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 得》林林川

9、Chapter 9

　　虽看多了安芳用各种方式折腾她那张足以颠倒世上大半男人的妩媚秀脸，这回一进门，在客厅沙发上，第一眼看到一个小丑妆扮的面庞，一头公鸡毛发的女人，张枫声还是吓了一跳！
　　安芳抬了抬头，彩色长发一甩——掉落了，露出前几天才去美容院打理的大波浪卷发，张了张血盆大嘴，“亲爱的，你回来了。”
　　张枫声还从未见过傲娇的安芳如此失常，惊愕，“你，你这是怎么啦？”
　　“亲爱的，这就是我的人生角色啊！”
　　她眼角流下一大滴黑色泪滴，长长地淌到嘴角。
　　张枫声惊怖，不忍再看，进她房间，找她的卸妆水、卸妆棉等物，才不管是不是浪费，咬牙切齿地“狠狠”擦着。安芳半是自虐半是“享受”地接受了她的服务。
　　“亲爱的，你做什么去了？”
　　“加班。”
　　“又加班？”安芳一下坐起，自己拿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你和那个骆子瞻怎样了？有进展没？”
　　“有。”
　　“有？”安芳来劲了，但看看她沉静如水的面色，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中午我给他买了一份牛肉面，晚上他请我的。”
　　“不会是你们办公室人都去了，连带着你吧？”
　　“不，就我们两个。”
　　安芳又抬身，“真的？这么说，他对你……有点意思？”
　　“对。”
　　安芳抬手就给了她一个爆栗。“你这死丫头，你就不能争口气啊！就不能——”拉扯她的头发衣服，拍拍她脸颊，恨声，“你这样子，也能让人产生一丁点那个……想吃掉你的心思？！”
　　张枫声揉揉额头。为什么她说实话，安芳总是不相信呢？真是悲催！可能是那人给的粉色泡沫本身就是一个易碎的谎言，而并非她说了实话吧？

　　安芳将面部彻底洁净、头发整理了之后，从浴室出来，到枫声房间，看她正拿着本月历指点着什么。
　　“怎么啦？”
　　枫声一惊，忙要收起来。
　　安芳虽伤心难过了一回，但她是能小强般瞬间复活的人，又是何等精明哪！立即意识到什么了，“你，你不会是……？”
　　枫声苦着脸，“我……那个迟了三天了……”
　　安芳尖叫一声，“天哪！”随即又镇定了，忙抚慰，“别慌，未必是。再说，就是，现在慌也没用的……”
　　枫声何尝不知？这几天她一直有点担心，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这叫她如何是好？

　　安芳揣度枫声心思，小心地说，“你真不知那男人……？”不是都给了他电话么？“还是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其实，她一直都很期待他们的后续的。
　　张枫声不答。
　　安芳也不好就那男人的问题再深入下去，只得说，“再说，就不是怀孕，你是第一次，他可能会有所不同……”
　　“……什么？”张枫声看着她，目光带点指责之意。
　　安芳怕她翻自己旧账，忙道，“我觉得吧，一个男人即使再花心，也会对处女有特别反应的，所以你还是有机会的。”
　　张枫声垂睫，“他又不知道我是……第一次。”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傻呀！”
　　张枫声怯怯地说，“那晚，我……没有，没有——”
　　“你没有什么？”
　　张枫声别扭地撅了撅嘴，她究竟还是说不出。安芳明白过来，快速地眨眨眼。
　　她就那么倒霉嘛！即使遇到的是一个重视清白之人，那人也不会知道，又怎么会想到对她负责！再说，安芳，也还算是有良心有责任感的女人，可这几天见了方维就像见了瘟神似的，那个人又怎么可能！若不是没见红，她也不会逃得那么快，也不会至今还得以安芳的观念来安慰自己（一夜情就是一夜情，能想那么多么？），装作若无其事……
　　“正常，据说有百分之二十的女人是不见红的。”安芳安慰她，“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是那例外的人哦，真不知……唉，是福是祸？”忽然又疑惑了，“那你怎么知道自己做没做？”
　　“怎么没有，难道我傻呀……”
　　安芳想想也是。哪有不知道自己和人爱爱的？上次死都不肯说细节，这回终于还是承认了吧？可是即使不落红，居然也不痛（枫声没对此表示哭泣，说倒霉）？那人技术很高？安芳想起自己第一次，痛得恨不得踹死她那个初恋！唉，可能是她当年太小了……唉，不想了。这丫头，睡梦之中，大概被那男人弄得还挺享受的吧？还真是奇遇呢！

　　热闹而走过场的年会过后，安芳收获了一张“迟到券”，第二年可迟到三十次，她得意坏了！张枫声却是一无所获。安芳笑说这是老天在补偿安慰自己，而枫声因为一直一声不哼地咬牙硬撑，所以它就听不到，忘了她。
　　张枫声一直在犹豫着过年回家的事，爸爸妈妈早打来电话问了。她只说还没决定，若回去，还不是老时间……
　　她犹豫，自然多是因为她到现在也还没告诉他们和粟旭分手的事。从读大学到工作，他们都是一直一起的。
　　骆子瞻虽比骆建伟年轻好几岁，却不及他活跃会玩，随和亲善。因此，在公司里，他的人气远远不及。他只在年会上露脸不到半个小时，然后就销声匿迹了。几乎跟往年一样，一切皆是骆建伟恣意挥洒的天地。
　　安芳和一个男同事还在跳舞，张枫声独自出来透透气。站在高高的顶楼，四周夜色斑斓。
　　“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张枫声没回头去看骆子瞻，也不回答，反正不关他什么事。
　　“我也想回去。”骆子瞻走到她面前。
　　“你？”
　　“我想回老家看看。”
　　“哼，原来是要衣锦还乡……”张枫声小声嘀咕，“即使我回去，也绝不会和你一起。”
　　“为什么？”
　　“我……还没想好回不回去呢！”
　　“不好意思告诉父母自己换男朋友了？”
　　“我没换。”
　　“没换？”
　　她只是没有了男朋友而已，哪里是换！
　　骆子瞻递给她一张水果卡。张枫声接过看了看。面值倒是挺大，可惜那地方更贵，想也用不了几回。
　　“受贿来的？”
　　“是呀，你收贿吧。”

　　骆子瞻拉她在台阶上坐下，“记得，那时候，你爸老说，砍柴人烧渣，打鱼人吃虾，说自己卖水果的，净吃剩下的……”
　　张枫声不语。爸爸是喜欢那样说，自己舍不得吃，把好的拿出去卖。不过，对她这个女儿，还是舍得第一时间把刚进的新鲜水果拿给她尝的。可是……
　　“我不喜欢说那些。”她不想使自己心情更坏。
　　骆子瞻无视她越来越不好看的脸色，“我却觉得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也是至今为止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哼！财富？你现在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要在事业有所成就，自然会觉得那时候的一点小小吃苦是磨炼自己的财富！幸福？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才是真正没眼力见的呢！
　　“是，王侯将相还得有种，吃虾的更可能是有钱人。但不管世事如何沧桑变化，没用的穷人还是穷人，不可能在同一高度上。”她将手中的水果卡递回给他。
　　骆子瞻不接，也不在意她的讥嘲，“枫声，你不喜欢吃水果了？”
　　“吃够了。”
　　“水果不能少吃，不然你皮肤怎么那么好呢？”
　　这虽然并非女性话题专利，又或者是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张枫声不知不觉涨红了脸，转身下楼。
　　骆子瞻站住，只看着她飞快下楼的背影。这么多天了，从拒不相认到同处一室，她还是那么若即若离，难以接近？她是怎么了？虽然她发脾气，不高兴，表示她对人的亲密程度，可是，他要的自然不止这点熟悉度。

　　在楼下餐厅遇到原先办公室的小陶，自然免不了探听一下副总办公室的八卦。一路走去，转了好大一圈，几个小角落都走遍了，在轻松祥和的气氛伴随着屈打成招的强大压力下，枫声自然……不得不很是吹嘘一通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处境。
　　小陶听了，两眼放光，羡慕之极，笑道：“原来你这样轻松啊！真像是小说中深受总裁宠爱的小女友待遇哦，把她时刻放在自己身边照顾，体贴又浪漫——”
　　看着张枫声迟疑地、羞涩地露出些惊异之色，小陶深感歉意！
　　“开玩笑的，表介意。”副总怎么可能看中张枫声呢？她开玩笑过火了。这不好！
　　话音未落，她忽然使劲拉住枫声，硬往一边角落的树丛后挤挤挤，藏藏藏……张枫声刚要发问，小陶伸手就捂住她的嘴，努嘴向外，暗示她们已无路可退了！
　　只听很轻微的脚步声走来走去，一个略略愤怒的声音，“方悠然，你想改弦易辙，投靠骆子瞻？”
　　方悠然镇定的声音，“现在，我只想做好自己本职工作，不想再为某个人效劳。”
　　“方悠然，我劝你不要打错算盘了！我们骆家怎么说也算是本地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你这样的女人，即使再有本事，骆子瞻也不可能有和你结婚的心思。你该想想他的处境，他等不及的！如今他正和几个背景雄厚的富家小姐交往着呢，你绝不会是他考虑的对象！到时候只怕还不如跟我……”
　　方悠然接话，语气愤然，激烈，“你还有脸提跟你？我算什么？你有老婆孩子，我又算什么？”
　　“你第一天遇到我时，”骆建伟声音冷冷的，“我就有老婆孩子了，你说你算什么？”
　　方悠然咬牙沉默，极力压住愤怒和耻辱，再开口时声音却还是略略有些颤抖，“既然如此，那以后就两不相干吧。”
　　“两不相干？那你还呆在我们骆家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告诉你，你就是想报复我，你也没那个能耐！识相点就别动歪脑筋！”
　　“你太太娘家事业日益兴盛，你该提防她报复你吧？你难道就不怕你太太联合骆子瞻，一起反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