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同人]飞雪城中剑》霞客

4、第四章

　　此后，万梅山庄便多出了一个天仙人物。
　　跟万梅山庄的庄主一门吹雪一样，这个人白衣胜雪，气质不凡，如从九天而来的天仙。
　　谁也不知道他就是曾经的白云城主，叶孤城。
　　亦或是，他们知道，却是不说。
　　剑气凌厉，身法飘逸。
　　不够，不够！
　　来此地已有大半月，但叶孤城却不觉得自己的武功有丝毫进展。
　　心下升起一股躁意。运气之间，气血不顺，胸口剑伤处一阵钝痛。一股腥甜之气涌了上来。叶孤城不得不半路收招，下盘不稳之间，向后退了几步，依靠在身后的大石上，嘴角缓缓流出一缕鲜血。
　　手中紧紧握着那老叟交给自己的玉玦。叶孤城将嘴中的血咽下，直起身子，缓步向回走去。
　　而此时的西门吹雪却早已在叶孤城的房门前等其练剑归来。
　　纤尘不染的白衣却带着晨间的露水，可见西门吹雪已是在此地等候多时。
　　叶孤城压下心头翻涌的腥味，走上前去，而衣襟上点点猩红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
　　西门吹雪眉头微皱，说道：“急于求成，思虑过重。城主抱恙已久，再不知珍惜身体，在下也救不了你。”
　　说完，便甩袖而去。
　　叶孤城只是推门进屋，便再无声响。

　　城主……
　　叶孤城苦笑着，却又不得不用手捂住胸口。喉管里翻涌的血气，让他觉得不舒服。
　　篡位失败，能在紫禁一战之中败给西门吹雪，这对于他叶孤城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而如今，重现于人世的叶孤城是被剥离了武功和名声的半个废人，又如何能担当得起城主这个称呼？
　　白云城不能回，入世也只能隐姓埋名。
　　他叶孤城这一生，从前的那些也不过是再也回不去的荣光罢了。
　　终其一生，不过是昙花一现。
　　从前执着如斯，又是为何？
　　苦笑之间，倒出一杯水，饮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带着唇间的点点腥气，入喉。

　　万梅山庄原本就坐落在北寒之地。更何况此时已过寒露，入夜已是极冷了。而叶孤城的身子原先便受了重伤，只一入夜那心口处总是一阵阵的疼。
　　之前，西门吹雪便有问过叶孤城身体可有何处不适。
　　叶孤城如实以答。
　　但这些天西门吹雪却没有拿出什么对策。
　　罢了……
　　叶孤城心中如是想着，原本便是有求于人，又何须如此要求？这些痛，自己还是能忍住的。

　　并非西门吹雪没有拿出对策。而是因这重伤留下的隐疾所需的药材实在难找，所以便多花了些时日。
　　今日，西门吹雪本是想告知叶孤城此事，却不料见到那染血的白衣，心下愠怒。
　　叶孤城曾是能与自己一争高下的剑客。
　　如今，却只剩下了五分功力，说是苟延残喘也不为过。
　　……可惜了一个难得的对手……
　　看了一眼窗外暗沉的夜，西门吹雪起身，向外走去。
　　他心知今日并不应该动气，却也惊讶于自己为何会乱了修为随意置气。
　　今日，叶孤城那白衣上沾染的血迹又让他想到了那一场寒星闪动之下的比试。
　　那时的叶孤城，跟自己难分高下。
　　西门吹雪如今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形。
　　自己的剑，的确是慢了的。在那时，叶孤城完全可以一剑刺穿自己的脖子。
　　但是，他没有。
　　现在想来，叶孤城就算是赢了自己，也逃不了一死。
　　所以，那个能使出天外飞仙的男人还是选择了死在自己的剑下。
　　传说见过天外飞仙的人都死了。
　　而那时，叶孤城的剑也的确是偏了的。
　　那样光华乍现的天外飞仙又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天外飞仙了？
　　是否又跟今晚的月华一般，能够飞闪出比之前更为凌厉华美的剑气了？
　　那一战之后，西门吹雪已无敌手。
　　然而，高处不胜寒。已经多久了，欲求一对手而不得。
　　西门吹雪心中是期待的——叶孤城未死，天外飞仙未死。
　　他需要做的，便是让那个能够成为自己对手的男人好起来。然后再战一场。
　　又是一个寒如残冬的秋，神秘，寂静。
　　不知不觉中，西门吹雪竟走到了南苑。
　　房门紧闭着，里面却没有烛火。
　　这个时间入睡未免有些太早。亦或是，叶孤城没有听劝又在练功？
　　又走进了些，那门扉紧闭的房中偶尔流露出来的响动已是逃不过西门吹雪的耳。那传入西门吹雪耳中的低吟，明显是被故意压抑着。
　　眉微蹙，伸出手扣了扣房门。
　　却听见里面的低吟戛然而止。
　　没过多久，披着狐裘的叶孤城便出现在西门吹雪面前。
　　见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面前，叶孤城便问道：“庄主，夜渐深，有何事？”
　　西门吹雪道：“无事，只是来看看。”
　　叶孤城道：“庄主是否要进来一坐？”
　　西门吹雪微微颔首：“嗯。”
　　让开了半边身子，叶孤城摆出了迎客的姿态。
　　西门吹雪踏入房间却也毫不扭捏地坐下，看着叶孤城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伸手端起，却蹙眉。
　　这水，竟这般凉。
　　西门吹雪心中暗忖，白云城主曾是鲜花开道，身边美女如云，生活琐事自是有下人打点，如今这般，也算是落魄非常。
　　目光落在屋内的床榻上。
　　上面叠着不下三床棉被……
　　“南苑人少，年久荒芜，城主明日便搬去北苑住。”
　　“此间清静，甚好。庄主多虑。”
　　西门吹雪看着叶孤城下唇突兀的红印，想必是之前忍着疼痛咬出来的。
　　此时的拒绝恐怕是叶孤城那孤高的性子，容不得别人多做指点。
　　西门吹雪倒也不强求，只是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小瓶，置于桌面：“城主明知身体抱恙，就不应该勉强自己。”
　　西门吹雪想以叶孤城的心性恐怕只会随口应一声，便下逐客令。
　　可却未知，叶孤城开口说道：“庄主以后莫要再叫在下城主了。世人皆知，白云城主已死。”
　　西门吹雪微微惊讶，道：“没想到你叶孤城竟会如此在意世人眼光。”
　　叶孤城深深望向西门吹雪那双寒星一般的眼睛。
　　道：“若不在乎世人眼光也便不会接下那紫禁一战。”
　　西门吹雪垂下眼，饮了一口冰凉的水。
　　“我原想，白云城主应该是一个倾世绝尘的剑客。”
　　叶孤城万年不变的嘴角竟挂起了苦涩的笑：“有些东西是一生出来便已定下了的。”
　　他叶孤城是前朝后裔，从一出生，便置身夺命杀局之中。他花了三十年来布下那么一个局，最终，却还是逃不过身败名裂的宿命。
　　西门吹雪淡淡一瞥，道：“紫禁一战，你不过是一心求死。”
　　叶孤城道：“能死在西门吹雪剑下，此生已无憾。”
　　西门吹雪道：“如今可也是一心求死。”
　　叶孤城没有马上回答，只道：“须先养好身体。”
　　西门吹雪眼中寒光一闪，伸手将桌面上的小瓷瓶向着叶孤城推了推。
　　“治外伤。”
　　说完，目光却落在了叶孤城被咬伤的薄唇上。
　　也许那目光也跟西门吹雪的人一样，锐利且直接，让叶孤城下意识地便覆上自己的下唇，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多谢。”过了稍许，叶孤城才回过神来，怔怔地答道。
　　看着曾经名动天下的白云城主竟会在自己面前愣神，西门吹雪倒也是一时间觉得有趣，眼中竟闪过难以捕捉的笑意：“明日无需练功，我已经找到了医治你隐疾的方法。巳时我会来找你。”
　　说罢，西门吹雪便起身离去。
　　寒风夹着霜，从大开的房门吹进来，刺激着叶孤城拢紧了身上的狐裘，走上前去，将房门合上。
　　胸口的疼痛还是没有一点消退的迹象。
　　伸手重新覆上了自己的胸口，掌心的热度能够让叶孤城觉得好受一点。
　　曾经的绝世剑客，如今却只能拖着病弱的身体生活。
　　也许，叶孤城的人生，已如窗外的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