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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橼渊见他神情有异,问道:“听青玦说你会算卦,归雁,你能算出此女下落吗?”
      归雁沉吟良久才开口回答:“你们家可曾一直与华家保持联系?”
      橼渊摇头,“我从未见过那个女子,年幼时华家还曾经在年节之时托人带些东西,后来便再没听说。师公道,金陵华家在我们家出事前突然没了消息,不知那女子生死如何。但娘既然令我一定要寻到此女下落,橼渊绝对不会违抗娘的遗命。夏家男儿从来不曾失信于人,只要她活着,就是夏橼渊的正妻。”
      “正妻?”归雁的眉头锁得更紧,“你把青玦放到哪里?我无法从八字上看出此女下落,但能看得出来,此女的确是木命,年幼时很幸福,十岁左右大难,或者父母尽失,或者红颜薄命。即便活着,也一直要在那之后十多年才能安顿下来。”
      橼渊无语。是啊,把青玦放到哪里?自己与青玦早就情根深种,虽然从来不曾明言,彼此心中都清清楚楚,根本不需要表白。只是,夏家重诺重信,自然是必须娶那华家的女子做正妻。但就算自己再怎么宠青玦,以她的性子,也不会快乐。青玦不快乐,让自己如何快乐?那女子成天对着一个心里全是旁人的丈夫,又如何能快乐得起来?
      归雁放下八字,再拿起那块玉玦端详,突然开口说道:“橼渊,这玦颇有深意,真不知道出自哪位治玉高手。此玦若有名,只怕应为亢龙有悔。亢龙有悔,盈不可久。穷,则生灾,真正到了九霄云上之时,势已到了尽头,再不可能有寸进。所以,凡事要给自己留余地,势不可尽。橼渊,别去管那些云端上虚无缥缈的责任,下来,去追求让你无悔的东西。”
      橼渊苦笑道:“我不是游龙,只是夏家的子孙。夏家男子,只能负己,不能负人。原先我曾打算下山之后便去金陵,谁知先遇上了青玦,再又被卢安吟的人认出,加上其后的治水和明日的出征,这金陵之行,便将被无限期地拖下去。我倒也罢了,但青玦……”说起青玦,橼渊眼里的痛苦与温柔一起见长,“青玦对我如此情深意重,我怎可一再地拖下去?归雁,你比我更懂江湖典故,我想求你代为派人寻找华家下落。”
      橼渊眼中的痛苦神色越来越浓,“而且,还请暂时瞒过青玦。”
      青玦的身影在归雁眼前浮动,怎么看都像是挺拔的木。他沉思了一下,问道:“青玦自称金陵人氏,你有没有问她可曾听说过华家?”
      “我不敢。在她面前,我根本就不敢提及此事,怕她多心。”
      “那么,你有没有问过青玦的八字和家世?”
      橼渊摇头,“八字只能在订亲时才能向女家要,问字更是要行礼之前。我其实连青玦姓什么都不知道,也许,她就姓青?”
      归雁苦笑,“你们官宦之家的规矩真是不少。好吧,你不问,我就替你去金陵查罢。”

      ◇◆◇◆◇◆◇◆
      冬日傍晚。滇地大理城。
      两个文官模样的男人在酒楼门口道别。
      “猛山,你又要去记书了?”
      “没得法子啊,咱们二十年前把朔风姑娘嫁出去后,就凭空多出一个驸马来。驸马一来,就非要让我们学什么汉人,这不,这记书的事就是跟汉人学的。真不知道有什么用,有那个时间,唱些歌子,跳跳舞不好么?”
      “汉人的东西也有好的。你看他们弄的那些铁制的农具,开地还是方便。要不是驸马给弄了水车,开了水渠,前年大旱我们只怕颗粒无收,又得死不少老人孩子。你回去问问你婆娘,看她喜欢咱们的蜡染还是汉人的丝绸?是咱们的帕子,还是汉人的钗子?她肯定跟你说汉人的东西也有好的。”
      那叫猛山的中年男人似乎叹了一口气,“唉,驸马虽然文绉绉的,苌俸炝常涫凳俏颐敲缛讼不兜暮煤鹤樱凰患叮豢上Ш萌瞬怀っ !?
      和他说话的那人也叹,“听说驸马是被咱们王攻打蜀地给气死,你的书里怎么记的?”
      “驸马说我这不叫书,叫史。必须记下咱们族里的真事,不能写假话,不能王以后的子孙就不能从祖先那里学东西,驸马还说,咱们的歌子里有不少以前王的故事,让我有空了还要去把那些歌子记下来,但要写真的,不能粉饰太平。所以,为了记下驸马这件事,我去求问了朔风公主和无垢娘娘。驸马去后,朔风公主便一直病着,是她和驸马所生的小公主接见我的。小公主说她爹是被我们累死,然后就让我去找她婆婆,无奈之下,我只得去求见了无垢娘娘。”
      旁边那人耸然动容,神态毕恭毕敬,“你真的能见到娘娘?娘娘身体还硬朗?”
      那猛山一提到无垢娘娘,语气也崇敬起来,却有些感伤,“娘娘越来越虚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为驸马的事情。不过,其实自从两年前娘娘一夜白头之后,娘娘便不再修炼,渐渐地快要断了五谷,神女们说娘娘只怕就要仙去了。”
      “娘娘听说我是为驸马之事而来,破例见了我。却谕示我不必写原因,只须记下事实。娘娘说,是对是错,是功是过,天知地知,家神天神都知道。后世子孙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分得清楚。”
      两人沉默不语,半天,那和猛山说话的中年人道:“那就只能在家神面前为她老人家多上几次供了。你今天去记什么?”
      “唉,咱们的人传回消息了。好像情况不太妙,王先攻下了会理,却被巴蜀大将肖铭切断了粮路。当初会理城被攻破时,蜀人把带不走的东西都烧掉了,咱们在人家的城里面苦苦守了半个月,最后实在支撑不下去,只能想法子突围逃回。其实驸马来这些年,我们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多了,真想不通王为什么还想要汉人的地方。”
      那中年男人又沉默了一下,喟然叹道:“我看不是王想要。王老了,是年轻人想要证明自己能接过王位的时候了。”

      百里之外。
      青玦正在策马狂奔,橼渊伏在她身前,人事不省。
      两日之前,滇军突围,拼掉了近四分之一的滇兵,终于逃入滇蜀边境的丛林。肖铭和橼渊都认为不能追击,以免落入滇人圈套。正在商议,一名亲兵却跑来呈给肖铭一物,镇纸大小,红绸包裹,说是在滇军主帐之内搜得。掀开红绸,那竟是一颗朝廷官印,肖铭将其翻过来,上面赫然六个大字“安西大将军印”。清溪先生的印?肖铭一看之下竟大惊愣住,一点寒光,便趁着他吃惊的功夫直射前胸。
      见肖铭吃惊,众人的眼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向他手中的官印,竟没人注意到那呈上官印的亲兵竟然心怀不轨,恃机行凶。橼渊一直在肖铭身边,等反应过来之时已来不及拔剑,他居然想都不想,以身相挡。寒光没入橼渊肩头,是一枚钢针,没入之后血都不曾流出,橼渊却眼前一黑,晃了数晃,待青玦大惊失色冲上前去,他竟然已经昏厥倒地。
      青玦二话不说,把归雁给的三枚还丹全部塞入橼渊口中。长剑一划,割开他肩头中针之处,血这才涌了出来,竟是诡异的墨绿色。而无论青玦如何替橼渊吮吸毒血,肩头的血始终不曾转为鲜红,橼渊的面色更是从苍白渐渐变为了青灰色。
      青玦心中一紧,归雁说毒质多是随人身体的血脉流转,毒血都去不净,橼渊这次中的毒只怕颇为凶险,更糟糕的是,那枚毒针似乎未见射出,自己却怎么都找不到。既然如此,只剩下去大理求医一途。她立时拜别肖铭,带着橼渊连夜出发,因怕丛林里有滇军埋伏,两人一马绕林而过。
      飞鸿虽然神骏,但负了两人,一路跋山涉水而来,此刻再在官道上狂奔已是有些力不从心。青玦想了想,飞身跃下,飞鸿知主人心意,随着展开轻身功夫的青玦一路狂奔,直扑大理。
      一个时辰之后,大理守城门的士兵在朝阳金辉下看到的,便是两道影子一前一后地冲进了城门。前一道还有马蹄之声,后一道身影却如清风一般,无声无息间拂面而去,让人怀疑自己是看花了眼。

      陈合浦是大理最大的珠宝铺“圆方居”的掌柜。这日清晨,他开了铺门,和平日里一样先喝茶。捏一撮十年陈的普洱放入阔口宽腹的陶壶,沸水点茶,看茶叶一一舒展,汤开之后再倒入一只细瓷的白杯。茶汤褐红,通透明亮,如纯净的玛瑙。
      所谓普洱赏色,这叶子虽比不上茶汤如红宝石的极品,却也已经相当不错。品一口,苦极回甘,醇厚润滑。陈合浦心满意足地坐下来,从柜台里漫不经心地打量南来北往的行人。以他的经验,买卖一般要到日上三竿时才会开始,若是一清早便来主顾,那不是主顾,那是麻烦。
      因此,当那白衣男子如旋风一般卷入店里,他就明白,麻烦已经来了。
      “我要见忘仙主人!”
      陈合浦叹了一口气,继续喝他的普洱,“仙都忘了,还会管闲事?我们这里没什么忘仙主人,要说神仙,我们这里有八仙过海、福寿禄三星、杨娄古仑,玉雕、木雕、竹雕、大理石都有,客人要不要看看?”
      一柄泓如碧水的长剑无影无形地在他颈旁出现,啪地一声,一颗白石子拍到了他面前的柜台上,“这是你们的信物。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不过,我要是想死,一定会拉上足够的垫背。你要不要试试?”
      陈合浦就当那长剑不存在一般,拿起白石对着光查看,那石子更加显得通体洁白无暇,里面居然是真的没有一丝杂质。朝阳的金光竟然能穿石而过,只在地上投下一个淡淡的影子。他把石子放回柜台,慢吞吞地说:“我们救人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银子。解毒用药之贵,你根本无法想见。所以,救一个人,无论能不能解得了毒,我们都要收一万两银子。”
      “没银子你们就不救人?”
      “绝对不救。”
      “先救人再付钱如何?”
      “仍然不救。”
      青玦怒目圆睁,“人都快要死了,你们先救了人又如何?医者父母心,你们哪里还有一点医者的样子?”
      陈合浦指了指头底上的招牌,“圆方,就是铜钱,我们本来就不是医,只是商人罢了。天下一切都是交易,我们研究毒物需要钱,解毒的药也需要钱,没有钱,救得了你就救不了他,谁又来救我?”
      浑然不顾仍然架在脖子上的长剑,陈合浦再喝一口普洱,道:“你若实在没钱,可以去西门外三里。那里有个老太婆,专用巫术治病,只需要唱几个歌子,摸一摸就可以治病。当然,能不能治好那就要看你们跟她家家神有没有缘分了。”
      青玦执剑的手连指节都发白了,恨不能拂袖而去。但橼渊还在门外生死不知,说什么都要把他救回来。她咬咬牙,从腰上扯下从不离身的香囊,从里面取出一物,霎时间陈合浦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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