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娃娃》歆意

20、记忆

　　卢玉梅和雷诺把乐乐带下楼了，雷鸣送林松涛和李韵回家了，林湾这时才觉得真有些累了。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脖子上闪闪的项链，她摸了摸，凉凉的，如果是爱人送的，那是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可公公婆婆送给自己是什么意思？她笑着摇摇头，自己干嘛这么小心翼翼呢，无非，就是对这个媳妇还满意吧。将项链摘下收进盒子，手指轻轻在盒子面上抚着，划过蓝色的丝绒面料，很软，很舒服，也很熟悉，可心里似乎还有一点难过，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感觉呢？她潜意识里想去找一找这段记忆，可似乎又有一个声音告诉，让她伤心的事情不要去想不要去想。看看时间十点多了，她赶紧找衣服洗澡。
　　洗完澡出来，雷鸣还没回来，她坐在梳妆台镜前一层一层往脸上擦东西，水、眼霜、精华素、乳液……
　　那只丝绒盒子又映入她眼帘。
　　甩甩不再滴水的卷发，她拉开抽屉拿出装首饰的大匣子。雷鸣买过很多饰品给她，从头到脚，从真金到仿钻，只要他见到她多看了几眼的，只要他觉得适合她的，只要在他钱包里卡里的钱足够付帐的，他都想送给她。但她平常最常戴的，是一只象征她嫁人的白金指环，还有她最喜欢的珍珠耳坠，因为它简单、温和，有点象她自己。
　　打开匣子盖，一只白色丝绒的小盒子静静地卧在里面。看到它，她的心情顿时变得凝重。她微微颤着手指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只白色水晶心型吊坠，那是泰勒小姐送给她的，不，是留给她的。两年前，泰勒去世了。
　　得到消息的那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
　　雷鸣送她回家，在楼下分别的时候，他说，“林湾，你……我……我们结婚吧！”
　　她从没有见过他那样结结巴巴红着脸的样子，因此至今她也还记得他那憨憨的样子。
　　但还没有等她做任何的回答，他看看表，丢下一句话，“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考虑，48小时以后我再找你！”话说完他就跑了，留下她张大嘴吃惊地站在那里瞧着他的背影远去。
　　除了惊鄂，还有什么？还有慌乱、矛盾和回忆。雷鸣的求婚让她不由自主想起朱轶，但凡这个名字，这个影子，那段记忆，只要和他相关，她心里便象有把锐利的小刀在里面搅着，那样的痛无法形容，很快这种痛从无形发展到有形，似乎有人在她的头里敲鼓，她感觉头都快要炸掉。她双手抱着头，踡起身子慢慢蹲下，额上的汗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直到听到周围慌乱的脚步声，有邻居发现了她，送到家里，看到爸爸妈妈，这种痛才得到缓解。对于雷鸣，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在犹豫要不要和父母商量，其实不用商量，妈妈心里想的什么，她早就明白。可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如果拒绝，这一年以来为什么天天要和雷鸣在一起，明明知道他喜欢自己为什么要放任这样的发展？如果接受，她心里没有了底，她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直到她看到那个写着自己名字的邮包，直到她拆开包装看到那只丝绒盒子，盒子里那只白水晶心形吊坠，她听过它的故事，她熟悉它，她不知深浅地跳水找过它。
　　盒子上一封信，简单地写着，泰勒小姐已于九月因子宫癌去世，根据她的遗愿，骨灰已撒入海中。而这坠子，就是泰勒留给她的礼物。
　　那封手写的信内容不多，她的泪水足够将它浸湿，蓝色的墨迹渐渐化开，字迹慢慢模糊。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将坠子握在掌心捧在胸前，下巴摩着手指，她思索着。就在这时，她打定了决心接受雷鸣的求婚。她想起了泰勒的故事，她自信没有泰勒的坚强，她做不到，她做不到她的洒脱，她需要身边有一个人帮她站起来，相濡以沫，陪她走过今后的日子。
　　她擦干眼泪，抬头遇上妈妈关心又担心的脸。
　　“妈，我打算和雷鸣结婚。”她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虽然那声音坚定得不象她自己的。
　　这一切都象发生在昨天，她那种矛盾的心情还是那么清晰，但她已不再慌乱，朱轶离开的时候她仅仅是为了家人活着，她努力在和雷鸣的婚姻中寻找生活的方向。和雷鸣一起的日子里，朱轶的那段记忆似乎正在她的努力下似乎正在远去，偶尔想起，也不会象从前那样头痛欲裂。
　　可是，泰勒对爱情的执着，对爱人的执着，那种感情曾经是她所向往的，却是她不能触及的。林湾将水晶坠子握在掌心，不觉泪流满面。
　　雷鸣回来了，开门关门都发出很重的声音。
　　“湾湾你就洗过澡了？刚才龙学儿打电话说约我们初二吃饭，我想没事就先应下来了，你没问题吧。”雷鸣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把手搭在她肩上，看到她手里的坠子，“想起泰勒了？怎么哭了？”
　　“刚才收东西，一下子看到了。”林湾抽张纸擦擦脸，在镜中对着雷鸣笑了笑，眼里还带着泪花，轻描淡写地说道，“那时候她对我真的很好。”
　　她看着雷鸣在身边坐下，轻轻搅着她的肩，很在意地看着她，有点紧张，她定了定神，注视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她第一次遇到我，是我在陪你在百盛买水晶坠子。你还记得吗？”
　　雷鸣想了想，点点头，“只是那坠子，湾湾，我想的送给她就不好要回来了。”
　　“我知道的，雷鸣你知道我没那意思。我只是突然看到。好了不说这事了，你待会想干嘛？看电视还是打游戏？我陪你。”
　　雷鸣开心了，拉着林湾的手站起来，“我先洗个澡，然后你陪我打游戏吧，”他快速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很快哦！”
　　两人对春节晚会的节目都没什么爱好，这晚林湾的兴趣在雷鸣的兴致上，雷鸣的兴致在林湾对他的爱好有兴趣的基础上。林湾看着雷鸣兴奋地在那片大地上搏杀着，起初她觉得很有意思，但一个小时后，她在他的怀里不知不觉闭上眼睛睡着了。虽然雷鸣把她抱上床时是尽量地轻，不可避免的，她还是醒了，可是这一回她不想再去做蛋糕，在雷鸣的怀抱中，在她熟悉的气息中，和失眠斗争了不知多久，终于昏昏沉沉睡去。

　　两天后，他们如约和龙学儿两口子在一起吃饭聊天，地点选来选去，就在龙学儿家里。龙学儿的先生周景是市一医的脑科医生，林松涛当年住院的时候曾经见过，但彼此都没有任何印象。龙学儿的家布置得很小资，清淡舒适，这风格似乎和龙学儿不大一样。对于这个问题，龙学儿是这样解释的，“正因为我不够清新淡雅，所以我需要一个清新淡雅的环境来影响自己。”她说这话的时候，周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满眼的宠溺。

　　“学儿，当初我们都在想会是什么样的人能把你镇住，你们结婚那天见了……”雷鸣惬意地靠在大沙发上，双后枕在脑后，悠闲地看着龙学儿在他面前的杯子中倒上茶。
　　“怎么样，大失所望吧。”龙学儿假装愠怒地看着他，站起来佯装要用水壶打他，“干嘛是把我镇住，你们什么心态？我知道了，你在家里被林湾镇着，想翻身是吧。”
　　周景伸手将她拉坐在自己身边，“你们还真是从小就开始吵，吵了十几年了吧？”
　　雷鸣喝着茶，“其实也没有，就是初中那几年是邻居住得近，后来她爸调中航就见得少了，这几年更是碰得少，在不在凌山我都不知道。”
　　林湾从卫生间出来，绕过茶几的时候，不自觉地被搭着花架绿色阳台吸引，她走到阳台边，“学儿你这阳台很舒服啊，一年四季都是春天。”
　　花架下面有一个竹制的小茶几，一旁卧着把大摇椅，那颜色，那款式是如此熟悉。林湾的心里咯噔一下，她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龙学儿回了句话，她没有听清楚，她全副身心都在努力让自己镇定，千万不要想，千万不要头疼……
　　她努力定了定神，转过身坐在雷鸣身边。龙学儿的一个新话题及时转移了她的注意。
　　“林湾，听说生女儿比较养妈妈，你听说过吗？我原来不相信，但见了你觉得好象是真的。”龙学儿给林湾剥了个柑子，递到她手中。
　　“这个，好象是有这种说法，可能跟内分泌有关吧，你们有计划了吧。”对女人的来说，特别是已婚女人，孩子恐怕是永远不会过时的话题。
　　龙学儿和周景相视一笑，“是呀，才一个多月。本来我还担心有孩子会分散两人的感情，但看你们两个有了孩子不是一样恩爱。”
　　“是呀，按说呢，处理得好孩子会让两人关系更好。”听到这个消息，林湾也是打从心眼里替龙学儿高兴，“那你以后可少熬夜了，很伤人的，而且弄不好孩子养成日夜颤倒的习惯。”
　　雷鸣不自觉打了个哈欠，他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有兴趣。周景见状，拉着他去书房打游戏。
　　“不理他们，”龙学儿兴致很高，“其实刚才雷鸣说周景能镇得住我，其实也算是真的，我认识他以后，以前很多习惯都改掉了……”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短消息。她拿过看了一眼，略略吃惊，抬眼看了林湾一眼，那眼里有一丝疑惑，但很快恢复平静。
　　“怎么了？你有事？”林湾直觉，这消息可能和自己有关。
　　“哦，朋友开玩笑的。荤段子儿童不宜啊，呵呵！”龙学儿动动手指，林湾看着，不知道是在回消息还是在删消息。
　　龙学儿转过来坐在林湾身边，顺手抱个垫子在怀里，“咱们接着说，我原来抽烟，喝酒，喜欢夜生活，脾气也有些竭斯底里的。”
　　林湾笑笑，拍拍她的手，“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可能和你一起，坏脾气发不起来吧。呵呵，周景也是这样的人，和他在一起，受他的影响烟也不抽了，酒也喝得少了，很奇怪，脾气也变好了。”
　　“这样多好，难怪你是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有韵味。”
　　“林湾，怀孕的时候心情好，孩子是不是也漂亮？”龙学儿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林湾，神态有些孩子气，很可爱。
　　“你们的孩子怎么着都会很漂亮，有这么漂亮的爸爸妈妈这宝宝怎么可能会不漂亮。”林湾说的是真心话，“我是听说怀孩子的时候心情好，那小孩子会脾气好更好带。所以呀，你现在就保持好心情总是没错的。”
　　龙学儿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是呀，我都打算辞职，专心在家做全职准妈妈，全职妈妈，呵呵。”
　　“全职也好，在家做soho，象你可以自由撰稿，不为赚钱，只为打发时间让自己开心。”
　　“就是就是，周景，听到没有，林湾也赞成我辞职呢。”
　　“啊！你叫我来是做说客呀！”
　　“哪有，呵呵，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呢。呵，那天知道自己有了，居然没了方寸，哈哈，真觉得自己性情大变，有了孩子怎么很多事情都打不定主意了。”
　　周景走过来，他给林湾和学儿的杯子加满茶，“林湾恐怕你还不知道，学儿的朋友虽然多，在我跟前提着常夸的还只有你一个。”
　　林湾有点意外，要追溯两人的交集，恐怕又要提到不愿意触及的往事。
　　“就是就是，这还关键是雷鸣在我跟前不断夸你的结果，”龙学儿匆匆的接嘴，“而且你看，雷鸣现在外形也棒，气质也佳，性子也好跟以前都判若两人，想想小时候……”
　　周景大笑！
　　雷鸣跑过来，“学儿你怎么这么记仇，不就是初一那回在你书包里塞毛毛虫嘛！”
　　“那会你爸妈工作忙没空管你结果全班就你最捣蛋，可你就是服人管，瞧现在林湾管着你多好。”

　　林湾笑着不说话，雷鸣是假装气哼哼的。看看时间已经不早，门铃也及时地响了起来，是餐馆送餐来了。
　　龙学儿叫了几份精致的小菜，一锅老汤。两位男士也没有喝酒，陪着女士喝着鲜榨的果汁，谈谈以后的计划，谈谈童年的往事，不时高声地笑着。气氛是如此轻松和愉悦。
　　在回家的路上，雷鸣直感叹，“有了爱情有了家庭，这人就彻底变了。龙学儿就是最直接一个例子。”
　　林湾看着他，拉拉嘴角没有说话。
　　“她只是不会做饭，如果她象你这样，肯定比你还要小女人，真的没法想象她那样一个泼辣女强人现在一副小鸟的样子。这周景呀！！！！啧啧！！！”雷鸣没听到林湾的附和，继续说着，“别看他斯斯文文的，要打架没准儿还打不过龙学儿……”
　　“你干嘛这么说，说人家打架！”林湾忍不住笑出声。
　　“我真感叹，这婚姻带来的变化，唉！湾，你说我变了没有？”
　　雷鸣变了没有？林湾叹了口气，他们认识有多少年了？从英语课间说第一句话起，已有八年多了吧。
　　“变化肯定是有的，但是可能我天天看着你感觉不很明显。不过现在回想一下，有一样是非常明显的。”
　　“哦？是什么？”遇上红灯，雷鸣停下车转脸看着她。
　　“你读书的时候是个小胖子，现在不胖了。”
　　“嘿嘿！”雷鸣傻笑两声，“要说这变化，还得要感谢一个人，你知道的，她逼着我减肥，那时候我真有两个月没吃过肉。”
　　“那时候你肯定没想到现在会感谢她吧，”林湾想起了女儿，“今晚要乐乐跟我们睡吧，让爸妈好好睡个整觉。你说呢？”
　　“好！”

　　晚上把乐乐接回来，小姑娘很兴奋，不停手舞足蹈咯咯笑着。雷鸣用手机录下许多乐乐的笑声。等乐乐睡着了，雷鸣去洗澡，林湾拿起他的手机想听听录音的片段，不小心从已发短信中看到一条消息，是当天雷鸣发给龙学儿的，“老大我求你件事，千万别跟她提朱轶！”
　　林湾顿时明白龙学儿删的是什么消息，只觉得头顶一炸，全身一软，手机落到地上发出拍的一声响，电池被摔离机身。这一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出，惊醒了女儿，也加剧了她头部的疼痛。她痛苦得用双手捂住头沿着床边慢慢地往下滑，跌坐在地上，她想哼出声来，可是张开嘴却无法出声。自从嫁给雷鸣，她以为这种让她喘不上气的疼痛不会再找上她，没有想到，她依然没法面对。
　　乐乐被惊醒，大哭起来，而她却无力去哄女儿，直到雷鸣围着浴巾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床上哭闹的乐乐，看到缩在床脚的林湾。他手忙脚乱地抱着乐乐四处找手机却怎么也找不到，急得直跳脚，“湾湾你怎么了？我叫救护车！我打电话！唉呀我手机呢！”
　　林湾慢慢恢复过来，“没事了，就是突然头疼。”
　　声音很虚弱。
　　雷鸣抱着女儿小心翼翼地蹲到她身边，仔仔细细地看着她，“你怎么会突然头疼？撞着了？我陪你去检查一下？”
　　她抬起头看着雷鸣，一身虚汗，心里满是愧疚，“我以前就有点这毛病，好象是神经性头痛吧。说来就来说好就好的，吓着你了对不起啊！”
　　“明天还是去检查一下吧。你瞧，吓着我事小，把乐乐吓着了。”
　　林湾接过女儿，贴贴着女儿的小脸，哄着女儿止住哭泣，指指摔在床脚的手机，
　　“雷鸣，不小心把你手机摔了，你看看摔坏没有，我刚才想听听给她录的音。”
　　雷鸣捡起来，将电池装上，开机，找到录音片段，都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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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闲时少了,家里事多,应酬更多,各位不好意思,今天就更新到这里,春节假期过后继续.
　　谢谢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