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庄》莫沉

3、严冰凝

　　（二）严冰凝
　　七月，江南，西湖畔水月轩。
　　每年的这个时候，来江浙一带观光游览的达官贵人、文豪墨客总是特别的多，但若比起今年的景象来，往年的辉煌似也算不上什么。
　　夕阳西下，微风拂过湖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江南第一酒家水月轩的阁楼上，一个穿着雪白纱裙的女人正若有所思地眺望着远方。
　　她没有笑，也无须笑，漆黑的眸子足以征服天下所有的男人。柔软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淡红色的嘴唇直叫这盛夏的江南也失去了颜色。
　　宁天屿这辈子也曾见过不少女人，老的、少的、美的、俏的，但像严冰凝这般吸引人的女人，他却是头一次遇到。
　　若不是刚才亲耳听到丫鬟们称她为“严夫人”，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面前这个又娇又嫩的美人正是九年前便在江湖上出了名的寡妇，大侠严鼎天的遗孀—严冰凝。
　　“公子可知奴家为何会来此地？”她没有回头，只因她此刻正垂着脸，专心致志地绣着一幅彩蝶图。银针舞动，白缎子上的蝴蝶翅膀红得像血一样鲜艳。
　　宁天屿淡淡一笑，道：“在下不知。”
　　“那公子可知这是什么味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腔中涌进一股栀子花香。他虽然知道却又故意不说，只是摇了摇头，“恕在下愚昧，夫人可否指教。”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公子是聪明人又岂会连这都不知，”她停下手，缓缓地回过头，语气中竟也多了一份伤感，“当年亡夫在世时，曾在这西子湖畔，水月之轩亲手为奴家戴上栀子花钗，想不到这一转眼，已是十一载过去了。”
　　宁天屿看着她，心头涌起一阵崇敬，举起酒杯，“严大侠可有夫人这样的忠偶实在是好福气，在下这里敬夫人一杯，请！”他说完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严冰凝的眼眶有些湿润，伸出纤纤玉手执起桌上的酒杯，“我与公子素昧平生，却蒙您这般懂我，这杯酒，奴家喝了便是。”
　　桃红柳绿的江南，一个手握折扇的少年和一位仪态万千的佳人默默的对饮，不带半点的男女之情，有的仅是彼此间超越年龄与性别的赞赏、了解。
　　正当两人饮酒之际，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杂乱之声，伴着一串怒骂，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胖子冲了上来。
　　他穿得珠光宝气，却显得俗不可耐，一手拿着个酒杯，另一只手则指着严冰凝，笑嘻嘻地道：“小美人，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严冰凝没有理会他，拿起针线继续绣着那幅彩蝶图。
　　宁天屿虽然觉得可笑，但也不去管他，打开折扇慢慢地扇着。
　　熟料那胖子非但不识趣，反而更加嚣张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他们面前，两只眼不老实地在严冰凝的身上打转，“我想起来了！你是翠香阁的秀媚，啊，不对，你是彩荷！”
　　见她还是不搭理自己，他不禁有些急了，转过头瞪着宁天屿，“好哇，你不陪老子反倒看上这小白脸了！瞧他长得细皮嫩肉的，像个女人似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倒不如跟我回去，咱们好好地亲热……”
　　他的话音未落，严冰凝突然扬起手，那胖子一声惨叫，扑到在地上。他双手蒙脸，疼得满地打滚，鲜血止不住地从指缝里沁出来，两只眼睛竟已瞎了。
　　他的叫声比杀猪还惨，但严冰凝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绣着花，温热的鲜血滴在她手中的白缎子上，她却以血渍为蕊，三两下便绣出一朵红花来。
　　宁天屿摇了摇头，叹息道：“人说寡妇门前是非多，看来这话一点不假。”
　　严冰凝也不生气，反而嫣然一笑，终于停了手。拉起丝线用牙齿轻轻一咬，那幅彩蝶飞花已栩栩如生地展现在眼前。
　　她这一笑，竟令宁天屿看得痴了，不禁叹道：“若能见到夫人的笑靥，恐怕这世上的男人纵使瞎一万次也只有认了。”
　　说完又大笑起来，瞅着地上那胖子道：“你连堂堂的七绝庄严夫人都不认识，瞎了这双狗眼倒也是活该！”
　　严冰凝轻酌了一口酒，又是淡淡一笑，“想不到公子的言谈倒是和我的一位朋友有些相似。”
　　“朋友？”
　　“没错，他这人是出了名的才子，人也长得俊朗不凡，可若比起公子来却还是差了些。”
　　“此话怎讲？”
　　“他这人从不知道该如何讨女人的欢心，越是漂亮的女人他也就越是要去骂人家。”
　　听了她的话，宁天屿也笑了，“普天之下，能令女人又爱又很的男人倒也没有几个，可不知夫人说得，是不是那位公子逸？”
　　没错，严冰凝说的正是那“公子逸”—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