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男子》暧阡阡

1、祸起章家

　　“锦枝儿，锦枝儿在否？锦枝儿？”
　　章详摸遍了全身，锁匙果真是忘在家里了，他又一次痛恨起两人高的白墙，平时可以翻墙而过，但今天手上拎着宝贝，只能蹲在墙角边等了。
　　“咦，是章公子啊，你怎么不进家去啊？”
　　看到章详懒洋洋地指着门上的锁，恍然大悟，“哦，原来有没有带锁匙啊,你怎么成日都犯这个错误啊？”
　　正说着话，后边又来了一个人，接着话道：“这有什么紧要的，你可是跳墙高手啊，只要随便‘啾’的一下，就飞进去了。”他做着老鹰展翅的动作，但是看起来像鸡乸咯咯地扑棱鸡翅一样。
　　章详晃晃手里的梅子酒，又小心翼翼地平托着,摇摇脑袋说：“不可不可，太危险了，我把酒塞落在家里了。”听到酒壶里“咚咚”的响水声，闻着清冽的酒味，他上下摸着喉咙说：“啊，真是，千万别再说了，越说越口渴，得得得，别撩我了，快点走开吧！”
　　其中一人哈哈大笑，拍手叫道：“话你蠢你就不聪明，你手里的酒是拿来干嘛的啊？”
　　另一人搭着他的话，也笑着揶揄：“一看就是他家里那位的，他那里敢随便染指呢？堂堂名手怕夫人？不可教也不可教也，走，咱们饮茶去，叫他听了难受！”
　　“走走走。”离开前，那两人还听见章详反驳的话：“笃！酒是拿来解渴的吗？牛嚼牡丹，蠢才蠢才。”那两人听了更是狂笑不已，勾肩搭背的，叫叫嚷嚷地走远了，边走还边指着对方过嘴瘾。
　　“你是蠢才。”
　　“你是蠢才。”
　　“你是蠢，我是才。”
　　“笃！大胆……”
　　远远的已经听不见声响了，梅子酒的清香若有若无，叫他鼻子痒得很，整个脸都快贴到酒壶口上了。正捱得双眼发直喉咙出烟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出现了。锦枝的身影出现在了巷口，提着个篮子，上面盖着块布，一见章详蹲着，就晓得他毛病又发作了。
　　章详什么都好，脾气好，人缘好，还是远近闻名的善草名手，个个都爱找他称兄道弟。年纪又轻，长得又俊朗，是名副其实的风流才子，因着这响亮的名号，更有许多附庸风雅之徒要与他结交，向他求字，求而不得，就四处打听，高价收购，可谓一时风头无两，可惜章详的收入却并没增加多少。唯有一处不好，说得好听是对琐屑东西不放在心上，一点多余的心思也不愿意花，专心作书；说得难听便是丢三落四，迷迷糊糊的性子，真让人笑也不是，骂也不是。
　　“买酒回来啦？”
　　“嗯，哎哟，”章详伸伸懒腰骨，半驼着身子进门了，“终于能回家了，让我一阵好等。”
　　“你竟然连塞子也忘记拿了，真佩服真佩服。回头我必须得拿绳子穿上，不然你下次肯定会再忘记。这次看你那么遭罪，就饶过你了。”
　　“嘿嘿嘿嘿。”
　　“笑什么笑，真恼人。”锦枝“哼”了一声，关上了大门。
　　这壶梅子酒原是锦枝要的，她每天晚上临睡前都要喝上一小杯，平时都是她去打的酒，今天临时有事要到别处去，偏偏嘴痒想喝得要命，章详就自告奋勇为她代劳。然而进得屋来，两人发现钱还在桌子上，锦枝连声叹息，挥挥手让章详收起来做私房钱，章详赔笑着，把铜板都揽进了怀里。
　　“你又笑，兔仔耳朵挂墙上，一点都听不进去。”
　　章详的糊涂性子今天可算是发挥了个淋漓尽致，去到酒铺才发现钱也不在身上。老板陈师傅也不恼，一来他们家是熟客了，邻里街坊来来往往，没什么信不过的；二来章详名声在外，能求得一幅字就是面上有光了。打定了这个主意，陈师傅开口一求，章详竟也满口答应了。外面日头猛，他顶着烈日来，里里外外都湿了个透，脑袋也不大灵光，想了半日也想不出写些什么好话来，只好随便写了“好酒”两个字。陈师傅看了，乐呵呵地喊来伙计拿去装裱，大方地应允章家这个月的酒钱全免，倒是一时忘记了，他们家只十天取一次酒。又闲扯了一会儿胡话，才把章详放回家。
　　临走前陈师傅还神神化化地揪着章详的耳朵，透露他听来的秘密：“我同你讲，你别讲给第二个人听哦。总督要换人做啦，再过几天人一到，睇怕这天又要变了，真是多事之秋。唉，不知道那大人有什么嗜好，千万别看上我家的酒，不然，没几个月就全败光了！”章详听了一笑而过，并不放在心上，他一个平头百姓，总督是谁个又能怎么办呢？
　　锦枝从井边拖出一只木盆，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井水，因为靠着树荫，水还是凉的。她提起泡在水里的瓦瓮，一鼓作气地提到厨房里去，将竹叶茶“咕咚咕咚”地倒进茶壶里，牛饮了一碗后，唤章详进来也喝，高叫几声不见有人应，复又提起茶壶去书房找他。
　　章详换了衣服，提起笔开始写字，锦枝来时，他正聚精会神地默写着什么，不便打扰他，她便轻轻地放下茶壶，在窗边细细地看起他来。
　　唉，幸亏他总是傻兮兮的，毫不辜负呆书生的美称，不然岂非更多人觊觎他？妄想做什么章夫人章如夫人。呸！他有什么好的，一点都不好，凭什么一个二个都要粘着他。有几个年轻女孩儿三番四次地对他暗表爱意，他非但毫不回应，还一段一段地说与她听，说什么女孩子的心思你最明，解释解释给我知道。倒不知他是真傻还是假傻了。
　　她与他的缘分说来也其妙，人说公子配小姐，丫鬟配书童，他们正正相反，一个公子，一个丫鬟，倒也和乐融融。
　　彼时她家小姐看上了这个呆子，小姐的哥哥与他有同窗之谊，小姐就一边催着哥哥去当说客，一边打发锦枝替她书信传情。可非但一点效果也没有，还无意中撮合了丫头与书生，不过这是后话了。小姐出嫁的时候，不知是听到了他俩的风言风语，大发慈悲成全一对鸳鸯，不，是冤家，还是怕她暗地里勾上新姑爷，碍了她的前程，总之是归还了卖身契，让她脱离了奴籍，从此得了自由身。
　　天地良心！锦枝拍着心口直发誓，她可绝对没有向章详自荐枕席，一点心思都不敢动，规规矩矩地做着她的本分，小姐的心事她也是从来都不敢隐瞒半分，明明白白的都告诉了他，他硬是无动于衷，她又能怎么样呢？红娘当不成，大家也断了来往，直到她出了府，又与章详在街上重逢，一来二去，才成就了一段姻缘。无故在府里受了几个月的白眼，叫她怎能对那些不知自爱的女孩儿生气。
　　看章详放下笔，仰头瘫在椅子上，锦枝这时才提起茶壶进了书房，招呼他来饮茶。昨晚他就絮叨叨的，现今天气那么热，还餐餐放辣椒餐餐放辣椒，字字咬牙切齿的重，锦枝一时反应不过来，反驳的话就已经出口了，哪里放了？哪里是餐餐了？章详一听立即坐正，掰着指头一样样数，炒矮瓜又放辣椒，煮笋又放辣椒，还要配紫苏，这不是火上浇油？况又只放猪油没有猪肉，吃起来怎么尽兴？眼看话题快被他拐跑了，索性把指头伸进嘴里，扯开脸含混地控诉：“看看，口舌生疮。”锦枝凑上去看，果然长了一个泡，真让她羞愧了一会儿，扭扭捏捏地应承下来，这段日子就不吃辣椒了。所以今天一早便煲了凉茶晾在水里，好祛火气。
　　饮着凉茶，章详懒懒地叹了声“美哉”，但只觉太过安静，只有他们的饮茶声。他眉头一皱，想起娇娇女被她舅父接到岳家去玩，已经有四天不在家了。他一口饮尽，放下碗对锦枝说：“阿眉离家有好些天了，是该接回来了吧。她不在我身边，我周身不舒服。”
　　锦枝点点头，“大后日就是七月十四了，不好叫她在那边过夜，不如这样，那天我早一点起身，在娘家吃过中午饭再一起回来。”
　　“都好。”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了喵=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