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苍狗与浮云 ...
-
死定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这种可怕的念头，看到自己冲口而出这句话之后在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艾丽下意识地噤声，趁机思考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她不会说脏话，这句话还是小时候有一次偷东西之后误闯红灯区之后听到的……哎等等！红灯区？！
艾丽隐约想到了什么，随即又更疑惑了，虽然她说出这种话确实十分不雅，冬菇也的确也理由用那种眼神痛宰她，问题是这个云守大人是要哪样？
“看来有些犬类缺乏人类的一些常识。”冬菇果然很生气，连那个变态的笑声都不见了，也许是觉得艾丽这个说法对他端正的品行是重大侮辱，他走下来的脚步也少了几分优雅，快要走到艾丽跟前的时候，大门外忽然传来艾琳娜惊讶的声音。
“呀，阿诺德今天也来了么。”
她用了一个“也”字，艾丽惊讶地挑起眉，还没来得及疑问，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没说的云守忽然朝艾丽走了过来。
“你，过来。”
“你让我去我就去啊……”艾丽直觉地翻了个白眼，却在瞧见这人实在不悦的神色的时候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不甘心地嘀咕出声，“去就去……”
说罢便跟在这人背后走了出去，艾琳娜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随即转过头看向博尔顿夫人。
“夫人您辛苦了，这次您的课程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教给阿诺德自己吧。”她又朝安迪点了点头，“你送博尔顿夫人出去。”
“好的。”安迪好脾气地应了声，博尔顿夫人继续矜持礼貌地行礼然后跟着他离开了，看到屋内终于只剩下她和D两人，艾琳娜这才朝D看过去，脸上那抹笑意缓缓消失了踪影。
“我父亲让我也去参加宴会。”
“我早料到了。”D轻哼了声，走到艾琳娜跟前轻轻伸手撩起她的发，唇角依旧是邪气的弧度，“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的。”
“那可真是安心了。”艾琳娜微微咧开嘴角，随即又道，“对了，你和阿诺德又怎么了？”
“没什么，那家伙养了只不太听话的狗，我帮他教训一下他好像不高兴了。”D偏过头哼了声，“果然是物以类聚，那家伙也只配那样的女人。”
“你说什么话呢。”艾琳娜立即露出不悦的表情，“艾丽可是个好姑娘，不许你这么说她。”
“哼。”D的目光越过大门看向刚才两人消失的方向，轻撇了撇嘴角，“我不讨厌倔强的人。”
“哈，你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心理还不是挺喜欢她的么？”艾琳娜再度笑了起来，下意识地顺着D的目光看过去，分明看不到人影，但她却好像看到那个向来少有表情的青年面对艾丽时总是忍不住皱眉的样子，不由叹息出声。
“而且阿诺德才是真的比你我都担得起贵族这个称呼的人。”
真正意义上的贵族，与生俱来就拥有一切的少年，血液里流淌着的尊贵与骄傲都足以让知道他的贫民不敢抬头直视，偏偏……
“为什么这么说？”D不悦地皱起眉，他总觉得艾琳娜对那家伙关注过头了，有时说话也会表现出好像认识已久的意思，让他面对阿诺德的时候更窝火了。
“没什么。”艾琳娜随意地笑了下，“比起那个，艾丽的舞跳的如何了？”
“嗯哼，你该去替那家伙祈祷那女人跳舞的时候分得清左右。”
玫瑰庄园，虽然有着这样听起来很浪漫的名字，但它就如艾丽第一次见到的那样其实只是一个种满了农作物的庄园。据说这里以前是一片玫瑰盛开的地方，几年前庄园的主人艾琳娜邂逅了彭格列之后这里就被改造成了这副模样，唯一留下的一小片玫瑰就在二楼艾琳娜房间低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这几天艾丽每次累极了之后都会到这里休息一会，看着那些艳丽的花朵总是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见到沙耶时的场景。那个爱花也恨着花的好友常年生活在那片色彩斑斓的世界，却看不到任何颜色，想来并不是什么能让人心胸开阔的事，也难怪会被彭格列那个首领吸引了。
“艾丽，我相信彭格列先生，我……想试着去赎罪。”
一直躲在城堡里自欺欺人的莴苣公主终于要走出城堡，王子英俊潇洒又优雅，众人都在为这大团圆结局贺喜的时候，谁又知道曾经陪伴了公主十几年的侍女该何去何从？
谁知道，反正艾丽自己是不太会去在意这些，因为独自一人反而少了很多顾忌，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活着也只不过是在等待哪一天突然就死于这乱世，死了，也只是一个被丢在乱葬处或者干脆就被带到那个诡异的医院成为实验体吧。
“喂你……能不能和你商量件事？”
看到这人穿过玫瑰花丛径直朝庄园更深处走去，艾丽忍不住出声叫住他，前方的人微微放慢了脚步，似乎是在示意她说下去，她急忙快步走到他跟前抬起头看着他。
“那个，两天后，如果我出了什么事，能不能拜托彭格列帮我照顾贝蒂？”看到阿诺德瞬间皱紧眉，她急忙双手合十做出乞求状，“这可真的是我第一次求你啦，拜托，心里惦记着什么去死这种事情很糟糕啊……”
阿诺德的表情忽然显出明显的愤怒，艾丽良好的视力捕捉到这人眼底急剧生成的风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往后退几步，对方却忽然伸出手拎起她的衣领将她拉到跟前。
“连看到死亡都会害怕的家伙哪里来的勇气说出这种可笑的话？”他的唇角扬起毫不掩饰的嘲讽弧度，“是因为只有你该死的忘记了吗？”
……他在说什么？
他靠得太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握住她衣领的手攥得死紧，艾丽一时没办法呼吸，大脑思想更是一团混乱，下意识地伸手挡在两人中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阿诺德却忽然松了手，她立即低头猛咳起来。
“两天后的宴会你不用参加了。”他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连跳舞都学不会的白痴去了也只会添乱，你还是好好守着你那些可笑的牺牲心理滚回你的贫民窟去。”
这话说得实在太狠毒，艾丽一下子清醒过来，抬起头瞪着他，清亮的黑眸闪过毫不掩饰的受伤，心头忽然有些发闷，她下意识地捂住心口，说出的话却依旧是不肯示弱的。
“不管你说再难听的话，我要救贝蒂，如果不让我去参加宴会那我就一个人去……”
“我欠贝丝·埃尔一个大人情。”阿诺德忽然开口打断她的话，“虽然是很不悦的事，但是当年没来得及救出她的女儿对我来说也是很遗憾的事情，所以这次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去救她。”
艾丽顿时一僵。
太可怕了，这个人，真的是从一开始就什么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吗？那么让她去参加宴会，带她来这个地方接受那种可笑的训练，都只是在耍她玩吗？
“你赢了。”自从遇到这人之后她似乎经常说这句话，唯有这一次说话的时候莫名感到悲愤，心里的温度也一下子降到冰点，然而即使是作为苍狗被贵族们不耻的存在，她依旧也有着属于她的倨傲。
“你有你的目的，我也有我的坚持，我不管贝蒂是不是什么埃尔家族的，从我捡到她那天起她就是我的妹妹，我的妹妹我要自己救回来。”
她是小偷，只会偷走别人的东西，绝对不会让人偷走自己重要的东西。
贝蒂是，心也是。
“是么？”阿诺德的声音诡异地变得平和了许多，看着艾丽的眼神也透着一股近乎戏谑的味道，“那么，你的妹妹，为什么要交给彭格列来照顾？”
…………
这人是个神经病。
“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死别扭的家伙？”艾丽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却不可否认的松了口气，和阿诺德深入了解实在是考验心脏的事情，分明是直接说一句“收回你的牺牲心理”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为什一定要绕这么大的弯？
再说这家伙刚才好像还说了什么……只有她忘记了？那是什么？
“嗯哼。”阿诺德轻哼了声，“很早以前有个白痴说过类似的话。”
“喂，我可是特意偷了师傅的宝贝给你看的，你夸两句会死啊！”
记忆中那时黑发小女孩单手插腰一手拿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在空中挥舞，他靠在大树下翻着书头也不抬不予理会，小姑娘忽然蹲下来把匕首递到他眼皮底下。
“看看嘛，师傅说等我可以出师之后就送给我哦。”她不无得意地炫耀道。
“那种事情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么？”他终于不胜其烦地抬起头，眯起眼打量着那把看起来很精致却明显已经显出残破痕迹的匕首，“艾德先生的仓库里有个类似的，不过宝石比这个大。”
“真的？”她的眼神瞬间闪闪发亮，随即又心虚地咳嗽了声，偏过头去不敢迎向他的视线，“那什么……那个和这个意义是不一样的。”
果真是小女生心性，会喜欢那些闪闪发亮的东西。
“白痴。”他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这口气，好看的侧脸隐约透着贵族固有的倨傲，黑发女孩抓狂地跳脚。
“你这家伙！又把我当白痴了吧！”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随即低头继续翻书，任她跳脚半晌，没多久她就又不甘寂寞地凑过来。
“呐，你为什么不会害怕看到死人呢？我到现在还会做那样的噩梦……”
为什么不会害怕？大概是因为见得太多了吧，在遇到她更早以前就开始真正懂得所谓贵族的本质，对于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的那样的血液并没有如自己的堂兄弟那般自得，从小就莫名开始忧国忧民，却总是忘记考虑身边的人，直到那样的惨剧发生。
“诺布尔，我好怕，可是我更怕你会死……”
“呐，为什么大家都死了……”
他不知道，却无力去安慰因为看到惨剧而变得惶恐不安的她，如果她不想记得便一并都遗忘了吧。原本就是无端被牵扯进来的人，与他注定了无法善终的人生不该有交集，偏偏所谓命运的那个东西总是将她带到他面前。
“啊！阿诺德，你又把我当成白痴！”
确实，再过一个十年大概也会是这个样子吧，如此倒也甚好。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苍狗与浮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