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戏闲闲》coffeye

19、最后的白粥

　　第十九章最后的白粥

　　鱼人公主转身长啸一声，引得惜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鱼人大军得到号令，鱼贯而去，虽缓慢却整齐划一，不一会儿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地上的银色黏液昭示着来过的痕迹。三人维持着抱团的姿势一动不动，一阵夜风吹来，惜乐抖了一抖，三人这才活动开来，松开彼此，伸展一下腿脚。“真没想到它们就这么撤了？”惜乐摇摇头，转而想不认识似的从头到脚打量肖尔一番。肖尔皱起眉头：“怎么了，看我身材好？”

　　“身材一般般，口才倒是不错，也亏得鱼人们没见过世面居然都买单了。”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可惜人家没见过世面，照样不买你的帐啊，”肖尔微笑，随即注意到巴奇意外的安静，“喂，可以解冻了。”巴奇未动，呆呆地站着。肖尔开始不以为意，后来发现异常，推推他还是没反应。这时惜乐冲了过来，一个耳光清脆地打上胖子的脸颊。“啧！”倒是惜乐的手先吃痛了。耳光果然有效，巴奇抽抽鼻子，眨巴眨巴眼睛，脸部表情开始在脂肪层下活动，紧接着一声嚎叫大哭起来。

　　“乖啦乖啦我下手太重对不起啊！”惜乐慌了神，想上去安慰，肖尔拦住她。“让他发泄一下，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够他受得了。”

　　“是啊，”惜乐叹道，“但我觉得那公主不会罢休。”

　　“那是自然，我可不觉得自己那几句能成苏秦张仪，”肖尔捡起地上的麦穗，吹吹灰，“吃吗？”

　　“没胃口。”惜乐话如是说着，还是接了过来。

　　“这里已经不安全，我们得马上走。”肖尔说道，望进惜乐的眼底。“是啊，被鸟人关了禁闭如今又得罪了鱼人，”惜乐赞同，同时心底又有种说不出的遗憾，她自己分辨不出，却隐约感到肖尔看得清清楚楚，“你干嘛这么看我，我当然想马上走了。”

　　“是啊，”肖尔低头，错开惜乐的目光，“那好，我们这就去柏家。”

　　“诶？”惜乐诧异，连呆滞的巴奇都动了动眼珠子。“如我们之前猜测的，鹮婆婆既然安排我们三人在这里相聚，肯定了解内情，山既不来，我们往山去便是，”肖尔拍拍手，“我们不会永远困在这个鬼地方的，明天一早咱们就动身！”

　　“可是那……那回柏家的话，我会很麻烦的。”惜乐犹豫起来，算算日子，简戏说的成亲的时间似乎就在这两天了，惜乐心里打起鼓来。“我既然能让鱼人放过胖子，也不会让那些鸟人带你走的，”肖尔对惜乐的犹豫很不以为然，而呆呆的怅然若失的巴奇更让他气不打一处来，“除非你们心里愿意当鸟人的驸马王或者鱼人的少奶奶，那是我多事了！”大约是觉出自己语气不善，肖尔及时收口，缓缓语气结束话题。

　　“我是太累了，你们也是，早点休息吧。”说完便抽身离开，留下惜乐和巴奇。巴奇抬起头来：“是我把宅男气跑了？”惜乐走过去，摸摸他的头，“是我不好，他比咱俩更压抑，我们还能逃跑，他背后的东西可躲不开，他还一直照顾我们……”惜乐说着声音低下来。
　　“咱们得对宅男好一点，等咱们回去后。”巴奇站起来，拍拍屁股。

　　“是啊，咱们得一起回去。”惜乐大力拍拍胖子的肩膀。

　　“……我才不是鱼人的少奶奶呢，”巴奇突然想到什么，“我是驸马爷，不是！驸马王！”

　　“是是是，就当你是王吧，走啦！”惜乐笑嘻嘻地推他回屋。

　　“哎……这话你是不是说得哪里不对……很别扭啊……”

　　周身覆盖墨绿色羽毛的男子半躺在榻上，一双清目望着西方的天空，出神许久轻叹了一声：“你定是等烦了吧。”夜空里一颗星辰都没有，唯有几丝暗云不安分地掠动。门无声地开了，是柏夫人，她面带温柔的笑容走近，在简戏榻边坐下。

　　“今天气色是好多了。”她想摸摸简戏的额头，简戏略一偏不着痕迹地躲开。柏夫人面色未变，伸出的手落在他的肩头。“这样心情不好，可是想闲闲了？”

　　“我好容易过几天安生日子，为什么又提她？”简戏不耐烦地把脸扭到一旁。

　　“因为她是柏家即将过门的少夫人啊。”柏夫人依旧柔声细语，但简戏冷笑道：“柏家的少夫人？其实她只要成了柏家的人就好，你根本也不会在乎她嫁给的是谁。”柏夫人闻言突然眼底一暗，未等她反应简戏忽然翻了个身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母亲，我可是听你的话才这么做的，待她过门，您可答应过不再过问了。”口吻如顽劣的孩童，伏在慈母膝上撒娇。柏夫人很受用，不光脸色柔和下来，摩挲简戏侧脸的动作更是轻柔。

　　“那是自然，你是我钟爱的独一个，吃了药了，就早点休息。”简戏浅笑，身子完全躺平。“那我休息了。”柏夫人替他盖好锦被，悄然走开，只是两人都不知，对方都在暗处露出了同样的微笑。

　　门口早已有人影在等候，见到柏夫人深深行了个礼。

　　“何事？”柏夫人并不看他，直视前方。

　　“刚为少夫人送完饭，給夫人复命。”

　　“吃了吗？”

　　“是。”

　　“她怎么样？”

　　“额……一切如常。”

　　“知道了。”柏夫人听完，点头离去。

　　送饭的下人垂手侯在原地，等柏夫人的身影转过楼梯消失，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他才慢慢抬起头，观察一下四周，转而迅速从另一端下楼，在靠近地下室的拐角，有黑影在暗中等候。

　　“情况如何？”是女子的声音

　　“少夫人屋里多了个人。”

　　“什么？”

　　“屋里除了她跟祭品，还有个陌生男子，虽不清楚来历，但我看见他背后有翅膀，很小，不同寻常。”

　　“他从哪里来？”

　　“……属下，没留意，他就突然出现在楼内了。”

　　女子沉默片刻，悄声问道：“那你送的饭菜……”

　　“按您的吩咐，只换过一两次，根本没被发现，少夫人也没有疑心过。”

　　“好极了，”女子声音轻快了许多，“记住我之前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若无其事，天塌下来也只管送完饭走人，此外对谁都不准提。”

　　“属下遵命。”说完下人立刻退下，留下那个黑影在地下室门前，黑影伸手取下墙上一盏灯捻亮，照出繁绣姣好的面容，只是这冷冷的笑容让美丽的五官蒙上一层阴影。她提灯继续前行，走到长廊尽头，指甲在墙面上刮了两下，停顿又刮了三下，声音虽轻却刺耳，引得牙龈发麻。

　　不多时另一个人影闪身出现，“大小姐。”来人行礼，竟是鹮婆婆。

　　“婆婆，明天送最后一次饭，就要接闲闲回来了。”

　　“待她回来，又是一场风波。”

　　“是啊，”繁绣轻叹，“说来我与闲闲并无积怨，她也是可怜人，终归是我们柏家对不起她，若她愿意，我自会护她周全。”

　　“大小姐善心，只是夫人——”

　　“母亲眼中只有那个病秧子，柏家自兴起至今都是女子掌权，从未改过规矩，她纵然偏心，也奈何不得我，只要闲闲那边一切顺利，过不了多久我就是堂堂正正的柏家掌权人了。”
　　“留下闲闲是个祸患，”鹮婆婆轻声反对，“对她自己也不是个好事。”

　　“她只是个傻子而已，我并不想把她怎样，都是母亲的错。”繁绣挥挥手，制止鹮婆婆再说下去。

　　“是。”鹮婆婆不再多言，恭送繁绣离开，光慢慢从她眼前走远，她在黑暗中摇头：“少不得我来做这个恶人了。”鹮婆婆从心底叹息，现实总是由不得人从心所欲。

　　翌日，柏家的厨房里一片忙碌。下人在准备饭菜，从家宴上就看得明白，柏家的厨房是不需要锅炉铲勺这些正常炊具的。厨房里的人们仍然都很繁忙，忙着分拣，清洗和摆盘，各种或扭动或爬行的节肢类相当新鲜，菜板上，灶台前都有残留的食材，有的被扔回盘里，有的被踩成一滩绿水，还有的被掌勺的偷偷塞进嘴里。每个人都是司空见惯的表情，有人忙着剪除翅膀，还有一些在拔除触角，最多的是黄褐色翅膀的妇女们，一双手插进偌大的水盆里，一遍遍捞起扭曲的蚰蜒。然而角落里却有一座泥炉，与整个厨房格格不入。泥炉模样老旧，炉腔内小火正旺，上面一盏砂锅，咕嘟咕嘟煮着亮亮的白粥。炉前只一人守着，打着哈欠，时不时拿翅膀扇一小风。

　　“给少夫人的饭做好了吗？”鹮婆婆走过来，“给我。”

　　“好了好了。”见到鹮婆婆，仆人连忙站起来，把滚烫的粥舀到碗中，装入食盒。鹮婆婆接过来，掀开盖子略闻了闻，点头不语。

　　“好了，我拿给小喜。”她且说且转身离开，径直来到大门，唤作小喜的正是每日里给惜乐送饭的那个下人，他与鹮婆婆交换了一下眼神，接过来欲走，身后突然有人喊了声“站住！”两人回头，面上皆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