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 得》林林川

14、Chapter 14

　　法国人喜欢度假，街头浪漫更多的也似乎表现为悠闲自在，甚至有散漫之嫌，而他们却还是跟着这样的步伐到处逛了一趟。
　　卢浮宫精美绝伦的艺术珍品璀璨夺目，让人眼花缭乱，无语凝噎；回到塞纳河上，在小雪中远远仰望若隐若现的巴黎圣母院，再到奢华的凡尔赛宫看看古典建筑，经历一番异国风味之羡慕妒忌的洗礼……
　　“怎么这么多锁？”
　　张枫声看那桥栏杆、栅栏上，大的，小的，方的，长的，铜的……都是。上面还都刻着字，大多是不认识的字母，人名居多。
　　骆子瞻译读了几个，又找来一个上面是英文的让她看，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这就是著名的爱情锁。”
　　张枫声摩挲着一把刻着爱情誓愿及一对情侣姓名的心形铜锁，撇撇嘴，“没听说过。”在骆子瞻开口讲述故事来历一半时，她就打断了，“爱情能被锁上吗？锁上了就真没……办法弄开了？”
　　“枫声，你不觉得这很浪漫吗？”明明是一个浪漫之极的爱情故事！难得他昨晚在网上搜索塞纳河景点时还特别留意了一下……
　　“这不是浪漫。是悲哀，是无奈，是把握不了，所以爱情才发明了誓言和这种种无聊玩意儿……”
　　“还是你了不起，深刻。”骆子瞻扫兴之极，嘲讽她。若是这丫头自己知道这个故事，一定会肯定；这会儿告诉她，她就偏和他作对！长不大，这时候还这么逆反……
　　斜阳灿灿，平铺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扶栏而立的张枫声小脸上，明媚鲜艳……

　　从租借的摩托车上下来，他们进了一家咖啡馆略作休整。
　　“怎么样？”
　　“你这个导游很称职。”
　　“荣幸，能得你一句金口称扬。其实，我来这里也不过三次而已。”所以昨晚才突击做了一下功课。
　　“是呀，你要努力，做什么都成。”张枫声轻松愉快之余，并不吝于赞美，但随即又怀疑他只来这里三次的说法了。
　　骆子瞻却没在意。喝过了咖啡，“累吗？”
　　“还好。”
　　他们便又到喷泉广场闲逛，边走边看那些街头画家和被画的游人。
　　“枫声，你要不要赚点小钱，给我画一幅肖像？”
　　“不会。”
　　“你是不是辍笔好久了？”
　　“我从来都不喜欢画画。”
　　“不会吧？我记得当年你最爱找我做模特儿，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有耐心的。”
　　“我不记得。”
　　“那你还弹古琴吗？”
　　张枫声惊讶了一下。这是她上大学之后随宿舍学艺大流，才在B市上过几次课，他如何知道了？
　　“你是在考察我有什么才艺？”
　　“是呀，在这样一个充满艺术气息的城市里，”骆子瞻伸手轻触一个少女雕塑捧在一起的双手型水龙头，可饮用的自来水。“不免就想起这些……”
　　张枫声站住，不语。
　　骆子瞻似乎才终于从她的沉默中意识到她的冷清，顺着她视线看去。
　　二十米外，一个东方面孔的女子正站在一个酒店门前，左顾右盼，似乎在等人。他皱了皱眉，看向枫声。
　　“枫声？”
　　张枫声呆呆地看着那个女人。
　　那个年轻女子戴着白色皮草帽子，肩头露出几缕微微卷曲的深红色秀发，上身是精致而立体的小高领，短裙，长靴，斜挎的豹纹款小包……身材高挑，体态婀娜。这当然源于她并未像一般怕冷的人那样用手臂上的厚外套裹住自己玲珑的身段，也或许是她刚脱了外套要住进去。

　　那女人，叫吴景萍，她自然是认识的。以前在粟旭他们公司单身公寓看到过几次；那天，在机场，他们更是以亲密之姿震撼了她的眼睛，声声娇笑震痛了她的耳膜，摧毁过她的脆弱神经！
　　想不到她也来了法国，是和他一起来这里度假？对哦，比利时与法国相邻，来这里还不方便吗。
　　她得赶紧避开。要断就断个干净，而且她也不想看那女人等到他过来，再看到他们携手甚至如这里的情侣相偎相依……在异国他乡，居然还有这样可笑的巧遇！
　　这样，或许，眼不见为净，她可以自欺欺人地少些伤感和疼痛。
　　骆子瞻一把捉住掉头就走的枫声胳膊，“怎么啦？”
　　“我累了……我要回去。”
　　“枫声！……”
　　骆子瞻拉住她，看着她的眼睛。自十五岁那件事后，她眼里总有这样一丝忧郁，哪怕她真心的大笑，故作轻松的微笑，但眼里的情绪却骗不了人！已经过去了九年，她还是没有释怀吗？他微一用力，拥她入怀，俯下头，吻了下去。
　　张枫声拼命扭头，极力挣扎，拳头在他后背上捶着，摆脱禁锢，“放开我，放开我！”
　　她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来向别人示威，这不是示威，更安慰不了她！她也不想拿这样的假象来欺骗自己！连七八年的相识相恋的人都可以背叛她、抛下她，她还对这个更早丢开她的人抱有幻想吗？那更不切实际！她真是傻到了极点！
　　骆子瞻深深地叹口气，“好了，你别乱动，我们回去吧。”
　　“放开我。”
　　骆子瞻松开手，张枫声往前一扑！他只得又一把拉住她。
　　“枫声，你看，你站都站不稳……”
　　张枫声恨不得一拳砸在他笑意徘徊的俊脸上，只向他翻了一眼，转身就走。

　　“张枫声！”
　　一个略略惊讶的女声随着一阵扑鼻的香水味一起飘过来了。
　　“是你吗，张枫声？”
　　吴景萍快步走过来，一边披上外套。
　　张枫声站住。骆子瞻一步上前，很自然地揽住她。
　　“这么巧，你们认识？”
　　张枫声低头看着自己腰间那只大手，很可笑吧，她竟然又并不想在吴景萍当面丢开了，或许真有点安慰作用？
　　吴景萍眯了眯眼，她的注意力自然被张枫声身边这个气质出众、眉目俊朗的男子吸引了。可是，张枫声她……
　　看着吴景萍眼里的怀疑，张枫声也觉得好笑：纵然骆子瞻真的想安慰她，也没人相信的。
　　“我……来这里出差。你……？”
　　在机场那一幕是她一个人的经历，吴景萍并不知道。他既然不肯明说，她也这么泰然自若，那么，就当没发生好了。只是，看她一直疑惑地盯着骆子瞻，张枫声便介绍，“这位是我们公司副总……”
　　“哦！”
　　吴景萍忙和骆子瞻互道一声“你好”，看骆子瞻依旧不理睬张枫声悄悄推开他胳膊的动作，心里鄙夷：原来是那个富家少爷风流公子哥儿，可能是一时没人可陪占人便宜吧？面上却微笑着，“听说了，你调任副总办公室秘书了吗。呵呵……”
　　张枫声垂睫，她倒是很兴奋……
　　“我是来玩的。”吴景萍大大方方地，“哎！就挤出这么两天时间——”
　　她倒很爽快地承认了！
　　吴景萍继续说，“粟旭倒是一直在想方设法回国过春节呢！可是，你想想，我们才出国的，在比利时也就两三个驻外人员，哪里走得开？我们都得坚守岗位……没想到你来这里了。你有时间去看他吗？还是得陪着……”她依旧忍不住去看骆子瞻，“一直忙着工作？”
　　她话里已很有些讥嘲之意了。有到这个地方闲逛着工作的吗？即使面前这两个人并无丝毫发展可能，但也分明有点暧昧！
　　张枫声已无法接受她这般若无其事，更无耐心敷衍这场谈话。
　　骆子瞻看看她面色，接口，“是呀，我们明天还得飞到英国，没时间去看那位什么先生。时间不早了，告辞。”
　　吴景萍皱眉，撇撇嘴，看他们离开。将外套里的包包拿出来，找出镜子，补补妆。

　　骆子瞻伫立窗前。窗外，又飘起了细粉一般的雪粒。良久，回头看看一直在沙发上抱膝而坐的张枫声。
　　微红的眼眶，忧郁的眼神，故作从容镇定的身体姿势……他的心往下沉落，不断沉落。他一时有些恍惚，她对那个人的感情究竟是有多深？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平静的外表下又隐藏着多少痛苦？
　　不是没有妒忌的。可现在，似乎比当初得知她有了个谈婚论嫁的男朋友更难受，更叫他不爽！这种感觉很不好，真的很不好！
　　他走过去，坐到她身边。
　　张枫声只转动了一下眼珠。
　　他伸出手，拉她入怀。张枫声冷眼瞪视他，推开，双脚放下，就要站起。骆子瞻一把拉她又坐下，狠狠吻住她。
　　张枫声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放大的俊容。他还要做什么呢？
　　骆子瞻分开她柔软的唇瓣，进攻她的牙齿。她只是紧紧咬着牙，他攻了又攻，城门依旧紧闭。看着她面上无动于衷的木然表情，只得皱眉离开。
　　“你吻我做什么？同情我，可怜我吗？跟那次一样？”
　　“张枫声……”他在她胳膊上的手指捏紧了。
　　“你用不着把多余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我身上，你也不过是——”不过是只能拿这一点暧昧出来，又岂是敢于负责能够负责的人？虽然也怪自己不够坚决，她以为或许从前的一场相识可以淡化为友谊呀什么的，但又怎么可能呢？正如安芳说的，那些都是狗屁！除非是真不知男女之间有爱情这回事的人！他们只能成为两不相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