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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当晚夜半,三个黑影从太守府第外直掠而上,轻忽忽地落到外院的一座小楼楼顶上。其中一人稍有些勉强,但旁边那个子略高之人只轻轻略带,便都无声无息地伏下。这楼似乎用来堆放各种久已不用的杂物,里面乱得一塌糊涂,显然不常有人来。
      楼并不高,在楼顶向里面望去只能看见憧憧黑影,暮春时分,草木扶疏,更是难以看出深浅。那三人似乎并不着急往里去,只静静地伏在楼顶。没过多久,果然能看出些端倪来。
      远处的数棵大榕树上,隐隐有兵刃反光;内院上面,时不时地便有人掠起落下,干净利落;几个屋顶上都立着一些身影,背负长弓。就连这外院也有兵士按时巡逻,还偶尔举起手里的火把照照三人前方的楼檐。
      一个时辰之后,三人瞅准时机,再一个翻身跃出了围墙。

      次日,洪克水带人飞马赶回,听说叶昊之事后,沉默了好久。叶昊向来孤言寡语,但为人处事却不可谓不耿直端正,不知是真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每个人其实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洪克水实在没有想到居然他会害死夏彤和朱影,只能唏嘘不已。
      很快,包括柳拂衣,五个人聚在橼渊书房之内,个个神色凝重。
      橼渊不知下了什么决心,不论是面对青玦还是拂衣,都相当平静,再无往日的复杂神情。拂衣一直低头,青玦却依然冷漠。
      昨夜,归雁带着橼渊青玦一起夜探太守府,本以为两人可以互相扶持,谁知那个曾经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守护橼渊的青玦,在橼渊差点跃不上楼顶时,居然视而不见。青玦的性子还真不是一般地倔强,自己从昨天行了移魂术之后便一直忙,也不曾有时间对橼渊说出青玦的玉佩之事。不过,那关于无垢娘娘的事情,自己倒是全部想起来了。没想到,这些年过去,那个故事竟然还埋藏在自己的记忆深处,不曾忘却。归雁喟然长叹,如此一来,爱恨情仇,只怕再难分辨。
      也罢,还是先谈橼渊复仇之事。归雁拿出一张图来,这是买通太守府内之人弄到的地形图,图上还密密麻麻地标出了明哨和部分暗哨。
      “卢安吟深知自己所做之事绝非光明正大,而且害人无数。他相当怕死,想杀死他的人只怕也不少,因此一座太守府,就跟王府一般戒备森严。橼渊,你昨夜也看到了,就算是在深夜,那里的防备也不曾松懈。更麻烦的是,内院的巡卫由不同的人负责,卢安吟此人工于心计,让手下互相防备,一个地方至少有两拔不同的人看守,若是巡视不到而让同袍抓住把柄,送去戍边已是最轻的惩罚。”
      归雁对着橼渊道,“以我们的实力,杀卢安吟必须得加上你我和青玦,而且也很难全身而退。橼渊,你真的一定要以刺杀的方式手刃仇人?既然卢安吟那封谋反信一直在你怀中不曾被火烧掉,你完全可以派人,甚至亲自面见圣上。当今圣上还算是英明,何况谋反一事,历朝历代都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通过朝廷扳倒那卢安吟,几乎可以说是百无一失。”
      橼渊平静地回答,“那封信我已经令人送去朝廷了,本朝律例,有爵之人不能擅离封地,我不能为此事而面见圣上。但是,我不能等,卢安吟老谋深算,已经为谋反之事筹划了近十年,他手底下收买的文臣武将不少,兵精粮足,只等把当作眼中钉的肖铭等人去除,便可稳操胜券。如此情势,我怎么能等朝廷?何况,刀兵一起,在乱军中能否亲手杀了那狗贼还是小事,蜀中百姓久未尝兵乱之苦,我为了自己能百无一失,便忍心陷百姓于兵荒马乱?”
      橼渊接着说道:“你说过,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最厉害的治水,是将水患化于无形,防患于未然。卢安吟虽然拥兵欲立,但他不敢阵兵府内,在他府中刺杀所担风险虽大,涉乱之人却少。如果我能杀得了卢安吟,兵乱自然不会起,如果我杀不了卢安吟,老天爷也依然让我多活了八年,更何况,信已送到朝廷,就算我杀不了这个乱臣贼子,朝廷那时派兵,同样可以百无一失。”
      归雁再无话说,眼里闪着欣赏的光芒,这是他第二次对夏橼渊肃然起敬。
      “好个靖江侯!”归雁大赞,“既然如此,便让我陪你去闯闯那个龙潭虎穴,看看卢安吟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橼渊也不推辞,只是跟归雁对视,慢慢地,两人大笑起来,豪情顿生。
      笑声止歇,归雁问道,“拂衣不必趟这浑水。洪伯伯,青玦,你们意下如何?”
      洪克水大笑道:“能与少主并肩而战,不管是洪水还是狼心狗肺的狗贼,自然都是洪克水的荣幸。”
      “我最近想杀人。”一个冷冷的回答在洪克水的爽朗笑声中响起,令人心悸地寒冷,连她手中的那只牛皮酒囊涌出的清泠酒液,也似乎要被冻上了冰。

      归雁虽然不建议橼渊用刺杀的方法,但他做的准备却相当充分。不但对太守府里的岗哨防卫清清楚楚,更是早就埋伏好了内线,一旦外面的人杀了进去,里面便会倒戈。要知蜀太守谋害蜀中夏家之事在坊间流转已久,百姓其实都心如明镜,倾慕夏家之人其实不少。
      因此,归雁用的办法很简单,进去之后先放火,暮春之时不易起火,不过,归雁也会用火油,来而不往非礼也。待火起混乱之时,那内线会以烟火为记,指明卢安吟的位置。
      归雁叹了口气,道:“其实,若是等卢安吟出来之时行刺是最好,但此人真是把自己当成了蜀王,成日里深居简出,几乎不在外露面。多亏我们也大致清楚他在府中的宿处,他这人不迷女色,只好男风。前些日子我在茶楼听说,又有一个清白人家的男孩子被他明请暗抢地弄回府去,只怕现在仍在他最喜欢的听风阁过夜。”
      “因此,洪克水,你带众人放火,等看到烟火之后,再去那处。我们三人先想办法直接去听风阁,若卢安吟不在听风阁,我们也会到烟火之处与你会合。”
      青玦一直不曾开口,此时冷冷问道:“归雁,火起之时是否还能看得到烟火?”
      归雁略略一愣,“那内线说是用上元节那种特制烟火,发起之时高达数丈,应该可以看得到。”
      青玦说完话之后便沉默,并不理他。归雁却隐隐觉得不太对,烟火那么高,自己的人看得到,太守府的人一样可以看到,岂不是也会赶到那处去?
      归雁沉吟不语,突然开口道:“我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倒不全是因为地道之事。这地图来得有些容易了些,就算有地图吧,能知道暗哨分布的人怎么都应该是卢安吟的心腹,如何会对夏家那么景仰?用烟火之法通知我们找到卢安吟,这法子是很好,对我们来说再方便不过,但别的人同样可以看到烟火,难道卢安吟就不会跑?还有,叶昊纵火已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他要纵火,只怕得先向卢安吟请示,不管那信有没有被烧毁,卢安吟肯定清楚橼渊杀他之心,决绝如铁。他如何可能不做防备?”
      四个人齐齐动容,归雁说得不差,此事的确大有蹊跷。归雁想了一下,“既然如此,那便不用急在一时。让我们好好准备,将此事放到三日之后。”一个颇有些意味的笑容从归雁眼里漾开,“便让我们来看看,究竟谁,能算到最后。”

      等归雁将夜袭之事安排完毕,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洪克水虽然有些担心,但归雁料事之明早就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自然是归雁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等他走后,归雁望着剩下的三个人,长叹一声。
      “复仇之事,便看后日午夜。在此之前,我有一个故事想说给你们听。后日之事太过凶险,若仍心存芥蒂,只怕谁也活不回来。”
      归雁盯着青玦,眼中是很不赞成的神色。
      青玦愣了愣,“什么故事?”
      “无垢娘娘的故事。这便是为什么我不希望拂衣参加明日之事,却也将她请来的缘故。”
      拂衣身子一颤,却仍然低头不语,两手捻着自己的衣带。
      橼渊不知道自己应该大惊失色还是大喜过望,只能直直地望着归雁,“你……你如何会知道那么隐密的事情?”
      归雁并不回答,柔声对拂衣道:“拂衣,你可愿意自己说?”
      过了好久,拂衣摇摇头,“我不知道”,眼眶马上便红了起来。
      “拂衣你可是为难?这样吧,我想,我知道的故事可能会比你知道的要多,除了无垢娘娘,恐怕还与橼渊的师公有关,那便由我来讲罢。”
      “当年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还不到十八岁,那时候采药不知道忌讳,结果被冥虺蛇咬伤。师尊为了救我,飞马数百里将我送去云南,说是要去见天下第一的解毒高手,必能救我一命。一路上寒毒煎熬,眼前幻象纷杂,我痛不欲生,几乎无法扼制。师尊忌惮那冥虺蛇毒,既不敢给我用安魂术,也不敢给我用药,为了让我静下心来,便讲了个很长的故事。我当时真以为是师尊编的故事,但此刻看来,恐怕不是编造。我师尊精研老庄,长于寓言,编故事他并不在行,他会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可能是以为我当时已经接近昏迷,不会记得,”归雁苦笑,“哪知道,好些年了,我却居然没有忘记。昨天我想了很久,把那个故事的碎片加上之后我知道的一些事情,我想,这应该已经相当接近真相。”
      橼渊惊讶地抬头,那无垢娘娘及自己的家事如何又跟归雁的师尊扯上了关系?不过,曾听得人说,师公,橼渊苦笑,是不是现在应该唤师公为外公了?听人说师公是当初魔道相争后退隐的高手,如果此言不虚,像师公那样的人,的确应该是有无数故事才对。
      青玦不动声色,冷冷地喝酒。她手里的那只牛皮酒囊里早就空了,却仍然不时地下意识举起来喝上一口,到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再放下去。
      拂衣有些惊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抬起来望着归雁,如被猎人逼入陷井的小鹿般惹人怜惜,归雁对她温和地笑笑,她却如受了惊般赶紧垂下头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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