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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一章 坠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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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定是因为今年没有向大小菩萨进贡吧……
否则蓝怀佳怎么会凄惨到这个地步?
喘着气在山林中奔跑,撞折了大大小小的树枝,惊起了深山中的灵雀,小兽也纷纷向四处逃散。
“呼呼呼!”她从石缝中挤过,顾不上衣袖被划破。
“呼呼呼!”她忙于拨开前方的树枝,全然顾及不了卡在头发和身体上的落叶断枝。
蓝怀佳好想停下来哭丧着脸对天大喊一声“老天爷你这个混蛋!”,却发现目前紧迫得只剩下呼吸和奔跑的时间。
追兵的声音在逼近。
……蓝锦心一早把她从床铺中扬起来,说是云城的追兵拿着画像来到了蓝谷搜人了。
“噌!”她睁开眼睛的速度从没有试过这么快——还没有睡醒就被吓醒了。
真是讨厌啊!这蓝谷本来就不属于任何一个城,蓝谷的小偷小贼们也是自由自在地过活的……
任何不怀好意的人进来了,必然是被蓝谷的人扒光了衣服才扔出去的。
可如今不同啊!
人家是气势汹汹地前来搜捕弑杀前城主的刺客的;杀了人家的城君,如同攻打全城啊!那些云城的士兵抱着你死我活的心态闯进山来。蓝谷的家伙们如何去和人家拼啊?
“怀佳啊!你快点逃吧!你走了我们才安全啊!”蓝锦心大喝道。“滚!”
“混蛋!你就想着自己的安危……”蓝怀佳马上滚下床夺窗而出,向深山逃去。
她明白,师姐是为了救她。
她知道师姐和蓝谷的人会去拖延住那些士兵,好让她能安全逃脱。
谁知啊……又被蓝锦心坑了啊!
那群云城来的笨蛋在蓝谷周围绕了半天,根本不敢闯进诡秘莫测的蓝谷。反而正好撞上了逃了出来的蓝怀佳。
“领队!前面有动静啊!”
“啊,怕是一只肥美的野兔吧?”
“不不不,兔子哪有这么大的?”
“是野猪吧?野猪比野兔要好吃啊!”
野猪?!你们才野猪呢!
然后,蓝怀佳被当作深山的猎物来追赶了。
直到有一只真的野猪把那群士兵引了去,她才能瘫坐在地上,听着脚步声远离了她的方向。
她隔着树丛望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那堆士兵拐进了另外一条小道。“猪兄……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蓝怀佳决定在一年之内不吃你的同类,报答你舍生取义的崇高行为。”
半个时辰之后。
“哎哟,这乳猪烤起来真香。”她在火堆旁,嚼着自己捕来的早餐,一阵感慨。
环顾四周。这是什么地方啊?她只知道从蓝谷逃出来之后,一路翻山越岭……如今天色渐渐蒙上了西边透出来的金黄。已近黄昏了。
蓝谷藏在丛山之中。这里绵延数百公里都是荒无人烟的山林。
地势奇险。才保得住蓝谷的安稳——蓝谷人多年横行众城,却无人能寻到这个贼窝。
可是……现在轮到蓝怀佳寻不到回蓝谷的路了。
一阵晚风把面前的火堆吹乱,点点火花腾空飞扬。她突然间觉得凉意涌来,全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
传闻……蓝谷附近是什么东西都有啊。
据说,深山中藏着吃人的大野兽,还有长着血盆大口的野人,还有长着一身眼睛的妖魔鬼怪。最言之凿凿的传闻,是附近有一个喜怒无常的神医,高兴地时候能够起死回生,不高兴的时候直接把病人当作猎物吃掉……所以,蓝谷才那么难寻,因为许多人在半路上已经被这些东西和那个怪神医吃掉了!
蓝怀佳吓得连忙咬了两口烤肉,觉得甚无味道,只能马上往回跑。
谁知她穿过一丛灌木后,果真遇上了了一群东西——云城的那一队士兵原来就在她附近,转着烤架上的野猪
他们齐刷刷地扭头瞪着蓝怀佳。
她吓得呆在原地,随后慢慢抬起后脚跟颤巍巍地向后退……
“领队!看画像!她就是画像里面的人!”
“站住!别走!”
这个时候那些追兵总喜欢说这样的对白。
“白痴啊!哪个被追捕的人会听你的话啊?!”蓝怀佳撒腿就跑。“啊呸……”她一边狂飙,一边把撞入口中的落叶吐出……
后面的追兵气喘吁吁地紧紧跟在后面。“弑君的刺客!若让我们捉到你!必定让你生不如死!”
“哇啊!要吓死人嘛!”蓝怀佳苦着脸,脚上已经有些软了。
山势越来越陡。她几乎是侧靠着山边爬行。
后面的士兵穿着一身厚重的盔甲,总是被树枝和打石卡住,渐渐被蓝怀佳抛离在后面。
蓝怀佳攀着边上的岩石,刚刚歇了半口气,发觉脚边就是峭壁。她低头看着脚下那山渊,渊底的河水奔腾向西而去。
蓝怀佳咽了一口口水。正庆幸着自己没有摔下去,却听见头顶的那丛灌木后面传来异动……
杏眼圆睁。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长的獠牙!
她从来没有见过长着这么长的獠牙的野猪!
她从来没有见过长着这么长的獠牙迎面向她撞过来的野猪!
她吓得神色僵硬地把手一松……落到半空中才记得去大声呼喊:“啊!……”
回音把山间的鸟雀扬了起来。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她静下心来,突然觉得失重感让她无比平静。夕阳撒在山间,装满了深渊之间,那群士兵错愕地趴在山边,一只白鹤穿越了晚霞在空中划过。
一切好像都静止了。
只有云还在飘着。
还以为临死之前,所有的回忆会从眼前划过,以为会突然醒悟过来谁是此生最牵挂的人,会明了此生最遗憾的事,或者会对一直想不通的事情来一个恍然大悟。
谁知根本是来不及的。头脑还是一片空白。
蓝怀佳望着那白鹤,张开了双臂,闭上了眼睛。
“随遇而安,安身立命。”她默念道,微笑着坠下了深渊。
这辈子可能死得不太好看罢了……
*
流水,很冰冷。
“姑娘?”
有人在拍她的脸。
“嗯唔……”蓝怀佳不耐烦地皱了眉头,嘀咕道:“再让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她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再次醒来时,她发觉身下躺着的地方颇软,盖着的被子也很柔软。
而且,身上很“轻松”……没有穿衣服呢。原来人死了之后,果真是连衣服都带不走的么?
她轻轻挪动着手脚,发觉全身像被人打了一遍,完全动不了,意识反倒是越来越清醒。
她睁开眼睛四处张望。嗯?这房间看上去不错啊。她置身在一张软绵绵的巨大圆形垫子上。黑色的锻锦如流水般光滑,与周围罩着的白色纱幔搭配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房中三面的石墙上刻着精致石刻花纹,花鸟鱼虫皆栩栩如生。独留了一面好风光,她吃力地撑起身来,面对着一面山色,葱葱郁郁。
不像是地狱的样子呢……
她低头,发觉自己身上缠了纱布。左脚腕和右手上都被木板固定好,而且,一身草药的味道。
原来没有死呢……该是被什么人救了吧?
正这么想着,一抹浅紫色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隔着朦胧的纱幔,她看到那该是一个男子的身形。长发披在肩上,衣带也只是随意地挽在腰侧。
蓝怀佳离远就闻到了另外一股浓重的草药味。
果然,那个男子捧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拨开了围在垫子周围的白色纱幔。
“姑娘你醒了?”他笑得灿烂,捧着药直接爬上了褥垫:“是在下救了姑娘。”
蓝怀佳扶了扶额,想要想起些什么。她侧头看着那人欣喜的模样。嗯?他的视线怎么越看越往下面……
她随着他的视线一看,发觉自己全然是一丝不-挂的模样。“哇嗷!”她扯了被子把自己缠成了一团,只露出头颅:“你!你……”
“姑娘坠渊,砸断了峭壁上的数棵松木,落在浅滩之上时已是奄奄一息。”他越说越靠近了她。看着她把自己缠成一只蛹的模样,他忍不住笑意:“不给姑娘除去身上的衣物,无法给姑娘医治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骨折和伤痕,所以……”
“我的衣服呢?”她怯怯地问道,又往一边滚开了几圈。
“姑娘先把药喝了吧。”他开始有些疑惑:她这样子移动,难道不觉得骨折处会疼痛么?
他把药碗递到蓝怀佳面前。她凑近了那黑乎乎的东西,嗅了嗅,从被子的缝隙里伸出一只手捧住了药碗。低头看了看药,又抬头看了看他。
应该不是毒药吧?应该不是坏人吧?
轻轻抿了一口。蓝怀佳神色一僵。“啊……好苦!”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没有蜜饯吗?”
他摇了摇头。看着她认命地低下头皱着一张小脸喝药,还小心翼翼地拉扯着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他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喝完此药,我们拜堂成亲吧。”
“噗!”蓝怀佳大大地噎了一口苦药。“咳咳……你……”她还在质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却被苦药呛得说不出话。
“在下救了姑娘,却也污了姑娘的清白。”他笑着拍着她后背给她顺气,用衣袖拭去她脸上的药。“据戏剧话本所言,此情况莫不是女子以-身-相-许的好时机么?”
她不知所措地向后挪动,眼前的男子却笑着向她靠近。
微微敞开的紫色衣衫还露出他的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