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皇巨星》公路飞行

39、天各一方

　　阳皓让厉南星把钱打到一个指定账户上，等他刚刚准备动账户上的钱，在办公室内专门接待大客户的部门经理冲他嫣然一笑，说了声：“请稍等，我去拿手续单。”
　　一分钟后，保安进来把他按倒在地，十分钟后，当地警方给他戴上手铐，送上了囚车。
　　如果他只是传播非法视频，那么顶多就是毁坏他人名誉，拘留几天，大不了道歉了事，至于精神损失费什么的，厉南星狮子大开口，他也未见得要付。
　　但是他用视频敲诈勒索，这个罪名就大了，等待他的是牢狱之灾。
　　他跟厉南星咆哮，你把我抓起来，我就把视频放到网上去。
　　厉南星神闲气定，“你十八岁起在街头砍人，混到今天，得罪的人不光是我一个吧？你觉得你现在进了牢房，还有机会活着出来吗？”
　　阳皓的鼻子上沁出汗来。
　　“所以你最好保佑没有人把那段视频拿出去到处散播，因为无论是怎么放出去的，我都会算在你的账上。”
　　阳皓的气势瞬间软下来，怯生生道：“你保我在牢里性命无忧，我保证销毁那段视频，怎么样？我要死了的话，那当然就说不准了。”
　　厉南星淡淡地笑了笑，没有给他作任何保证，扬长而去。阳皓确信，那个时候他看到了这个温和的男人脸上，露出的是最冷酷的笑容。他想，如果自己真的死了，那在牢房外面的人，还有胆子把视频公布出来吗，因为充其量厉南星就是丢面子而已，可这么做，有可能就是丢了命。
　　他知道，其实他不该惹厉南星的，当初‘天魔’解散的时候，他手头上那点股份也够他颐养天年的，可是贪欲……可怕的贪欲……

　　“人都会犯错的，你原谅我好不好？”陆小凤哀求。
　　厉南星有些心软，“那你对感情的要求呢？”
　　陆小凤痛苦纠结，最后仍然咬紧牙关：“我坚持。”
　　厉南星点点头，“我明白了。”
　　《鱼说》还是按部就班地拍摄下去，厉南星悄悄搬离了陆宅，谁也不知道他们其实分手了。不过在一个剧组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还是发现两人之间微妙的变化——也不像闹翻了，厉南星还是客客气气地对待每一个工作人员，包括送盒饭来的大叔，陆小凤还是嘻嘻哈哈地开玩笑，逗得场记恨不得用木板敲他的脑袋。如果一定要说一些风波，那就是原来在微博上唧唧歪歪的几位女演员，他们在电影里的戏份最终被厉南星剪得一刀不剩。还有就是，原本厉南星要客串的一个角色，后来找了一位戏剧学院的一年级新生，戏份不多，却跟陆小凤有一场激情戏，两个人靠着水族馆的玻璃□□，水波晃动，旖旎而情色。这位新人靠这一场戏一炮打红，观众觉得他惊为天人，电光石化的表演，太耀眼太锐利太震撼太出挑了，风头简直盖过主演的陆小凤。当然，这是后话。
　　当时拍摄的时候，陆小凤心里别扭得要死，亏得剧本里这一场性爱不需要他面带微笑，厉南星站在摄影机后面默默地看，整个过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戏演到一半，陆小凤突然回头问厉南星：“你看我跟别人做都不会生气吗？你一点儿也不介意？”
　　厉南星面无表情地关掉摄影机，道：“收工吧，可以了。”

　　电影首映礼上，陆小凤就坐在厉南星身边，整场电影，他们没有互相说一句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屏幕上那只火凤凰扇动翅膀，追逐着前方的星星越飞越高。“凤凰星工作室”的LOGO打出来之后，屏幕暗得没有一丝光，渐渐的一片深蓝浮现，在水族馆的微观世界中，“厉南星作品”几个字像海中的尸骸一样躺在水底。
　　从首映礼现场出来以后，观众普遍反映——“看不懂”。
　　评论文章刻毒地说：厉南星这一次是装B装过了头。
　　大部分的观众依然因为“看不懂”而摇头，比起同期上映的热热闹闹惊险刺激的动作电影，《鱼说》可谓惨淡收场。有一些人说电影很酷，灵气逼人，厉南星在浮躁的商业电影氛围里，为观众奉上了一道有诚意的海鲜大餐；一些电影爱好者头头是道地分析厉南星在电影里所要表达的理念，想要传达给观众的信息，一百个人有一百种理解，可是不管怎么说，电影在商业运作上，是失败的。甚至有评论人认为，艺术电影已经走到了商业尽头。
　　值得安慰的是，电影在国内国外都获了一些奖，陆小凤甚至意外地摘得了当年的金像奖“最佳男主角”，因为当人们发现他不怎么说话的时候，也可以静下来，只凭眼神和肢体来表演，让观众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孤独和不安。只是那一年的颁奖礼，他意外地没有到场出席，只放了一段VCR表示了感谢。
　　当时他并没有片约在身，不需要到异地拍片，所以谁也说不清为什么他没来领奖，人们发现，自那以后陆小凤就在娱乐圈销声匿迹，连出来说一声“BYE”都没有。

　　————五年后————

　　当人们回顾陆小凤在演艺事业上的五年空白时，一致认定，是《鱼说》赔惨了，才导致陆小凤和厉南星的分手，更导致他一蹶不振。
　　也有八卦爆料，因为叶孤城求欢不成，下令全面封杀陆小凤，所以他才不得不改行，跟着他爸爸去经营那几家小工厂。
　　从三十岁到三十五岁，一个男演员最黄金的岁月，陆小凤沉默着，没有对媒体说一个字，包括他跟厉南星分手的细节。

　　“哎，你是陆小凤吧？你还真是这里的老板呢？他们不是说你回家子承父业，打理工厂了？”
　　陆小凤跟吧台后的店长说了几句话，这才走到这一桌，拍了拍一位老主顾的肩膀，“八卦杂志从来都是乱写的，你也信？我一直在这里经营我的酒吧，有时候心血来潮，还上台表演。”说着指指对面的一个小舞台，“我现在迷爵士风，有机会过来听我唱歌。”
　　打了一圈招呼，陆小凤借口还有事情，先走一步，后面隐约听到一些闲言碎语，不用猜都知道，无非说他过气了，或者佩服他那么大红大紫过，还有勇气在这里自娱自乐。
　　陆小凤一笑置之，其实他还就是喜欢这种不插电的风格，有那么十几二十个人坐在几米远的地方，听他自弹自唱。或者看那些新人乐队表演，恍惚回到十八岁的时候，梦想台下坐着金牌制作人，慧眼识珠，找他去灌唱片，然后一炮而红。
　　花满楼也常常被请来听那些乐队演奏，不过唱片市场不景气，能被他选中的人可谓凤毛麟角。要成为天皇巨星，不光要有表演的热情，还要有天分，有气场，进了娱乐圈，要有运气，有清醒的头脑，混不好，喏——陆小凤指指自己，那就跟我一样，还回酒吧里来唱歌啦。
　　他善于自嘲，敢于拿自己开涮，大家嘻嘻哈哈一阵。
　　陆小凤转身，感觉到裤兜里的手机在震动，噪杂的环境下，他总是在音乐铃声之外另设震动，免得接不到电话，错过了跟狐朋狗友的聚会。
　　在临接电话的时候扫一眼屏幕，看到熟悉而陌生的名字，陆小凤顿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急急忙忙跑到外面安静的地方。
　　“喂？”
　　“想不到你电话号码还没换。”对方淡淡的声音，还能想象出电话另一头，淡淡的笑容。
　　“你不是也没换？”
　　“嗯，是啊。”
　　顿了顿，陆小凤道：“找我有事吗？”
　　“哦，这样的，燕燕给你发了结婚请柬，我估计你没看到，所以特地打电话来提醒你一声，婚礼是下礼拜六，光华酒店。”
　　陆小凤胸中猛地抽痛了一下，“哦，好的，我一定会出席的，要包多少礼金？”
　　“不用了，她说赏脸来吃个饭就好。”
　　“那好，下礼拜六见。”
　　“再见。”
　　陆小凤张了张嘴，“恭喜”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那边厉南星已经挂了电话。他握着手机好半天，动也没动一下，只觉得从胸口传来的疼痛蔓延至四周，让他难受得全身僵硬，如果稍微动一动，可能就要瘫倒在地上了。
　　他们到底还是结婚了。
　　是负气吗？因为当初他的一句话，说你厉南星就是把她当妹妹，你不会娶她。
　　明明他不是那么意气用事的人。
　　陆小凤失魂落魄的回家，门口信箱里塞满了广告，一张大红色的结婚请柬果然夹在里面，他抽出来，想打开看看里面新郎新娘的照片，或者没有照片，至少有签名。努力了半天，还是没有勇气，将请柬连同广告全部丢进了垃圾桶。
　　五年了，他居然还陷在里面，可是他竟然要跟别的女人结婚了。
　　曾经他陆小凤是多么风流倜傥，简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潇洒来去无牵挂，只有别人为他要死要活的，从来没有他一个人在深夜里咀嚼寂寞的滋味。这些年也试着跟别人交往，男人女人都有，不行就是不行，坐下来，话不投机半句多，曾经他是多么的巧舌如簧，和闷罐子也能搭上话，西门吹雪这样的人也能被他逗笑起来。
　　想过去找一夜情，可是满脑子只有那个人的身影，没意思，如果到时候下面一片萎靡不振，简直丢人现眼，最后还是在家跟自己的左右手培养感情。
　　人家说，岁月是一把杀猪刀，可是这把刀却割不断一种叫做“厉南星”的相思病。
　　那人喜欢研究药草，大概早就在他身上施了毒，有时候他简直恨他。
　　既然谁没了谁都能活得下去，那就咬牙挺着吧。
　　陆小凤打开酒柜，把最好的一瓶酒拿出来，拧开瓶盖，给自己满满斟上一杯。
　　“白头偕老，永浴爱河。”他举杯，对着镜子里练习，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仰头喝下酒，“兄弟我先干为净！哈哈！酒量不错吧？”再次对着镜子练习笑容，“去你吗的厉南星，负心汉，薄情寡义，滚！”杯子丢出去，砸得玻璃四散分裂，无数个陆小凤碎成一片片，他摊在地板上，靠着沙发，在五年以后，伤心得掉起了眼泪。
　　当初干嘛发神经地说那些话呢？即使承认照片是他指使人去拍的，只要跪在床头指天指地发誓，他也就原谅他了。人活着，开开心心，稀里糊涂就好了，他把爱情当成装饰品，那就装饰品好了，谁能拿这个当饭吃？他固守自己的一方领土，不是也充分尊重他的领土主权完整吗？这是最理想的生活，男人与男人的相处方式，堪称完美，是他自己鬼迷了心窍，非要讨一个说法。
　　你希望自己对他来说是一种特别的存在，可以区别对待于其他人，事实证明，你就是可有可无的装饰品。
　　我已经明白了，可是现在求你回来，还来得及吗？

　　陆小凤无精打采地过了一个礼拜，最后还是打起精神来，穿上最时髦的西装，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发，赴宴！
　　他要用刀子一样的眼睛瞪着厉南星，一直瞪，一直瞪，看他会不会脸红。
　　他不带女伴，也不带男伴，瞅准机会，他要把新郎从婚宴上抢走！
　　好吧，过去五年他什么也没做，思念最泛滥无边的时候，也不过抄起电话发个祝福短信，或者按下拨号键试试有没有人接。电话那头永远都是不在服务区内，打不通，或者关机状态。他没有真的去找他，也没有试图去挽回，可是好歹他守身如玉，就是希望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希望，有挽回的余地。
　　现在，最后的希望破灭，厉南星要结婚了，和别人。

　　陆小凤到得很晚，等他进场的时候，已经宾客满盈，好在过去也算是红过，很快有一些圈内老友招呼他过去坐，西门吹雪一贯对这种场合能避则避，所以没见他出现，司空摘星肯定要凑热闹，老远就在挥手，冲过来把他拉到身边。
　　“陆小鸡，怎么不带个伴儿过来，孤家寡人好可怜的。”司空摘星新近和一位美女主播热恋，满脸幸福的笑容，还要不遗余力来刺激他。
　　“带个伴儿过来，岂不是没有艳遇的机会了？你看这么多可以撬的墙角。”说着冲司空摘星旁边的美女挤眉弄眼。
　　司空摘星一挡，“少打这种主意，我的墙角也撬，是不是兄弟啊？”
　　大家嘻嘻哈哈寒暄一番，没过一会儿新人入席，婚礼进行曲在陆小凤听来无比刺耳，仲燕燕在仲长统的牵引下，一脸幸福地走过红毯。他们的婚礼倒是很传统，没搞什么特别的花样，说到底，仲长统其实也是挺传统的人，可他怎么就接受了厉南星呢？以前不好说，可是后来厉南星跟自己闹出了那样的事情，他能接受女婿是个双性恋？当然，任何强悍的老爸，都拗不过娇滴滴的宝贝女儿吧。
　　陆小凤打起精神，在鲜花拱门后寻找厉南星的身影，他今天穿了白色西装，远远望过去，还是那么挺拔修长，嗯，好像比以前略微壮了一些。看来跟仲燕燕在一起，还给养肥了，真好，他一定很幸福吧，陆小凤酸溜溜地想。仲燕燕那丫头，一米六都不到，即使穿上高跟鞋，跟一米八三的厉南星站在一起，看着也不像一对璧人，倒像爸爸跟女儿，哈哈哈哈。陆小凤的思维转到很恶毒的方向去。明明是我跟他站在一起比较配，等一下要不借酒装疯，把新郎捞过来狠狠地“啃”一番，一定非常有趣。

　　“怎么才来？”一把熟悉的嗓子，肩上给轻轻拍了一记。
　　陆小凤正低头喝酒，准备掩饰自己泛酸的心情，结果就给“呛”着了，“咳咳……咳咳咳……”简直咳得他死去活来。
　　厉南星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顿在那里，手还腾空在陆小凤肩膀上方十公分的距离。他确定没有很重地拍陆小凤，不至于引发他如此强烈的呛咳。
　　“你……你……你……”陆小凤“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他看看远处鲜花拱门后的新郎，再看看眼前货真价实的厉南星，确信自己没有搞错。
　　这么说……这么说……跟仲燕燕结婚的另有其人了？
　　也是啊，都五年了，也够小丫头另结新欢了，厉南星怎么可能接受她？啊，是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小凤捂着嘴又装模作样地咳了老半天，这才掩饰起心中的狂喜和脸上的笑意。
　　“好久不见了。”陆小凤强自镇定，论演技，他绝对没问题。
　　“哎，是啊，好久不见了。”厉南星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温暖和煦，宛若春风。
　　“你坐哪一桌？”
　　“那边。”厉南星指指。
　　陆小凤看看，点头记下。
　　“这些年都在干嘛呢？”陆小凤问。
　　“我在国外的一个研究所里找了份工作，帮人家种植一种高山植物。”
　　“哦……难怪电话老打不通。”果然干老本行去了。
　　“你呢？”
　　“开了个酒吧，混吃等死，哈哈。”
　　“原来的工作室不做了？”
　　“还在，交给员工打理了，我也做点幕后，一般就是拍广告什么的，拍电影的话，投资拉不到，小成本我又看不上。”
　　两个人站在那里寒暄一番，司空摘星忙拉开椅子，邀请厉南星坐下。
　　“我也就过来打个招呼，厄……各位慢用。”厉南星说着就要走。
　　“那个……”陆小凤突然叫住了他，他简直迫不及待了，他一分钟也不要等了，如果等到酒席散了，万一厉南星被别人拉走了怎么办？“我们出去聊，好不好？”
　　“现在？”
　　“你饿了吗？”
　　“那倒不至于。”
　　“那就走。”陆小凤不由分说，拉着厉南星就往会场外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