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 得》林林川

8、Chapter 8

　　快到年底，公司很忙，各种活动的准备也开始了。安芳看枫声那个ONS对象又没动静了，和骆子瞻也没什么进展，便又拉她参加一些朋友聚会。虽说并非相亲，却有类似性质。枫声就是改不了宅性，原先有个粟旭，还能时不时地出去，现在几乎不出门了。
　　又一个周六，方悠然通知张枫声去公司加班。
　　喜欢睡懒觉的张枫声匆忙爬起来，洗漱。
　　到办公室，方悠然支使得她团团转。快到中午时，方悠然接到一个电话，向骆子瞻请假，将剩下的琐事交付给张枫声，走了。
　　张枫声在方悠然交待完公事，立即要求先下去吃午饭，一起下楼了。
　　方悠然心里暗笑。这傻丫头，是够木讷的，与顶头上司培养感情、套近乎的大好时机也不知把握、利用，上次似乎也是这样。

　　张枫声吃了午饭，到处走了走，才想起加班的事，回到办公室。方悠然还没有回来，骆子瞻正伏案工作。她把桌上几个文件翻看一下，按照自己的分类开始工作了。
　　骆子瞻在自己位子上瞪了她侧影很久，正要站起，却见骆亚辉推门而入。
　　张枫声忙站起，“请问……？”
　　骆子瞻出了位子，疾步过来，“姑妈，你怎么来了，也在加班？”
　　骆亚辉微不可及地皱眉，严厉的目光瞥一眼略有惊诧之色的张枫声，“是呀，今天有客户，我陪着看看。倒是你辛苦认真，建伟又不知去哪里了！”
　　骆亚辉问及他工作之事，骆子瞻略略敷衍了几句。
　　张枫声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公司是女老总，是骆子瞻姑母，她还以为……可骆建伟怎么随母姓呢？堂兄弟又变成了表兄弟……哼，所谓豪门，真够神秘而混乱的。

　　“你吃了？”
　　送走了骆亚辉，张枫声回到位子刚坐下，骆子瞻跟着她走到桌前，面无表情地问她。
　　“吃了。”
　　“我还没吃。”
　　“那……你下去吃吧。”张枫声憋了个白眼没翻出去，这还要人提醒吗？
　　骆子瞻伸手，“你……”
　　张枫声忙将手从桌上缩回桌下，抬眼看他，风云变幻的一张俊脸，“你工作真忙哦！”
　　“你就没想到给我带点？”
　　“没。”
　　“张枫声！”
　　为什么他现在总喜欢以这样的语气叫她呢？好像她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说，你是故意的。”
　　“故意的？”张枫声左右看看，迟疑地，“什么意思？”
　　骆子瞻面色铁青了，“你……你就这么没眼力见，这么无视我……”
　　“我……也不知道你吃什么呀。”她只得回到吃饭这个话题。
　　“还不快去！”

　　张枫声出去，看着周围一片林立的大楼才想起来腹诽，凭什么啊？凭什么又要她跑上跑下？难道她是丫头，端茶送水，侍候吃饭？是做了大少爷之后被人侍候惯了？也没见方悠然给他做这些呀，他不都是自食其力的吗？哼！有刚才说话那时间，自己下楼去吃，或者订餐也够了，还偏要她跑路！
　　走进一家饭馆，随便乱翻着菜单。吃什么呀？也不说一声……可掏出钱包，嗯，没点餐也不错，她只有五十元，还是准备充公交卡的。她的公交卡经常丢失，所以每次只充五十，丢了不心疼。
　　饭店的套餐奇贵无比，她最后只得选了一份牛肉面，四十五元，剩了五元正好够她回去乘车。
　　当她将饭盒放在办公桌上，骆子瞻打开看看，面色又变了，极其嫌弃地推开。
　　张枫声那种思想又来了，果然是做了有钱人，就忘本了……以前他能吃到四十五元一份的饭菜吗？
　　“你不记得我不爱吃面吗？”
　　哦！这倒是。他一向不爱吃面，说吃不饱。张枫声却还是说，“不记得……”看看他面色，只得认命地一闭眼，“那你给我钱，我再给你买。我没带……多少钱。”
　　骆子瞻鄙夷地看看她，掰开筷子，“算了，我也等不及了，胃都痛死了。”
　　“你胃不好？是——”工作太忙了，还有刚才那个老总及其儿子……张枫声终于忍不住，“你还是多注意身体哦，要按时吃饭……其实面条细细软软的，容易消化……牛肉也很有营养的。”
　　骆子瞻挑了一根面条送到嘴边，“是吗？”
　　张枫声要走，又犹豫着，“原来老总是你姑妈啊，我一直以为她是男的……”
　　这是什么员工呀？进公司一年多，竟会不知老总是男是女？怕是没想到是他姑妈，而以为是其他某种关系吧。
　　骆子瞻口中含着面条，拿眼看着她，等她继续。
　　“……所以，你就比较辛苦了？”
　　咽下口中的面条，骆子瞻情不自禁扯出一个笑容，“枫声，看不出你还挺聪明的吗。”
　　“呃……这比较明显吧。”张枫声垂下嘴角，转身。
　　哼！中国这个重男轻女的社会！从上到下，没有例外！老爷子有了孙子，自然不肯再把公司交给女儿外孙，而女儿外孙一直掌权，自然也不情愿轻易放手：这就是骆建伟小姨子所说的内斗，也就是上次骆建伟和他说的让步不让步的事？
　　“你关心我？”骆子瞻看看她愤愤然的面色，端着面条凑近。
　　张枫声皱眉让了让，“我哪儿够资格关心你呀，我只是随便……说说。”
　　骆子瞻心情愉快，面露笑容，“枫声，我很高兴……”
　　“你高兴什么？”张枫声没好气。
　　“你站那边呢？”
　　“我无足轻重，不过肯定不会挡你的路啦。”
　　“一点也不想帮我？”
　　“你应该找一个强有力的靠山，这样……才能帮你大忙，达成所愿。”
　　“哦？”难得这回她主动和自己聊了这么多，骆子瞻颇有兴致，“那你说说，怎样找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呢？”
　　“自然是……联姻最快捷了。”
　　骆子瞻将筷子放下，熟视了她一会儿，“你也这样认为？”
　　“这是很普遍的吧？”
　　骆子瞻默默，垂头吃面。张枫声这才趁机回到位子上，继续做事。
　　骆子瞻吃完了面条，将饭盒丢进外面的垃圾桶，在张枫声桌前顿了一步，“今天的面条有点酸。不过很好吃。”
　　张枫声溜了他一眼，只接触到一双眯缝的狭长笑眼，愣了愣，没回答。

　　下午两人就一直忙碌着，没再交谈。到张枫声将手中的资料整理好，拿进去交给骆子瞻时，骆子瞻却已收拾了桌面，站起身。
　　“我请你吃饭。”
　　“啊，不用了。”
　　“该我请你了。”
　　这么快就还她的请？不如还钱，她能吃好几顿……早餐。但也好，速战速决，尽早删除，两不相欠，再无牵连……

　　骆子瞻不容分说，自顾点了菜。
　　张枫声环顾四周奢华的装饰，来回走动的俊男靓女，不由同意了安芳的看法。等到上菜了，她才更吃惊了，这么豪爽？有钱人了呐，果然不同凡响。
　　骆子瞻放下刀叉，看着一直低头吃饭的张枫声的头顶心。这丫头……
　　“我们那里对我家的事怎么说？”
　　“我，我不知道。”她吃得头也不抬。
　　“你这么不关心我？”
　　“呃……各种版本都有，怎么说你也是个神秘大人物嘛。”
　　“哼。”骆子瞻轻哼一声，“其实也不过是最俗套的那个版本。祖父爱上了当丫头的我祖母，生了我爸爸，而后因为家族、身份地位等种种原因，要和一个千金小姐结婚。祖母带着爸爸回了老家。两人就这样各自婚嫁，各自过着不咸不淡的婚姻生活，郁郁不得意……”
　　“哦。”
　　果然俗套。张枫声将一块带血丝的半熟牛排悄悄塞进纸巾，只觉得有些无趣、冷淡。
　　“祖父的那位千金小姐去世前告知他，骆亚辉并非他亲生。而那时，他已将家族事业大部分都交给了他们母子了。由此他才开始寻找祖母和父亲，或许以前虽也寻找过，但毕竟没那么努力，也或许……那个女人还曾暗地阻扰过。”
　　骆子瞻仍是很平淡地说着。张枫声瞪大眼，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复杂。那个女人可真狠毒，但……
　　“这可能是我祖父的一生恨事。”
　　“所以你重任在肩……”张枫声默默一回，才吐出几个字。
　　“枫声，如果当初我祖父能明白我们N城女人的倔强和尊严，他至少会考虑更多一点吧。所以，我不会犯那个错误。”
　　张枫声不置可否。

　　“对要做大事的大家族大人物来说，爱情不重要吧？”
　　骆子瞻勾起唇角，好个张枫声，还是锋芒毕露的真性情更可爱些！“什么大事，不过一个小小家族的恩怨。我祖父也算是咎由自取。”
　　“这个……”张枫声顿了一下。
　　“他自己做错了事，一手造成了三个人的不幸，还不包括我们这些后辈。难道还要延续下去？”
　　“你会这样想？”
　　“我是这样想。”骆子瞻凝视着挂着一丝讶异表情的张枫声。
　　“可……”
　　“可我那位‘姑妈’显然不会这样想，她会觉得还不够。”
　　“她不知实情吗？”
　　“你说呢？”
　　“那本来也不是她的……”张枫声忍不住皱眉，“不过她当然也不会甘心放手。即使明知自己没有权利，也不会放手，说不定还因此更加不会放过你……”即使只想全身而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你还挺明白的嘛。”
　　虽得骆子瞻一再夸赞，她仍是谦逊地一笑，“不过是小说电视剧里都这样说，又不是我想到的……”
　　骆子瞻笑。

　　“枫声。”
　　张枫声没让骆子瞻把车开进小区，就在路口拐弯处下车了。骆子瞻摇下车窗，叫她一声，“这件事除了当事人，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告诉你那些……”
　　“我决不会告诉第二个人的。”张枫声几乎要发誓保证了！
　　骆子瞻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会。我想说的是，我既然告诉了你，是……要你和我一起承担这个。你要做好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