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荫》墨式辰

4、温柔

　　醉花荫.第四章.温柔

　　长亭下，莲花畔……

　　再次重申！我是贤淑温文的小受，目标不大也不小，只盼着一个爱我的新新好男人。
　　我正直少艾之年，却不得不在吕某人的欺压下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每天好比生活在黄连树下一般苦的要死。忽然有一天，上天终于要对我说——

　　最最善良美丽的男孩侍莲啊……你的苦日子即将成为过去。来吧！穿上你最美丽的新嫁妆！看！明天是多么的美好！

　　于是我抬起半张的星眸，将雾气蒙蒙的目光转向天地交接之处。在那里有好一位白马王子，微笑的时候还会露出满嘴的闪闪发亮的……的黄牙……
　　黄牙？！
　　我揉揉眼睛，看到吴管家露出满口老人特有的黄牙。
　　白马王子变成了黑驴管家。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
　　黑驴管家此时正无奈的对一个男子说：“陆公子不必惊慌，我家莲公子又在自以为是的花痴了。”
　　我狠狠飞了吴管家一个白眼。……不过……陆公子？是说这长相平庸的白痴么？
　　“陆汉宫。”白痴自我介绍。
　　陆汉宫？=>陆地=>土=>土疙瘩
　　——真适合他。
　　我咳嗽两声，一脸正经的问：“那块写有‘吕洞宾’的玉你是怎么来的？”
　　陆汉宫诚恳的回答：“是我师傅的朋友的。”
　　“你师傅的朋友的？你师傅姓什么？”他师傅朋友？我狐疑的眯起了眼睛，天界的八卦我无一不晓，若是想骗我，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我师傅姓汉，我师傅的朋友姓吕，”陆汉宫赶紧说，“师傅听说了你的医术高明，所以要我请你过去。”
　　大家听听！大家听听！他的师傅姓汉，师傅的朋友姓吕！这分明是汉钟离那个啤酒肚丑老头和吕洞宾那个玩弄少年心的混蛋！……
　　所以说，我终于拨云见日跳出升天了！我的帅哥！我美男！你们一定等我等急了吧！
　　不过，他好象还说了什么？
　　——我师傅听说了你的医术高明，所以要我请你过去。
　　“……………………”
　　“侍莲公子，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差。”
　　“……”废话！见到你这土疙瘩脸色不差才怪！他还竟又咒我“失恋”！
　　“你没事吧？我就说你病了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我冷冷的看他一眼：“你从你师傅那到这里一共走了多久？”
　　他搔搔头，不好意思的说：“我的轻功不好，走了半个月。”
　　“坐到这里。”我指着身边的亭廊对他说。
　　他立刻乖乖坐下：“如何？”
　　我将一只专用来盛水果的青花白瓷盘子给他：“拿好。这是我最喜欢的，不要摔了它。”
　　他谨慎的接过，小心爱护的用双手捧住：“对了，我师傅还说只要你见到那块玉一定会和我一起回去的。”
　　“我知道。”我看着他，展示出甜美的微笑。
　　“你知道？”他睁大了眼睛。
　　“是的。”
　　我笑的更加动人，迅速伸出一手，用力向他推去……
　　“莲公……”
　　身旁的吴管家还连不及阻止，就只听到一声重叠的惊呼和落水声音。

　　我兴奋的拍拍手。
　　吴管家目不忍睹的捂住了双眼。

　　溅起来的水花真的、真的、真的好漂亮啊……

　　稍稍出了口恶气，可是该来的终究还得来，没办法，只得准备滚蛋的事物。绣罗袍、新夹袄，胭脂水粉更是不可少。待的把许多七七八八的东西整理好，已经足足用了一个下午。
　　推开房门，打算到厨房找点吃食。
　　却没想到门先是听到乌鸦叫了三声，然后是老鼠过街，再是遇到了陆汉宫那块土疙瘩。
　　出行不吉。
　　“侍莲。”他跑到我身边委委屈屈、小心翼翼的喊。
　　“我说过不要叫我‘侍莲’！”我瞥了他一眼，“说吧，什么事？”
　　陆汉宫见我问起，立刻伸手到衣服里，小心仔细的取出一物，双手奉上。若不是我对自己家的东西太过熟悉，哪怕一只臭虫我都能叫出它的名字，我就一定怀疑我是否得了老花眼，不，修改，是白内障。
　　他必恭必敬的送到我面前的居然是……那只盘子?!
　　“你的盘子。”他说。
　　我吞吞口水。大哥，他不会跟我开玩笑吧？哪有人白痴到这种地步？我让他拿着那个盘子不过是为了踹他的时候让他没有空手去抓栏杆防止自己落水。
　　他为什么还有把这个盘子送给我呢？
　　嘲弄么？
　　我抬起头冷冷的看他。
　　“怎么不拿着？你不是最喜欢么？”他疑惑的问。
　　“你在报复我？”
　　“报复你？”
　　“报复我让你拿着盘子落水。”
　　听到我的回答，他瞬间哑然了。
　　冷冷的夜风拂过我们的衣袖，只有那一个短短的瞬间，我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像被抛弃的小动物。
　　他终于又叹了口气：“怎么不拿着？你不是最喜欢么……”
　　竟是有点点恳求。
　　我看看他，再看看盘子，忽然间觉得心里有点不好意思，讪讪的接过盘子：“……哦，谢谢你。”
　　见完壁归赵，他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有一点点的失落，有一点点的自嘲。
　　我看了他一眼，转身决定离开，他这样的表情我不喜欢。这样表情的“大侠”，怎么说呢，一点点的潇洒自信都没有了，反到让人想到史书上那四面楚歌的霸王。
　　“莲……”
　　他叫我。
　　我想了想，停住了脚步。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我身边来，又在胸口翻了一边，一脸羞赧的拿出一个油布包:“这个给你。”
　　我看了以他一眼，终于同情心兼好奇泛滥，伸手接过，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拆开包裹。
　　包裹里面是些红和褐混合的粉末。
　　我皱眉。
　　谁来告诉我，他又在搞什么？
　　“红糖炒茴香籽。我刚刚拿了茴香籽磨成粉再和红糖炒的。”陆汉宫憨憨的一笑，“你气色不大好，是我害你生病的吧？”
　　我头痛。
　　都跟他说过好多边了，我没有生病，就算天妒红颜，我也不会生这些不痛不痒的小疾。
　　“别不在意。”他竟打断了我的惊世宣言！“我小时娘亲还活着时，也总是身体不舒服。恩，就和你身体症状一样，脸色一阵阵发青，还是时常发作。这个偏方是娘在世时常常用的。很管事。”
　　你娘？！不就是显摆你比我多个娘吗？！我怒~~~~~~~~
　　不过……等等……有点不对：“你说你娘也发病。她多长时间发一次？”
　　上天，不要和我开这个玩笑！
　　他偏头细细的想了一下：“二十六、七天吧。”
　　天～～～～～～～让我死过去吧…………！！！！！
　　他拿给我的竟然是、竟然是……竟然是女子月事不调时吃的偏方！！！
　　我知道我长的一表人才浮花照影风华绝代英姿飒爽天生尤物阴柔妩媚倾国倾城百媚具生沉鱼落燕闭月羞花塞西施比嫦娥更盛宋玉十成足，上天也不必开这种玩笑吧？！
　　我可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如假包换的清纯小处男一个！
　　我哪里像女人？！我哪里像女人？！我哪里像女人啊～～～～～～～～

　　“侍……不，莲儿你的脸色又糟糕了。”趁我不备，他一把拉过我的手，将那混蛋偏方塞到我手中！
　　是谁准他叫我“莲儿”，还叫的那么亲切的？！是谁准他拉我手的？！
　　同情他？！
　　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
　　我呸呸呸呸……
　　你这个从头白到脚的陆汉宫同情你是我瞎了眼睛！
　　我转手抽回我的手，将那包药粉尽数撒在地上，冷着嗓音：“听着！如果你不知道药的药性就不要不懂装懂！若你承认自己是白痴，那你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一愣，随即尴尬的笑笑：“莲儿，我知道了。”
　　“不要叫我‘莲儿’！那么亲切是你叫的么？！”
　　“侍莲……？”
　　“也不要叫我‘侍莲’！你白痴啊你！”
　　“那……那叫你什么？嗯，你姓什么？”
　　我的心口猛的一痛：“我没有姓。”
　　连“侍莲”这名字都是菩萨说“你[是莲]花”、“你[是莲]花”才化写出来的。
　　“怎么会没有姓呢？”他好奇的问，“所有的人都有姓氏的。”
　　“没有就是没有！”我不禁又开始忍无可忍。这个人也真是的，他有爹娘师傅给他取名我就一定要有么？想我侍莲出生时只不过是一粒渺小的莲子，根本不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的撒的种儿，只身随波逐流的漂到四处。要不是我不堪忍受一世处于淤泥的境遇而修行千年，又怎么能化身成人身？……
　　犹记得小的时候，菩萨对我说，侍莲童子太缺乏感情了。
　　我问他，什么是感情？
　　菩萨说，七情六欲便是感情。
　　我又说，那不是很好？没有了感情岂不会很快修得正果？
　　菩萨说，莲儿错了，只有品尝过感情的人才能真正看破红尘修得圆满啊……
　　我又问，什么样的感情最刻骨铭心？
　　菩萨说，红尘中稚子信奉的是惊世骇俗、生死纠葛，然而平平凡凡才是真。
　　我不解，再问，菩萨认为哪一种更能促成正果？
　　菩萨笑而不语。
　　现在想来，或许是那个时候就下定了决心谈一场恋爱吧……
　　“莲儿……”那白痴再次打扰了我的追忆往事似水流年。
　　我瞪他一眼，不予回答。
　　“莲儿，你很伤心么？”
　　他哪只眼睛看我在伤心？
　　“其实，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不好受吧。因为……你的眼睛在哭。”
　　我的身体一抖，我的……眼睛在哭？下意识摸了一把脸，却感到满手的水痕。我眼睛在哭……我在哭……？我这个菩萨嘴里从不知道悲喜为何物的混世魔王竟然在哭？……
　　我望了他一眼，在他来不及反应的刹那，转身推门，进屋落锁。
　　“好了，你可以滚了。”靠在门边上，我大声地喊，“你羞辱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莲儿……”
　　“滚！”
　　“莲儿，你误解了。”
　　门板很冷，我抬起头，看着黑暗的屋子。
　　从来从来，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说过“你的眼睛在哭”这样的话。小时候生为莲花，任人攀折，文人墨客说莲花是解语的花中君子，但，他们何曾了解花的心事呢？
　　草木本有心，何求你们这些伪君子来折！

　　“莲儿……”
　　那厮居然又在唤我，隔着薄薄的木板，如在天涯咫尺。天涯的是心，咫尺的是意。
　　我分不清到底心和意哪个更重要。
　　我一向不喜欢拘谨自己的感受，所以我直接的笑了，大大方方的开门出来：“陆石头，难道你还要看我梨花一枝春带雨？”。
　　然而他的手臂却在一瞬间伸了过来，在我促不及防的时候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胸很硬、很热，肩头很宽，心跳急促。
　　——带着怜惜的味道。
　　然后我就不笑了。
　　因为我觉得这个时候笑起来真做作。

　　“莲儿，今后你就跟着我姓陆吧。”背贴着背，腿挨着腿，他的鼻息在我的耳后吹出一阵温热的风，“从今后，你作我的亲人，我是你的亲人。我会照顾着你、疼惜着你、保护着你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即使有一天我只剩一碗粥，我也一定分你一多半……呃，莲儿你怎么哭的更厉害了？”
　　我听得如坠五里云雾，却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听这种所谓甜言蜜语。
　　上天，用什么办法也好，让我清醒清醒吧！
　　上天听到了我虔诚的祷告——
　　瞬间，他抬了我的下巴。
　　他的嘴唇很生涩，带着毛头小子般的颤抖、急躁和不知所措。
　　我睁着眼睛发白日梦。上苍啊……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我咋就没想到这个混蛋时辰主人情欲呢？
　　失策失策。
　　他啃完了，终于抬起微微抖动的眼皮，紧紧的凝视着我，小声的、带点羞涩的说：“莲儿……我对你，其实……一见钟情……”
　　我恍然惊醒，看着他，嘴角开始抽搐。
　　等等！等等！等等啊……
　　我刚才做了什么？！我被这长相平庸的白痴强吻，甚至还很陶醉？更加不会感到厌恶？……上天！你就算要解救我也不能用这种害人不利己的阴损招式吧？！
　　呜～～我不是甘愿的，不是甘愿的！一定是欲求不满才会饥不择食的！一定是！
　　“莲儿……”他有点害羞的在我面前挥了挥手，“你……我……”
　　这白痴……竟然……！！
　　……我朝他回眸一笑，趁他为我的百媚具生失了神时，一伸手，狠狠的将他再次推入莲花池。
　　听着深夜响起的落水声，我暗下决心——
　　明天！
　　明天，我一定要去找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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