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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老拳贯竹臂能使 ...

  •   清点好买回来的物品,一一摆放好,章详正吃着白粥解解渴,便听见有人将他家的大门拍得震天响,听动静还不止一人,白粥卡在喉咙好一会儿才下肚,咳得他涕泪横飞,好不难过。
      他决定不去理会外面的声响,任他们喊破天拍破门,谅也不敢直闯民宅将他绑了。
      可有些事越不想它来它就偏来,粥还没吃完,好好的木门便被人踏了个稀巴烂,三四个衙役进来就将他团团围住,摔了他的腕,拎起他的衣领就往门口丢。
      章详“呸”了一口土渣,爬起来指着说:“你们倒是真敢!”一个衙役拉过来,照着他的左眼就是狠狠一拳,又将他打趴在地。
      有相熟的衙役扶起他,偷偷在他耳边说:“这帮人可是总督新带的,手下不留情,一顿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了,你还是乖乖地跟我们走吧。等你回来,我把上好的伤药给你送来,忍一忍就算过了。”
      “多谢裘大哥,可我,不愿忍!”说完挺起腰,任由其他三人将他捆住,一步一推地往总督府行去。裘衙役急得不行,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假装腹痛,离了队伍,拔腿就往锦枝家里去报信。
      进得总督府后衙,分列两边坐着总督部下,室中莺歌燕舞,脂粉飘香,熏得他他眉头直皱,堂上总督见人来了,挥退舞姬,劈头盖脸就是一声怒吼:“堂下章详,你可知罪?”
      章详被死压着不能动弹,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脸上充血,艰难地答道:“小民,不知罪。”
      “你言行藐视王法,怎说不知罪?”章总督又是当头一棒。
      “小民从来奉公守法,并不曾触犯律法,怎说知罪?”
      章总督把玩起抚尺,一瞬换了一个模样,冷静自持,他笑得慈祥,和气地对章详说:“念你我五百年前是一家,便好心提醒你一二,我乃陛下亲任总督,”他双手抱拳向天,“陛下即是王法,我代陛下执行王法,你冒犯了我,便是冒犯了王法。这样,你可知罪?”
      章详双目欲裂,皮笑肉不笑地回道:“章本家,你强词夺理的本事真叫小民佩服不已,只恨你家族谱未将你名驱逐出去,实在让小民羞于见人。”
      预感到章总督快要被气炸,他又说:“大人无端招惹小民,反倒成了小民之过,看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再说,大人审案不在前堂,反在后衙,这不就是私设刑堂么?小民不知罪,反倒是大人……强闯民宅,强掳平民,强安罪名,你,你的爪牙们,这堂上坐着的站着的,都可知罪?”
      原本只是章总督一人气得肝裂,现下堂上各人都恨不得将章详一刀毙命,真可谓人人得而诛之,场面闹哄哄的乱成一团。
      章总督怒极反笑,连声较好,“先生好口才!我三番四次求你书法你不允,三请四请请你过府你不应,如此蔑视朝廷命官,置国家法度于何地?若不斩杀你于堂前,真正愧对天地。
      “三番四次又怎么样?三请四请又怎么样?我乐意,你管不着!。”
      “来呀,带下去,剁了他双手,看他以后怎么横!”
      章详的头被压得更低,脸上被憋得成了猪肝色,一呼一吸都显得困难,他满头是豆大的汗,一字一顿郑重地说:“予生不为王门书!”他也“呵呵”地笑起,“既得大人如此爱护,小民只求一事。”
      “何事?”
      “解了小民身上的绳索,小民有一言,但只对大人讲。”
      章总督敲敲脑袋,命人解了章详的束缚,招呼他上前。
      章详喘笑一声,叱叱且詈:“随你斩杀!”
      语未及罢,只见他身形移动,众人反应不及,待要上前捉拿他时,地上一截断指将他们纷纷唬住,动也不敢动一步,个个面色如土战战发抖。
      离他最近的那位衙役,刀鞘空了。
      章总督也吓得瘫软在地,没人有空扶他。平日里杀人饮血的众官兵而今如木桩般死钉在地,倒给了章详大摇大摆出门的机会。
      “非分诛求,痴心妄想,愚蠢至极!嘿哟,瞧瞧你们这帮笑料!”
      章详哈哈大笑踏过门槛,挥挥断了拇指的右手叹道:“盗泉之酒我宁醉?女今杀我意中事!”
      手一挥,又带出一串血珠来,无意间沾染到敬陪末座的官员身上,那官员当场就吓昏在地,不省人事。想不到点点人血竟有如此威力,那还练什么武功?只等大开杀戒之时,人人都只须放掉身上少少血,便制敌于一招之内了,真当武林第一功夫!
      锦枝听闻章详被抓,并着家人向总督府奔来,远远地瞧见一群人挤在前面,就听人喊:“章先生出来啦!”
      “衰的,章先生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锦枝心急如焚地拨开人群,人还未见就先落泪,旁人有认出这是章详夫人的,急忙忙让出路来,在一边为她指路。章详由人扶着,右手上的伤口滴滴答答地流着,她不由得心惊胆战,脚步一顿,几欲昏倒。她的眼泪也跟着那血珠儿一样流个不停,疾步上前扶住他。
      “我的先生,怎么不把伤口包起来,发晕哪!”锦枝呜咽着骂,拿起手巾就要为他止血,章详猛地甩开手巾,血珠甩到她脸上,飞入了她的眼睛,她睁着带血的眼,看到章详几近癫狂的动作,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章详踉跄地走了几步,又推开前来扶他的人,只顾高喊,那喊声撕心裂肺,声音又哑又破。
      “拿笔来,拿笔来,我要写,写!”
      他脸上汗泪混着,手上血滴着,独他一人狂啸,两旁的人们低头无言,直到阿眉惊惧的哭声打破了这僵局。
      “阿爹怕,丑,吓人哦,呃,呃。”阿眉两手胡乱地抹脸,扑在章详弯曲不了的腿上。他很累了,身痛着,心烧着,竟蹲不下来,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抱住阿眉,颤抖的右手被很多人扶过,却不敢覆到阿眉发上,轻声细语地哄她。
      此时阿眉眼里的阿爹让她害怕,她停住哭泣,却忍不住打嗝。她双手使劲圈住章详的膝盖,怯生生地叫:“阿爹,呃,抱,我怕……”软糯拖长的呼唤,让章详回过神来。
      他低头望着四岁的小女儿,弯下腰,左手拭去阿眉的眼泪,把手放到她跟前,“来,阿爹腿痛,你自己爬上来好吗?”
      章详抱着阿眉往回家的路上走,别人劝他去医馆看看,他就固执地说:“我要写。”问他写什么,他不说,只一应回答:“我要写。”
      锦枝从后面攀住他受伤的那只手臂,凄凄哀求道:“先生,你就听话吧!哦,对了,我们到医馆去写,医馆有纸有笔,你的刻章也带在身上呢,我们就去那里写,好不好?”
      看章详停住了脚步,锦枝就知道他听进去了,忙请秦大夫带路,一群人浩浩荡荡向医馆行去,人群行过,身后街上竟是空无一人,都随章详走了。
      小小医馆挤不进那么多人,只留了锦枝一家在旁边陪着。
      “章先生,先让秦老儿为你看手如何?”
      “拿笔来。”
      章详此刻尽失平日温和有礼的模样,只会冷冷清清地反复这三个字,越发地让人觉得他魔怔了,不仅要看看手,还应该要看看脑子。
      秦大夫无法,从柜台拿了笔墨纸砚到桌子上,忐忑地说:“这文房四宝均不是上乘,委屈先生了。”
      章详不开口,摊开纸张,锦枝在一边为他磨墨。他四指握成拳头,下笔没有半分停顿,墨花带血刺得人眼睛睁不开,狂草疾书下,字字血泪:
      “笔锋不畏刀锋多,刀乎刀乎耐笔何!”
      一气呵成,章详满足地笑了,笔突地从他手里滑落,擦过他手上的缺口,人直直往后仰去,昏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老拳贯竹臂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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