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相公》瑟刃

18、一点没变

　　很难说路琪对梧茗抱着的是什么样的感情。她也许可以不承认自己喜欢这个这变态，但她没法不承认，现在，看着狼狈不堪地站在她面前的梧茗，她难过得要死。

　　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孩子，在不算高的气温里衣衫单薄，他本人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双脚赤裸，身形过分瘦削，看上去似乎有些营养不良。手脚都带着冻疮，全身都带着灰扑扑的感觉——路琪记得很清楚，她认识的梧茗是个多么爱干净的家伙，洗澡洗得比女人都勤，就算身上有伤也是一样。

　　面前的少年长着和梧茗一模一样的脸——除了稍显稚嫩，就连眸子里常年闪烁的狡黠的光都一模一样。路琪确定自己不会认错，面前的正是梧茗本人。

　　“梧茗……梧茗，你，你怎么在这儿？还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路琪没办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她抿着嘴走上前去，看着梧茗这幅单薄可怜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冲动，一把抱住了他。

　　但是，梧茗现在的这个状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琪脑子里乱得很，却又很快梳理整齐。托了两次穿越经历的福，她在这方面的反应意外得快。按照梧茗现在的状态来看，她这是到了大概十年前左右的世界……也许，或者说是肯定还会和十年前的这个梧茗熟识，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在十年后梧茗会想办法缠在她身边了。

　　唔，等等，这么说，现在的梧茗和她还完全不认识……初次见面就冒然把对方抱个满怀……路琪一怔，蓦地松开手来，却见对方果然已经因她的举动而褪去了满脸的笑意，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但梧茗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就又笑起来，带着惯有的轻松语调调侃着：“啊呀啊呀，糟糕了，我一定是把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到刚才去了！”说着，仿佛是为了避免路琪进一步地尴尬，他迅速地转移了话题，问道：“无名？姑娘怎么知道我没名字？”

　　“……咦我说的不是那个‘无名’啊！”路琪缓了缓不自在，解释道，“是‘凤栖梧’的‘梧’，‘品香茗’的‘茗’啊……虽然文艺范儿太重了，可是个好名字呀。”

　　面前的梧茗挑挑眉，顿了片刻，忽然笑起来：“哦呀哦呀，的确是个好名字呢。不嫌弃的话，姑娘就把它送给我嘛！”梧茗说道，态度让人看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

　　“什么送名字……”难不成你原本没有名字，“再说酸不溜秋的哪里算是好名字了！”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让路琪瞬间开启的嘴炮模式。

　　“哦呀哦呀，可是在下却喜欢得紧呢！若姑娘肯把这名字送给小生，小生实乃三生有幸！”

　　“这是哪门子的半白不白啊，不要说你酸不溜秋就顺杆往上爬啊！”

　　梧茗笑得越发开心，他一面说着“那就这么说定了哟，送出去的名字可是不许收的”，一面将门彻底地拉开，带着一脸没个正形儿的笑向旁边让了让，邀请道：“来都来了，姑娘就进来陪我说会儿话嘛。”

　　尽管天就要黑了，但再次见到梧茗，而且对方又混得这么惨，路琪怎么可能不留下来。放弃思考晚归的后果，路琪看着梧茗单薄的衣服瘦削的身架，毫不犹豫地进了门，顺手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披到对方的身上。不得不说，吴府对下人是真的厚道，眼看天气渐冷，衣服就里里外外发了几层，所以这时候路琪就是脱一件也比梧茗强了不少。

　　梧茗抓了抓被路琪很熟络地披到肩上的衣服，多少顿了一下，而后笑起来：“哎呀，这怎么好意思。”然而，他话是这么说的，却完全没有让衣服离身的意思。

　　“你也会不好意思？”路琪回嘴，却没在意这样的事，需要她在意的事太多了。

　　吴府对府里的人向来厚道，下人的衣服也发得里三层外三层，怎么会这么虐待个目测都不到十五岁的孩子。他又为什么会带着手镣脚镣被锁在这么荒凉的地方挨冻受苦？

　　而且，看到他这么狼狈，她……她真的觉得……很难受。

　　进了门，门里比外面看起来多少有些人气儿，看来梧茗在这里住的时间不短了。但说到底也只是有点人气，越看就只能让路琪越难受而已。

　　“你……为什么一直住这里？”路琪忍不住问道。

　　“啊哼？想住就住了嘛。”对方一脸随意地答道，同时转身拿出几件衣服，叠好垫在了院内的井沿上，笑着邀请：“坐吧。”俨然一副待客有礼的样子。

　　“什么叫‘想住就住’了啊！”路琪咬咬嘴唇，“谁会想住这种地方。”说是院子就真的只是个单纯的小院子，连屋子都是被紧紧地锁起来的，刮风下雨可能也只能在屋檐下躲一躲。越想就越不乐意再深想，路琪停了一会儿，伸手给梧茗拢了拢衣服，好像这样就能让她心里好受一点。

　　梧茗笑起来，坦然接受初次相见的路琪的关切和热络，一点都没有不自在的意思。他等着路琪替他拢好衣服，眼见路琪已经没了其他的动作，才指了指井沿，笑道：“小姐，坐嘛。”

　　路琪依言走过去，却没直接坐下，而是不满道：“有衣服也不穿着，还拿来给别人坐。”说着，把铺好的衣服拾起来抱在怀里，自己直接坐到井沿上，“我哪有那么娇气。”

　　“还没入冬呢，现在穿得多了，冬天可就不好过了。”梧茗答着，又道：“是是，我见到姑娘不娇气了。可姑娘家还是不要乱往冰凉的地方碰的好。”说着，一手把路琪提起来，带得双腕上的铁链哗哗轻响，“现在我又不穿。”

　　路琪注视着梧茗腕上的铁链，又抿了抿嘴。比起刚刚见到梧茗的时候，她已经冷静很多了，所以回想起刚才，她两次问他的境遇，他都顾左右而言他，显然这还不是她能问的事。也是她刚才不冷静，总觉得面前的还是那个天天和她贫嘴的梧茗，却没意识到其实对方还是初次见她。

　　不过这倒没什么关系，反正从未来的梧茗和她热络成那个样子来看，她不愁他会一直和她不熟悉。

　　重新见到梧茗，路琪当然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一想到现在自己对对方而言还只是个陌生人，路琪就有点语塞，不知从哪里说起。只是梧茗一直在一旁毫无意义地贫嘴，气氛倒也没什么尴尬。

　　愣了一会儿，路琪问道：“你……你在这里都吃什么？”院子的角落里是有一大块很显眼的菜地的，但路琪不确定他是不是只能吃到那个。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呀。”梧茗却一点也不见辛苦的样子，反而一脸求夸奖的样子，“我可是什么都自己搞定了啊，厉害吧厉害吧！”

　　“……哈，真厉害。”被这二货所影响，路琪居然瞬间觉得轻松了些。

　　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二货贫着嘴，路琪脑子里却乱得很。诚然，梧茗在这里受苦，她无法坐视不理，多多跑来关照是一定的。但路琪不确定自己的“关照”应该到达到哪个程度去。

　　虽然梧茗目前的状态让人没办法不多想，如果被人发现她帮助他，那一定会惹祸上身，但路琪毕竟心疼梧茗，所以提供衣食这种小事不用提，路琪绝对会做。但更深层的呢……就算时常拿些东西来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罢了，改变不了梧茗一直都在这里受苦的事实。路琪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放任这样的状况。

　　她对梧茗的心疼到底有没有到达那个地步呢……到达那个就算冒着未知的绝对不是儿戏的风险也要救他出来的地步……

　　不过，路琪这么纠结了一会儿也就平静了。毕竟，说到底，其实她什么能力都没有，就算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达成目的的可能。况且她又知道，在以后，梧茗一定会脱离这个小院子，得到那种起码可以随随便便赖在她家里不走的自由。

　　梧茗显然不知道“初次见他”的路琪为他的事考虑了多少，只顾一个劲儿地插诨打科贫嘴卖乖，又有意无意地逗她高兴，好像很久都没和人说过话了似的。

　　……等等。

　　想到这儿，路琪忽然张口，迟疑地问道：“梧茗……你，该不会真的很久都没和人说过话了吧？”

　　梧茗闻言，眸光闪烁了一下，却马上又笑了起来：“啊，是啊，因为这里几乎没什么人会来嘛。”说出的是让人心疼的事实，语气上却和平时说“琪琪你总冷落我”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一如既往带着半真半假的委屈，好像在意了又好像根本什么都没在意过。

　　路琪抿了抿嘴，轻声道：“那我以后每天都来陪你，好不好？”

　　听着路琪说完，梧茗似乎是愣了一愣，脸上的表情也一时有些复杂。但很快，他就又自顾自地笑开了，道：“承诺不可以乱给哟！若是每天都来，姑娘哪有不被发现的道理。啊，虽然我是很乐意和人说话啦，可细水要长流才行，万一姑娘被发现，再没人来看我，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也会很伤心的。”说着，笑容褪去一半，“体会了现在的开心，万一姑娘再也不能来了，孤寂就加倍……那样，我可是宁愿姑娘从未出现过哟。”

　　路琪闻言，低下头，搓了搓手指，道：“嗯，是我冲动了。”

　　“嗯哼，为了素昧平生的我冲动，姑娘可真是心善。不介意的话姑娘快娶了小生吧！小生就想嫁给像姑娘这样心善又……”

　　“滚！”

　　“嗯哼，姑娘，啊不，娘子好凶！”

　　“谁是你娘子啊！不许这么叫！”

　　“啊呀，娘子不许我叫娘子是娘子吗？”收获吐槽“你一句话要带上几个‘娘子’啊”后，梧茗接着道：“那就叫姑娘是‘小娘子’吧，这样就不逾矩了吧，我好聪明！”

　　路琪抽抽嘴角，原来他对她“小娘子”的称呼是这么来的么。之前就提到过，在这个世界，“小娘子”是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人才常常会叫的，比如乞丐向过路女子乞讨，稍体面一点的人都不乐意这么称呼，而这货居然轻轻松松地就这么决定了，而且看情况他还把这个对她的称呼延续了数年……

　　“你……不要妄自菲薄啊。”路琪叹气。

　　“可是这样就像是在称呼姑娘为‘娘子’一样呢！”梧茗这样回道，仍是一脸的玩世不恭，好像天底下没有比叫路琪是娘子更重要的事了似的。虽然他们两个今天才刚刚见面。

　　路琪从来都没摸透过这个男人。

作者有话说

　　贵在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