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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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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京南隅坐落一别院,既无脊兽亦无门狮,只是别院而已。这样的别院,四十年前也许算得上是巧京数一数二的院落,但四十年后,就只是个院落而已。别院亦无名。大凡别院主人都偏爱给别院题名,富贵的自然求更加富贵,偶尔也有同风流雅士一般追求所谓风雅。但此别院无牌无匾,真的就只是别院而已,若不是这两天偶有车马停留,门前多了个小厮打扫,这别院或许可以得到另外的名字,比如说荒院。但这也只是“若不是”而已。
此时此刻便有一竹帘马车停在门前,只见院门早早便开了,一群丫鬟小厮由一身着藏蓝镶袖的老者领着列在车前,驾车的两个锦衣小厮上前卷起竹帘,车上人弯腰下车,一身苍青色也难掩非凡的气质。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临河楼上的布衣少年,也不是普通的少年,正是这诺大巧京七成房产的所有者,是巧京最大的十九家绸庄的主人,也是刚刚那巧州一绝临河楼的主子。然而,他也不仅仅是这些;也很少有人以林兄称之,多数情况下,人们称他为公子,喜欢他的人称他为商门公子,讨厌他的人称他为千门公子,他是林慕,是泰州林家第十六代家长林远的第二个孩子,第一个女儿;她,是林慕,公子林慕。
“吩咐下去,今儿公子的晚膳在东厢用,”老者吩咐下去,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了上去,低垂着眉,却也稍有责怪意味的挡在前面,毕规毕矩的弯腰请礼后才说道,“公子莫要再做如此之事来为难老奴罢。”
林慕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布衣少年的装扮,笑道,“放心,我有带连文连曲一起。过会儿把张先生叫来,还有连武也从庆州回来了吧,一并叫了来。”说罢,既绕过老者,径自走了进去。老者回头看了看跟在林慕身后的连曲,终也没说什么。偏这时连文不识时务的凑过来,
“公子啥时候做事没分寸过,陆管家你总瞎操这个心作甚。”
陆管家啐了一口,道,“你个小兔崽子懂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下次再由着公子这么胡来,当心你的皮。”
傍晚,别院东厢的灯火亮起。连文在门外候着。林慕换了身湘绣白底丝纺外袍,一手随意的翻着账目,一手仍旧捧个茶盏把玩。不过半炷香的功夫,连曲便领着张光拓由北廊走了过来。连文进去通报后不久便出来领了张光拓进去,随即出来关好了门,与连曲一起候在门外。
这张光拓走进去,见林慕不务正业似的拿个均瓷的茶盏在那里把玩,也不说话,只静静的候在一旁。待林慕放下茶盏,已然又过了半炷香的时辰。林慕也不解释,只随手把账目合上,拇指上的玉扳指摩擦着暗红色的账本皮,
“先生可知巧京的才绝?”
“公子说的可是玲珑王家的二郡主,”张光拓想了想,道“我之前就听说过二郡主的才名,当时觉得女辈之才,不过悲风伤月的靡靡之音罢了……”说到这里,自觉失言,停顿下来偷偷观察林慕并无怪罪之意,才放心的继续说下去,“但前年无意中看到二郡主写的《治水策》一文,令我佩服,方知‘才绝’一说,并无夸大之实。”
“那篇我也看过,名为‘治水’实为‘治人’,”林慕眼中流露出赞赏,“记得里边有一句,‘平中之繁如酒入茗,浅薰然善饮者不喜;繁中之平若茗入酒,灼炙而爱茶者难寻。’”
“不错,据说是二郡主十三岁那年夏祭所写,”张光拓捋着自己不甚稀疏的胡须,颇为惋惜的叹道,“若郡主为男儿参加国试,必为国之重材。”
“只是……我三日前遣连武从庆州带回的消息,”林慕将桌边的一叠整齐放好的纸递到张光拓面前,“恐这才绝的名头不是那么好当的,引来了豺狼。”
张光拓接过来拿到灯光下仔细翻看,直全翻看了个遍,才放回桌上,“柴王世子么?虽是求亲未成,但柴王乃当今圣上一母胞弟,若柴王上书圣上,也的确有可能赐旨成婚,倒是可惜了郡主的才情。”说到这里,他突然一顿,“莫非这与三日前那玲珑王府总管的来拜有关?”
“正是,”林慕笑着把纸拿过来,凑着烛火点着,“秦俊这人不是傻子,最近两个月俱与我商门林家过不去,乃是为了引我来巧京。玲珑王府与巧州州府素来不和,想当今圣上宁可把自己安插的这根钉子连根拔掉,也不愿让它变成玲珑王家的。那王府的李总管却是代秦俊来赔罪,怎么看都来的蹊跷,除非……”
“除非是来告诉公子,秦三少不是为州府秦家把公子引来,当然更不是为玲珑王和世子们,”张光拓眼睛一亮,“那玲珑王府内能拜托秦三少并且差使李总管,还能把州府和王府撇得一干二净的……”
“就只有仍待字闺中的二郡主了。”弹掉沾到身上的一片纸灰,“就算被发现,也只拿巧京才女与官宦子弟的正常往来推脱,纵然京里的人鸡蛋里挑骨头,最多也就治玲珑王个管教不严罚俸之类,妙计!”林慕笑着用拇指的玉扳指轻蹭食指的关节,“九月秋试柴王大概会趁着各王进京的机会上折子,而二郡主躲过这无妄之灾的最好办法……”
“拿商门林家作挡箭牌。”张光拓也笑了。“这样,虽说民不与官斗,但柴王就算想要这么个儿媳,也要顾虑到商门在全国的势力,免得他封地不保。”
“正是,况我记得我林家似乎和这王府也有些瓜连……不过恐怕这事玲珑王府也暗中插了手脚。”
“公子。”连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巧州府帐务官秦大人携两女子拜帖求见。”
林慕拍椅而起,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