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014》琉雾

14、Chapter 13

　　奥娜说：“斐尔利是我的父亲。”
　　我错愕，瞪大眼睛看着她认真且倔强的脸。我逐渐眯起瞳孔，用危险的口气说：“你耍我？”
　　“……”
　　“你说斐尔利是你的父亲？”我将手枪往前抵，说，“我可从来不知道，以人类的生理情况，一个20来岁的男人能生出你这么大的女儿。”
　　这个奥娜，从外表看来少说也是个成年的人了，她居然还一脸正经地对我撒谎，说曾经的我是她的父亲，看来她似乎是真没把我这个机械人的大脑放在眼里。
　　奥娜咬咬牙，红着眼抬头看我：“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只是他捡来的罢了。”她顿了顿，又说，“斐尔利只爱过金·莱特，他不会喜欢女人，自然也不会有后代。”
　　“捡来的？”我皱起眉头，有些动摇。可心里隐约觉得有些说不通，却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似乎有许多许多让我恐惧的真相在浮出水面，而那些真相，却是金从来没有告诉过我的。
　　金，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014，你是不是挺好奇的，为什么斐尔利会把看起来和他年龄差不多的我认做女儿，而不是妹妹或者姐姐？”奥娜苦笑又讽刺地勾起嘴角，上前朝我走一步。
　　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脑子开始乱起来。
　　“因为斐尔利早在15年前就死了，他比我大了整整15岁。”
　　“胡说！”我瞪大双眼，浑身僵硬地反驳她，“金告诉我只有5年，金说我是5年前在俄罗斯遇难而死的！”
　　“5年？！他当然会说5年！他在骗你，他为了掩盖他丑陋的一面而骗你！金·莱特他根本不是人类！他不会老不会死，所以他要欺骗你！是他杀了你！”
　　奥娜的话让我窒息，我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奥娜看着我的倔强的眼睛逐渐积水，她冲上来抓住我的胳膊，哭喊：“你听见没有，斐尔利？金·莱特一直在欺骗你，一直在利用你！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在15年前亲手将你推下悬崖！斐尔利，你也该醒一醒了，是他杀了你！”
　　我胸膛剧烈起伏，天地在眼前旋转，我一掌将她推倒在地：“够了！金不会骗我！我不想再听你这疯子鬼扯！”我嘶吼着抬起右手，对准奥娜狠狠扣下扳机！
　　“碰！”子弹带着一尾火星，以慢镜头的画面擦过奥娜的手臂，穿进地板里，破碎的地板混合奥娜艳丽的鲜血，在半空中划过。
　　奥娜捂住鲜血直流的手臂，眼神空洞地看着我，漆黑的眼睛里，泪珠开始滚落。
　　“父亲……”奥娜呆呆地看着我，哽咽地呢喃，“你说过会保护我……”
　　右手的枪口还在冒出一缕烟雾，我却愣住了，看着奥娜久久不能回神。奥娜此刻委屈地抬头看我的神情，竟然和记忆中一张幼小粉嫩的脸重合。那张小女孩的脸同样满是委屈，看着我的大眼睛充满了怯生的害怕和信赖。
　　只是一瞬间，那张小女孩的脸孔就在脑海里消失了，像突然在脑海中滑过的流星，留下的，只有一片漆黑。
　　那张脸……为何如此熟悉，究竟是什么？
　　我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发，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乱麻，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谎言，我已经分不清了。
　　“吵什么吵！014，你在楼下做什么……”我和奥娜对峙的时候，楼梯处传来希菲多娅女士的大嗓门。
　　我和奥娜闻声转头，就见希菲多娅已经出现在楼梯口，正目光呆滞地看我和奥娜。
　　希菲多娅女士身体有些僵硬，问奥娜：“你……你怎么回来了？”
　　奥娜摸了一把脸上的泪，勾着嘴角嘲笑：“我当然要回来，我要是不回来，还不知道被你隐瞒到什么时候。”奥娜骤然睁大眼睛，一手指着我，情绪变的激动，“他在你这里！你遇见他了，可你没有告诉我！”
　　希菲多娅抿抿嘴唇，说：“他现在只是014，不是斐尔利，更不是你的父亲，所以我没有必要通知你。”
　　奥娜顿了顿，垂下眼睛苦笑起来。
　　我皱起眉头，看着希菲多娅：“希菲多娅女士，原来你早就认识我？”
　　“我的确认识斐尔利，但现在，我只把你当作014。”
　　“……”
　　咖啡屋里眩目的灯光透过窗户，在接近深夜11点的街道上，成为为数不多的光芒。奥娜靠窗而坐，将头靠在玻璃窗上，看着外面的街道发呆，希菲多娅女士则拿来医药箱，为奥娜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还好，只是擦伤而已。”希菲多娅将染血的棉花放下，开始为奥娜缠绷带。她看我一眼，说，“如果014想，他大可以一颗子弹就要你命的。”
　　我僵硬地站在她们面前，脑袋依旧很混乱。
　　奥娜将目光转到我身上，顿了顿，说：“0……014，对于你的以前，你还记得多少？”
　　我垂下眼：“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金·莱特又告诉了你什么？”
　　“……什么也没告诉我。”
　　“那……”奥娜停了下，说，“你想知道什么？”
　　我顿了顿，将目光转移到希菲多娅身上，“我以前认识你吗？希菲多娅女士。”
　　“也谈不上认识。”希菲多娅剪断绷带，平静地说，“那年我刚哄睡伯比，下楼准备做午餐，你就敲了我的门，将奥娜托付给我，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你说你要去俄罗斯。”奥娜抬头看我，“你说太危险了，不能带我去。你还让我在希菲多娅的家里等你，你说会来接我……可你再也没有回来过……”
　　“……”
　　“为了找你，我到处打听你的下落，甚至去了俄罗斯……可结果，人们却说你死了，说你意外身亡……我不相信，你是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就失足掉下悬崖？后来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却发现你根本不是意外身亡，是他，金·莱特杀了你！”
　　“够了！”我一声怒喝，然后浑身颤抖地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你不过就是个疯子罢了，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说完，我便匆忙地取下自己的外套，然后步伐快速地朝门口走。奥娜是个疯子，她想挑拨我和金！
　　“到底谁才是疯子？！斐……014，你看清楚，金·莱特创造你只是为了利用你！”
　　“碰！”我出了咖啡厅，将玻璃门狠狠地关上。然后飞似的往别墅走。
　　金还在家里等我，金那么美好那么善良，在我心中就像天使一样，怎么可能是奥娜口中的那种人？
　　金杀了我？不可能。
　　有太多太多的情绪占据我大脑的芯片，那么复杂那么复杂，几乎快要让我的大脑燃烧。
　　我摇摇晃晃地朝别墅走，只是每接近别墅一步，我的恐惧就莫名的上升一个高度。在我心中，那张完美的脸孔，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气温虽然有些许回暖，但凌晨的温度依旧会让人类发抖。我走在郊区冷清的公路上，却感觉不到寒冷。其实，我曾经也会感觉冷的，我也有人类的知觉，我也能感知一切。可现在，我究竟是什么？不像人类也不像机械的怪物……
　　“滴滴，滴滴滴……”手机铃声响了，我停下脚步，麻木地掏出手机，打开，接通。
　　“……”
　　“怎么还没回来？”是金的声音，清冷的，却又让人温暖的嗓音。
　　“我……我还在路上。”我垂下头，不想让他听出我的古怪。
　　“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不用，我马上就到家了……”
　　“恩，路上小心点。”
　　我捏紧手机：“好……”
　　金，我爱你，我相信你，为了你我愿意付出一切。可前提是，金，你一定要是我认识的金，不能欺骗我，不能利用我。求求你，请你，别让我失望。
　　别墅的灯光在夜空中格外明亮，郊外安静的杉树林里，就别墅的灯光是温暖的，是我唯一的归宿。
　　我进了别墅，发现客厅里灯是开着的，但却静悄悄的一片。
　　“金？”我轻声唤一下，没人回应。
　　我小心地关上门，然后轻手轻脚地进入客厅，发现金居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盖住碧蓝的眼眸。也难怪，金的生活习惯一向比闹钟还准时，到了10点是绝对要上床睡觉的。
　　我上楼，从卧室里抱来被子，给金轻轻盖上。金在人前总是一副严谨到不容侵犯的模样，只有睡觉的时候，他微微凌乱的金发下，一张白瓷的容颜才会出现类似小孩的天真。
　　温暖的灯光照在他的发稍上，晕染出金黄的光晕，那美丽的光芒醉了我的眼。我忍不住俯下身，偷偷地用自己的嘴唇覆盖在他完美的嘴唇上。一个轻浅到几乎不能算做亲吻的吻，却让我幸福到像拥有了全世界。
　　金，我爱你。

　　第二天，我在卧室里给希菲多娅打去一个电话，用了各种理由请一天的假。其实我不想承认的是，我现在不想见奥娜，她的话会让我失去相信金的信念。
　　希菲多娅同意的同时把我骂一通，挂断的电话的时候却突然说：“我知道你不想见到奥娜，放心，我和那孩子合不来，她不住我这里，昨晚你走后没多久她也离开了。不过你今天就在家里休息一天吧，好好理清脑子，明天就给我苦命地干活，知道吗？”
　　“好，谢谢你，希菲多娅女士。”
　　“014。”希菲多娅叫住我，欲言又止地说，“如果，如果你哪天想做回斐尔利，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
　　“……”我想了想，说，“我只是014。”
　　挂断电话，我靠在床头发呆，直到金来敲门。
　　“014，你还在里面？”
　　我打开卧房的门，眼前金正在整理自己白色衬衫的袖口，问我：“你不去打工？”
　　我说：“我请假一天，在家里休息。”
　　金顿了顿，皱起眉头，伸出手摸摸我的脸：“你不舒服？”
　　我有些失笑：“金，机械人怎么会感觉不舒服呢？只是今天咖啡厅里没什么事情，老板娘就放我一天。”
　　金勾起嘴角，揉揉我的脑袋：“要不要去兜风？”
　　我一顿，不解地看着金：“兜风？”
　　“恩。”金笑说“现在想来，我似乎从来没有带你出去玩过，想不想去？”
　　“好！当然要去！”我欢喜地睁大双眼，想了想，又小心地问：“可，金，你不去实验室吗？”
　　“偶尔休息一天也无关紧要的。”金牵起我的手，往楼下走。
　　其实我很想说一句：金，你似乎不是“偶尔”才请一次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