关店的时候，凤辰将灵符给我，我忙，就随手将它放到了收银台的钱柜里，我想这样应该最安全的，但谁知安全是安全了，而我却也将这件事给忘记得干干净净了。

　　我将灵符偷偷的递到他手上，“这个送给你，就当是感谢你上次送我回来的礼物。”

　　他将东西拿在手上，反复细看，“这是符咒？”

　　“不相信无妨，防防身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他又盯着看了许久，继而将东西装到低腰仔裤的口袋里，笑道：“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朋友给的。”

　　“哦，男朋友？”

　　“你也来调侃我？。”

　　他呵呵的笑着，“明天去我店里，挑个你喜欢的礼物！”

　　“好。”

　　收到礼物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特别是这个礼物还随便你自己挑。然而，这回我却是丝毫高兴的感觉都没有。据说他那个是玩偶店，就算再怎么样新潮，我还是很容易就会对那些冰冷的娃娃产生恐惧感。只是别人起了心的说送礼物给你，你却一味的说着一些客套话，那是不是也太虚伪了点？

　　不是随便我挑吗？那我好好挑就是了。

　　云媞她们离开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凤辰还没有回来，我开始慢慢的收拾，如果等到两点凤辰还没回来，我就将店关了。我不能一个人等到三点，我可应付不了那些东西。

　　两点我将店门关了，凤辰还没出现。他出去的时候只是跟我说，他去见个老朋友。可是什么样的老朋友一见就要见一整晚的？凤辰出现在第二天早晨九点，我正刷着牙，他进门了，身上的油彩让他看起来很是狼狈。

　　“哄辰，咦夺晚杀哪里扑妞七啦？”看见如此狼狈的凤辰，我很是担心，也没顾口中还有牙膏沫就着急的问道。

　　凤辰呵呵的笑着，有气无力的模样，“我很累，晚上九点半之前，不要打扰我。”

　　“偶台木空打扰你嘞。”我吐掉牙膏沫，漱漱口，“我今天有约会。”

　　“哦，我们的灰姑娘终于有人约了？”凤辰像是来了劲似的凑到我身边：“不过肯定不会是王子。”说完笑哈哈的进了洗浴间，将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这话说得让我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做“终于”有人追了？还肯定不是王子？

　　很明显他的话已经及其严重的打击到了我的自尊，我用力的拍打洗浴间的门，道：“开门。”

　　“开门干嘛。”门里传来了凤辰低沉的声音，“是要跟我一起洗澡吗？”

　　这家伙居然，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这让我不知道是该气好，还是该羞好。或者又气又羞，最后终于恼羞成怒，冲着门里大喊道：“姑娘我现在就去找个王子回来，你给我等！”

　　夏天是这座城市最难熬的季节。

　　“热死了。”刚上车的两个穿着牛仔短裤留着时髦发型的女孩不停地抱怨着。

　　女孩坐在我身后，对她旁边的老太太说道，“喂，空调打开。”一脸稚气，说话却是像个女王似的趾高气扬。

　　我到站下车了，也不知道那扇空调最后有没有打开。

　　我站在明南店前看了很久，就现在这个时候来说，我是看不到橱窗里有那些东西的。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推开店门，走了进去。

　　我进去的时候，明南背对着门口坐着，像是在弄什么东西，还很专心的样子。

　　“随便看看。”他头也没回的就说道。

　　既然是随便看看，那我就随便看看吧。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繁华地段，明南的店已经算是不小了的。前面的橱窗占了大半个的门面，能透进来的光线不多，所以店里亮着鹅黄色的暖光。原先听云媞说，他店里卖娃娃，我还在心里想一个男生买娃娃是一件多娘的事情啊。

　　可今天看来，他店里卖的不仅仅只是娃娃这么简单。有喜庆的中国式木偶，也有样式别致的外国娃娃，有小到拇指般大小的精灵，也有大到比我还高的仿真人偶。它们无一不精致无一不特别。但我最喜欢还是它们身上的衣服，那种我从没见过的花样款式。

　　它们都是独一无二的，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云媞总说明南的店很潮的原因吧。我走到明南身后，他正在给木偶上色，艳丽的油彩，开心大笑的嘴巴。

　　“这是小丑吗？”我问道。

　　明南回头看向我，脸上难掩惊讶与错愕。惊讶我能理解，但错愕……是为什么？

　　“我是来拿礼物的。”我只能厚着脸皮这样笑道。

　　“呵呵呵……”他笑着放下手中的画笔，“我以为你会晚点过来，不用等太久就能一起去吃饭。”

　　“南哥哥……”我还没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话，门开了，传来了一个甜糯的女声。

　　我回头看去，竟是她。那个在公交车上对老太太趾高气扬的女生。只是在公交车上部还是粗着嗓门的吗？这么现在却又是判若两人似的甜腻，还南哥哥？我不由自主的抖了那么一下，还真觉得……我能对这样的小女孩说恶心吗？我在心里默默的衡量着。

　　明南只是站在那里，也没有要去迎接的意思。女孩倒是主动的奔过来，一把抱住明南的胳膊，不停地摇晃，“南哥哥，人家差点就走错路了。你今天一定要送人家回家。”

　　我默默的离远了一点，这种现在在偶像剧里都已经见不到了的撒娇，让我更加不自在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空调太低了冷的，还是真的被恶心到了，总之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酒吧里有个凤辰，所以我见过的女人追男人算是多的了，但追得这么低级的生活中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既然你有事，那我就先走了。”我不停地摩擦着胳膊，大步往门口迈去。

　　“白晓。”明南叫住了我。

　　“什么？”

　　“礼物！”他笑道。

　　“我下次来拿。”

　　我逃也似的，跑出了明南的小店，那个我还不算讨厌的小店。我想或许真的是因为已经过了那种天真浪漫的年纪，就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甜糯的小女孩式撒娇了吧。

　　我以为我这辈子也不会再见到那个“恐怖”的女生了。而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上了报纸，先是寻人启事，那段时间她的照片天天都能看到，登得很大、很招摇。

　　最后一次见到她的照片时。她竟成了毁容碎尸案的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