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绝（GL）》貘烟

5、第四章

　　通报下去不多时，连曲便引着那两人来了东厢。张光拓作礼退了出来，给连文连曲使了个眼色，三人退到了东厢院外，只见张光拓笑呵呵的捋着胡子径自而去，留着两个小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愁眉苦脸的守在院门口。此时东厢里除了仍然亮着的灯火就只剩林慕和新来求见的两人。

　　来者之一不是别人，正是稍早时被留在临河楼的秦俊。这秦俊也算一少年才俊，年方十九，官拜巧州府帐务官。州牧秦鹏曾于仰宣二十九年春宴上笑谈“此儿最为肖我”，帐务官职虽平，但却是最易了解全州现状的实权官职，长子次子皆是虚职，偏将此重职予了三子，足见秦鹏对秦俊的欣赏与喜爱。

　　另一人却是面生得很，乃一锦衣素妆女子。与秦俊一进来便严肃整容不同，这女子却先是貌似不经意默默将这东厢细细瞧了一遍，方将目光拉回到林慕身上，水眸中却多了丝不亦察觉的欣赏。高舒民风开放，前朝女子出门多顾虑矜持，自高舒开国容德皇后懿旨女子亦可从商后，民风大改，此已为先话。

　　照例寒暄一番，三人皆座。林慕仍是那身湘绣白底丝纺外袍，一边品着先前连文捧上的碧螺春，一边心底打量着那女子。却只得二字，淡、含。淡似烟雨骤息风轻轻而无语，含如云栖山间雾濛濛而温润。纵然阅人无数，也不禁心里叫绝，可知这世上好物竟也可以这般凝于一人身上。
　　“不知秦兄大驾光临，在下却是失礼了。只是这位……”

　　秦俊忙道，“入夜到访，是在下的不对，这位是……”话音未完，只见那女子起身弯礼而道，“小女子洛陵珂，入夜还来叨扰公子，在此赔礼了。”礼罢坐回，仍是敛了神情，有礼而疏远。

　　“莫不是巧京才绝的二郡主，实是在下无礼了，秦兄真真诧到在下了，”话虽如此，林慕的脸上却根本看不出半点惊诧的样子，理所当然的转着手上的均瓷茶盏，笑盈盈的笑道，“却不知二郡主与秦兄光临寒舍，为的可是这杯中粗茶。”

　　洛陵珂一怔，随而宛然，“人说公子料事如神，陵珂始信耳。”倒留那秦俊思寻半天。始终未明这二人在打什么谜题。

　　林慕送茶盏到嘴边，却不饮，只挡住一边勾起的嘴角，“世人谣传罢了，是郡主过奖了。”亮着一双猫眼，留下的一边笑容显得精明而狡猾。

　　“素闻公子爱茶，不知公子看这巧京的茶如何。”洛陵珂葱白玉指轻点桌上的白瓷杯，里边澄绿的液体微震，却惊不起杯底细叶一丝的颤动。

　　林慕低头望向杯中清物，状似有所思，“巧京的茶，在下知，郡主亦知，好茶，可这贡茶，但郡主与在下却都始终无法品到精华。不过这品不到也有所不同，在下的品不到不是郡主的品不到，郡主的品不到也不似在下的品不到。”随后抬头，笑道，“郡主以为如何？”

　　洛陵珂拿起茶盏浅尝，珠玉似的声音从杯沿吐出，“如果说，有人能让公子饮到这巧京的好茶呢？”一双凤眼敛在长而弯的睫毛下，让人看不出虚实。

　　“哦？”林慕笑，“那就要看郡主的茶，能否称得上好茶这二字了。”

　　“三年的绸税减半如何？”洛陵珂将茶盏放下，玩笑似饶有兴趣的看向林慕。

　　林慕笑意更深，却不作声，只起身走向窗边的灯台，望向蝉翼纱罩中的烛火。夏虫正盛，然灯内混着清衡香，用菊花、金银花、百合等香料秘制而成，香气轻而不易觉，蚊虫不近，更有清神醒脑功效，逢夏中，是惯用了的香薰。
　　约有半刻，问，“郡主可知我林家在巧京的产业。”

　　洛陵珂思索片刻，答道，“陵珂不才，仅知房产、绸庄、酒肆、珠宝、米行、车所、船工、镖局、典当、银号、佣市、私塾、书屋、药铺、茶庄这十五种产业。”

　　林慕赞而点头，道，“那郡主可知我林家在巧京无法涉足的产业。”

　　洛陵珂蓦地抬头，不可思议的望向她，“你是说……”

　　“郡主可否作主以王师和州师为茶呢？”林慕方悠然地转身，笑容未减，只那双猫眼直直的望进洛陵珂的双眸，毫无笑意。

　　“公子，这……”秦俊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出声，却被洛陵珂止住了话音。

　　“王师的冬器武备，一直都是由王家冬器库府内造，并非陵珂不肯，实需禀明父王才能决定，”洛陵珂起身，冷静谨慎答道，“至于州师，秦公子是无法作主的，陵珂亦然。州师冬器武备一直由朝廷供给，虽不足，但皇命难违，最多只一成外求。然而就这一成冬器，陵珂亦不敢完全向公子保证。”此一番话，坦坦荡荡而不卑不亢。

　　林慕看在眼里，颜色一缓，笑道，“那在下就和郡主说好，冬器铸造，五成王师，一成州师。事成当日，巧京北巷将立现四家铸铁工坊，足以担当这些冬器铸造之任。”

　　洛陵珂亦笑，“一言为定。”

　　只那秦俊看向两人，颇觉头痛欲裂。

　　末了，临走告辞时，林慕唤住洛陵珂，笑问，
　　“郡主可知我别号千门，不怕涉险么？”

　　洛陵珂望进她笑得戏谑的双眸，亦宛然一笑，
　　“商者商道人，商者为诚易，为千难。商无千则难为上。商门公子既为商首，则必为千门公子。若公子非千门公子，那陵珂大概就找错人了。”说罢，行礼而出别院门。

　　林慕立门内，笑。

　　夜未深，更未至。
　　秦俊骑马送洛陵珂王府小轿回玲珑王府，一路无人作声，思及才刚所议，忐忑难安，正想着解决之法，忽闻轿中人轻笑如风铃几声。凑近待细听，只听得陵珂笑言，
　　“这林慕，果真商人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