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窄门》张鼎鼎

2、第二章

　　第二章

　　路宁有好一会儿没能回过来神，抱着痛哭的母亲，她先是觉得自己在做梦，后来又觉得是付小惠在骗自己，再之后她想到了误会——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的父亲路建平出轨！

　　人们都说女儿是当妈的小棉袄，路宁和付小惠的关系当然也不错，但一直以来都和路建平更有话题。这里面有很多原因，比如路宁长得更像路建平，比如她从很小的时候是被当男孩子养的，再比如路建平小时候经常带她去玩，父女俩的感情一直很不错。同时，路建平一直紧跟时代的步伐，手机换的比年轻人都勤快，还一早学会了上网，早两年流行种菜的时候，父女俩轮流值班，联手偷的不亦乐乎。

　　相比之下付小惠就更像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她不知道现在流行什么手机，一个简单的平板机她还用不好，到现在也不会收发短信，上网对她来说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她每天的生活就是早起锻炼，白天做饭，和路宁的话题也就是吃好穿暖，顺带再关心关心她的终生大事。

　　路宁是能体会到付小惠的辛苦的，也愿意和母亲多亲近，但实在是……和付小惠没有那么多话。付小惠除了家长理短，最关心的就是电视剧，但这恰恰是路宁最不关心的，就算偶尔有她想看的电视剧，也是等完结从网上找，怎么也不会像付小惠那样，每天守在电视前，想着明天的结果。

　　在路宁的眼里，路建平几乎可以说是好男人的代表，虽然他不会做家务，虽然他好像也不够体贴关心付小惠，但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在外面能支的起事，在家里能拿得住主意，她曾不止一次的对别人说自己最崇拜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希望将来能找一个像路建平那样的老公。

　　而现在，路建平出轨了？

　　这怎么可能！

　　“怎么办啊宁宁，怎么办啊？”

　　付小惠抓着路宁的手，凄惶无错：“妈，妈，你先别慌，是不是误会啊，也许是你误会了呢。你说你们都这么大年龄了，我爸他……”

　　“怎么可能是误会？那个女人都进家门了！她半夜敲咱家的门，你爸还给她开了！”

　　付小惠的声音极近凄厉，路宁更是被震的头晕：“不是吧，一定是误会，怎么就进家了啊？那女的是谁啊，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还能是谁？就是你爸的那个干妹妹，柳叶！我知道，我知道他们两个一直都有事，说什么只是在一起跳舞打牌，那是光跳舞了？跳着跳着就去开房了！你四姨都见过！我忍着我不说，这么大年龄了他还能玩几天？现在公园里锻炼身体的，不都是男的先去了？不死也是三歪！我就不信等他躺床上了，那个柳叶还会来找他！我忍着，我都忍这么多年了。但她都进家门了，宁宁，她都进家门了啊！”

　　付小惠说着又哭了起来，路宁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反应了。对于柳叶，路宁也是有印象的，一个瘦削的、长头发的女人。不丑，但也说不上怎么漂亮，好像和自己的父亲跳过舞，但也就是这样了。

　　路宁从来没有想过路建平和柳叶之间能有什么，因为这个女人之所以会是她的干姑姑，完全是因为路建平早年认的一个干妈。怎么认的路宁不太清楚，就知道这个干奶奶曾经给他们家帮过忙，所以在她小时候，每逢过年他们一家都会去拜年，路宁小时候嘴甜，被大人教导，一早就知道不能叫干奶，而应该叫奶奶，所以很得喜欢。

　　再后来她长大，来省城这边上学，每年回去的次数有限，和那边的走动当然也就更少了。她也忘了他们是从什么时候不去干奶奶那里的，也没有太留心，反正也不是太深厚的关系吧。

　　“宁宁，我这次真的忍不下去了，你不知道，他们两个睡一间屋，我自己睡一间，你爸那天晚上到我屋里，她就来拉你爸，直到给你爸拉走。”

　　“……妈妈，你在说什么呀。”

　　路宁气若游丝，付小惠停了一下，吸了口气，擦了擦泪：“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那柳叶并不是昨天才住到咱们家的，她在咱们家已经住了一个星期了。那天晚上她来敲开门，你爸说她没地方住，先在咱们家住两天。我是不愿意的，可不愿意又能怎么样，她人都进来了。我早上去锻炼身体，她就把东西搬到我屋了。你爸说让我让着她，不让我告诉你，我也想着先不说，她总不能在咱们家常住，这么多年我都忍下来了，这……这又有有什么？但昨天她实在是太过分了，我本想和你爸说说你和那个什么王锐的事的，她就那么冲到我住的那屋来拉你爸，就那么硬生生的把人拉走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路宁下意识的给她抵去纸巾，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几乎想问付小惠这是在说童话吧。就算她爸找小三了，那小三又怎么敢这么嚣张？住到家里还不说，还鸠占鹊巢？而她妈呢？她妈就这么让了？不可能吧！她张开嘴，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但面对一直掉泪的付小惠又不知道说什么。

　　“我给爸打个电话，我问问他、问问他，也许……”

　　后半句她没有说，一直到现在她还觉得这更像是一场误会，她拿出手机，调出路建平的号，片刻里面就传来父亲爽朗的声音：“怎么啦，我的宝贝？”

　　“爸，妈现在在我这儿。”

　　“哦。”

　　路建平的声音有着些微的不一样，路宁强迫着不让自己多想，深吸了口气：“那柳叶是怎么回事？”

　　“什么柳叶？你别听你妈在那里胡说八道，你柳叶姑姑离婚了，在咱们家住住散散心，没别的。你还不知道你妈那个劲儿？听风就是雨，你可别当真……”

　　“我胡说？”后面两句声音大了，付小惠听见了，立刻抢过手机，“路建平，你还敢说我胡说？昨天不是她去拽你的脚趾？我拉着你，她还拽你，这也是我胡说！你……”

　　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付小惠愣了一下瞪着眼：“你听到了，你听到了宁宁！你看看他是怎么对我的？”

　　“妈，你先别急，别急……”路宁嘴中说着，心里也是没了主意，付小惠说话有时候是有些夸张的，夸一个人就会往死里夸，贬一个人，那也会往死里贬。不仅对人，对事也是这样，说某件事情好，那绝对是好的天下少有，为此路宁小时候没有少上那些特长班。但这次路宁知道，就算付小惠说话有夸大，她的父亲也是真的和那个柳叶有什么了！

　　离婚要散心？虽然路宁忘了柳叶家中姊妹几个，但绝对不是独生子女，而且她记得她那个干奶奶还在，真要心情不好，兄弟姐妹娘家哪里不能去？巴巴的到她家做什么？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不怎么相信路建平做事会如此过火，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不急，宁宁，我都忍这么久了，我怎么会急，但那女人为什么早不离晚不离，偏偏这个时候离？就是冲着咱们家的房子来的啊，这点你可千万要抓紧，怎么也不能让她得逞！”

　　“妈，不会的……这样吧，我先找爸去谈谈。对了，你饿了吧，咱们……”

　　“我现在哪还有心情吃饭！你找你爸谈，你可别被他骗了，你知道他……”

　　“我知道我知道，妈，你要不饿，就先在我这里休息，冰箱里有酸奶有面包，你饿了就拿着吃，你不是有菲菲的电话吗？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今天没能回来，或者你有什么事，就给她打电话，我尽量赶回来。”

　　路宁脑袋昏昏的出了门，上了公交，她没有去付小惠来时的车站，而是去了省城的东郊，那里有一些出租以及私家车专接从菊城到省城的私活，价钱要比城际公交贵一倍，但快捷方便。路宁一般都是坐这个往返，而付小惠则觉得这个不划算，路宁一开始还会说自己报销帮付小惠报销车费，说了两次也就罢了。

　　付小惠是传统的妇人，就算她早些年下过海做过生意，算是那个时代的弄潮儿，但随着她停业回家，也就变成了一个居家型的中老年妇女，她过去总有点觉得付小惠有点太扣扣索索的，家里也不是穷，也不是没见过世面，怎么就这么节俭。但这次坐上车，想着付小惠这么委屈的前来还要坐公交，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心酸。

　　在路上的时候，她想着要给秦菲菲打个电话，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打。这事毕竟是家丑，就算她和秦菲菲情同姐妹无话不说，但在没有证实的现在，她也不好说什么。至于王锐那里，她更不知道要怎么谈起了。她现在心乱如麻，是想找一个依靠的，但这些事连秦菲菲还不方便说，怎么能对王锐说？

　　她想了很长时间，最后也只是发了一个短信：“我先回菊城了。”

　　“路上小心。”

　　王锐的短信回的很快，但对她突然回去没有丝毫的疑惑，这让她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望，她想，哪怕是担心她母亲对他们的反对，他也应该有点表示吧！

　　“我是家里有点事，很快就回来的。”

　　想到王锐有可能是因为无法表态，她再次发了条信息，而王锐的口气依然很淡：“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