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 得》林林川

3、Chapter 3

　　安芳驾车刚出小区，就接到邢坤的电话。说他临时有事，很抱歉，不能赴约了。咬咬唇，安芳转了一圈，想想还是回去了。枫声心情那么糟糕，留她一个人一整天在家不好……
　　回到家，枫声还是毫无动静，她又有些百无聊赖了。打开电脑，上网浏览网页，找人聊天，一边侧耳听着枫声的房间。
　　一会儿，手机又响了，她急忙接了，却是粟旭。她皱眉，这小子，居然还有脸给自己打电话！
　　粟旭想已是在国外了，给她打电话，问枫声怎么了。安芳冷笑道：“你有话直接对她说，打给我算什么！”
　　粟旭被她呛住，嗫嚅说一直打不通枫声的电话，才有些担心……
　　安芳猛地挂断。愤愤，无耻的男人！回头看看枫声的手机被自己随手丢在沙发上，不好！她既然设计了一个小玩笑，应该周到地放回原处才是。翻了翻，粟旭的几个号码都让枫声加入拒接电话里了，连名字都不显示。可这个电话……难道早晨那电话也是他打来的不成？她一时兴起，以为能查知那个男人的后招，难道立即就得夭折？不对，那声音决不是粟旭的，拿了自己手机翻翻，号码是不一样的；再在网上查了一下，还好，那号码是本市的。嘿嘿，她的玩笑，还是可以继续的。

　　门铃响了，她放下刚泡好的方便面。死丫头，真睡死了不成？午饭都不吃，害她也不好意思下楼去吃好的。若不是偶尔含糊地回答几句，她真有点担心她会出事呢！唉！这丫头，如果真独自哭一场也行……
　　才开了一条缝，方维就一脚伸进来，将门给抵住，不给她立即关上的机会。探头探脑，嘻嘻笑着，“美女，今天阳光明媚，怎么没出去？”
　　安芳没好气，“还没到收房租的时候吧？”
　　方维立刻一副捧心欲碎模样，“我的姐姐呀，怎么每次见面都说这样的话？”
　　“滚！”
　　安芳用力推门，就欲拒之门外，没兴趣和他敷衍。可方维身后，一张年轻帅气的脸露出来，憨憨笑着，接着也小心地挤进来了。原来他难兄难弟来了，是那个在附近大超市打工的柏小龙。
　　“你怎么又来了？”
　　安芳心里模糊晃过什么，可那个声音、说话方式也不可能是这个人的。
　　柏小龙依旧憨憨地笑笑。一面将手里的一个大蛋糕放到茶几上，一面四处张望。
　　安芳疑惑地看看方维，方维摊摊手。
　　“带什么蛋糕呀？结婚，还是死人了呀？”
　　柏小龙四处乱看的眼睛回到毒舌无好话的安芳面上，眼神有些不满，结结巴巴地说，“小……哦，枫声生日，我给买了蛋糕……不知买啥好……”
　　“生日？”
　　安芳记得枫声的生日还有几天呀，这会儿就到了？“用不着这么殷勤来套近乎吧，”难道他知道枫声和粟旭分手了？不可能，方维也还不知道吧。翻翻手机，“她生日还没到呢！”还以为自己记错了呢，是下周！
　　柏小龙咧嘴笑笑，似乎不知如何回答。
　　“再说，你怎么知道她生日？”
　　“我当然知……”
　　柏小龙更是面色尴尬，只说了几个字就含糊停住了。
　　他是张枫声老乡，读完初中就出来打工了。去年却偏偏跑到这边来，做个累死人的搬运工，连房子也租在附近，是方维家的另一处房产，不过，那里是群租房。他却总找借口跑这边来。但是说他真要追枫声吧，却又不像。他知道枫声有男朋友，对粟旭也一直挺客气和气的。上回，枫声偶尔提到结婚买房子的事，他还说他可以帮忙呢！方维笑他自顾不暇，还大话！他却很自然地说女孩子结婚早，他不急，可以先借钱给枫声的。方维和安芳都大笑，连他也知道剩女和房奴了！
　　他对枫声一直挺关心的，甚至还有点崇拜敬畏，有什么事总来问她意见，并不以自己无知愚笨怕被笑话。开始枫声对他却很冷淡，或许还有点敌意的抵触，但后来也就当他是个同乡弟弟一般，随他去了。

　　唉……柏小龙这小子其实长得还真帅气的，如果他有点才艺，有足够的运气和机会做个电视明星之类的，说不定仅凭容貌也能红一把。有时她也很猥琐地和枫声开玩笑，如果柏小龙去做另一种服务娱乐业，说不定一天就能赚到他在超市一年的工资。不过，柏小龙是个相当单纯淳朴的农村孩子，怕是连那行业听都没听说过吧。而且，这个世界从无公平一说，他也只得默默无闻做个小小搬运工了。
　　再说，他即使真的有心于枫声，怕是连他自己也不敢奢望的吧？安芳虽然觉得枫声这几天如她所说，倒足了霉，只怕即使这样，对此也不会有多少安慰，病笃乱投医不是张枫声的性格。
　　方维随意和安芳拉扯闲话，偶尔也帮着柏小龙问问张枫声的事。安芳自然不说实话，只说她出去玩了。
　　而方维就是安芳的柏小龙。不过，他的条件与柏小龙当然是不可同日而语，有房有车，工作也还可以，还有两个老的可啃，可他就不是她安芳想要的那盘菜。

　　第二天早起，安芳看整整睡了一天却依旧蔫巴巴的张枫声（也是呀，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睡得好呢？即使是这个爱睡觉的懒猪！），便好心陪她去坐地铁上班。一路上仍是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刺激她，要她振作。
　　经过大超市，身着超市工装的柏小龙依旧很热情而小心地冲她招呼。已被洗旧了的工装穿在他身上，干净清爽，帅气逼人。小麦肤色在冬日明媚的朝阳里泛着炫目的光辉，一口雪白的牙齿闪闪发亮。
　　“枫……枫声——”
　　又对安芳客气地笑笑。
　　安芳回头再看看朝气蓬勃、老实巴交的柏小龙，捅捅枫声的手肘，“哎！前儿，我还真想建议你收了他，报复一下粟旭呢！”
　　“安芳，你……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一直心思恍惚，无法应付安芳的接连炮击，只得继续把这句话送给她了。
　　安芳自顾说下去，“这男人一直当你是神祗一般崇拜敬爱的，长得也不错，人又勤劳，说不定会走个狗屎运，发个小财，也还是能过日子的嘛！你不就只求个平淡度日，又没什么野心，还有什么瞧不上的？”
　　难得眼高于顶的安芳偶尔还知道欣赏底层小老百姓的好处，枫声勉强冲她一笑，并不理会她的讥刺。

　　两人出了地铁站，又走了十几分钟，到公司大楼。乘电梯上办公室，安芳看她仍是神魂不属，倒怕她上班又被骂，很想建议她直接请假回家，但也知道她绝不肯的。
　　“小枫呀，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面色这么不好，如此颓唐！失恋了，出门怎么着也该化个妆遮掩一下，现在什么样子嘛！不过，你也够糟糕的，平日里不化妆，这会儿突然改变，别人也还是能看出你有事！”
　　张枫声极其明白安芳的“好心”：她是将自己自由洒脱的爱情游戏规则灌输给她，想改变她的观念，让她跟上时代；又或者至少是仅仅以不停的说辞来侵占她根本来不及深入忧伤的心。
　　安芳一根手指戳到她额头，点点点！
　　“你说，你像个二十来岁的女人吗！没品位也罢，没朝气，没活力，整个一三无产品！丢了男朋友，跟死了一回一样！又不是女博士，现在就是女博士也不是书呆子了！你整个一不伦不类！也不知该把你归入哪个时代，浑浑噩噩——”
　　枫声感激地差点流泪了（其实是被戳的），忙将手中未曾开封的一盒牛奶递给安芳，“口渴了吧，喝水。”
　　安芳眼珠一转，眸中朦胧而美丽的光芒闪了闪，“下班后我们去泡吧吧。你也要改变一下形象，开始一段新生活。”
　　“我没你那么有钱……”
　　“你又说丧气话了！”安芳本来说要请她去的，但这丫头真不知是小气还是保守，偏偏从不肯答应。但这回她的口气似乎有变化了，没对她的夜生活安排表示习惯性的鄙夷。嗯，失恋、失身的打击还蛮大的，会慢慢改变？然而，她又有些迟疑了……
　　“……没追求，没个性，没品位，没一样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你以为你是天生丽质呀！身在职场，淡妆总得化个吧，穿衣服总得稍稍讲究点吧……”
　　这还是在鼓动她以花钱对付一连串失败的打击吧？那很可能是邯郸学步，会人财两空的！她没那么傻！也没那个财力！一瞥眼，她看到电梯旁的一张内部招聘公告上的一个四字成语，“怎么说，我也是五官端正，没那么差劲吧？”

　　安芳跟着她看了一眼，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是呀，你是五官端正，挺符合那上面的条件的。不如你就去应聘副总办公室秘书一职，说不定还会来个麻雀变凤凰呢！”
　　电梯门开了，几个人出来，里面一个高大贵气的精英男看了五官端正的张枫声一眼。
　　安芳眼睛一亮，立即拉了枫声到一边悄悄说，“我们迟一步上来就好了……刚才那位就是副总！”张枫声自然无缘见到这样的大人物，而且他也不是轻易在员工面前出现的，所以她得指点一番，“他身边那个女人就是方悠然。”
　　张枫声却早迅速转过头，只当什么也没看到。对安芳匆匆挥挥手，赶往走廊另一头自己办公室了。
　　她其实是认识方悠然的。尽管她不爱八卦，可身边有一个半八卦的安芳，也知道方悠然是本公司一个风云人物，副总办公室举足轻重的人物，是老爷子钦点的人，是骆家大少调任常务副总裁而唯一被留任、协助现任这位更年轻的副总的人。此次要招聘的是类似于杂务的副秘书。这个职位，自这位骆家二少归国上任大半年以来，已经有五六位美丽能干的小姐一个接一个被壮烈拍死在沙滩上了。
　　提及这位新鲜出炉、金光闪闪的副总，安芳总不免腹诽或在枫声面前八卦，说他表面是换秘书，实际是在换女友呢！但也不排除，或许是那个方悠然将那些副秘书赶走了。她虽然也曾对着这位副总流过口水，但基本不是很在乎；而且，真要斗走更加资深的方悠然，她安芳觉得犯不着花那个力气。她更在乎偶遇的缘分，那样就太过于露痕迹啦，何况她此时又不是没有金龟婿可以去追。

　　不知是安芳的话起了预言的作用，还是她张枫声否极泰来的时候到了，两天后，部门经理竟让她去副总办公室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