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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二十六~三十章 ...

  •   (二十六)

      傅红雪沿着商河往下走,水流撒成一堆堆雪,浅滩上有鹅卵石和绵密的春草,闪闪烁烁细细碎碎的一片。他摘了一片叶子,凑到嘴边吹出一声清越的啸声,一只雪白的鸽子扑腾着翅膀停到他肩膀上。

      南宫家的信鸽。他把写好的字条卷起来放到鸽子脚上套着的竹筒里,那只红喙的鸽子歪着头用黑漆漆的眼睛和他对视一番,然后又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他上岸继续沿着那些安静的树木走,很快看见了上次他们一起留宿的茶馆。掌柜在屋檐下向外支了一个小棚,摆上几组板凳桌椅,闲闲散散坐着来往的商客。

      伙计见他下山来,没了刀,又是一个人,心想这大抵是遭遇不测了,他恍然大悟原来大侠也会有碰壁的时候,一边招呼得更加殷勤,生怕傅红雪一个不开心就要拿他开刀。傅红雪从他那里牵了马,正要走,却被拦了下来。

      “傅大侠不品品我们这里上好的明前碧螺春?”

      傅红雪愣了一下,有点抱歉地说:“我不懂茶,怕是只会糟蹋了。”他转身要走,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的时候伙计正还恭恭敬敬地看着他,他道:“另一匹马,麻烦店家好生养着,日后定重金酬谢。”

      快马加鞭数日,距孔雀山庄百里之处便有人接应,来人正是叶开和南宫翎,数日不见,南宫翎神色又憔悴了几分。几人连着随从一起站在路边闲亭之外,黑压压的只等着他纵马而来。

      叶开迎上前,道:“一路上可碰见什么凶险?”

      傅红雪下马,答道:“又不是去杀人,哪里来那么多凶险。”他从怀里掏出那只像是玉笛一样的小瓶子,放到叶开手里,说:“这就是药。”

      一群人火急火燎赶向孔雀山庄,拉开大门直奔南宫博的房间。叶开拧开瓶盖,一粒青碧的药丸滚落在他手心,他望了一下傅红雪,把那药丸送给南宫翎,叫她快拿水给南宫博服下。

      南宫博服下之后,三个时辰内已经恢复知觉,只不过他卧床太久,还需仔细调养。但南宫翎已经展露了稍许笑意了,叶开和傅红雪看着都觉得宽心很多。

      孔雀山庄的气氛随着庄主的康复和护庄女神的重展笑颜而渐渐恢复了生机。

      傅红雪和叶开站在门外,叶开问:“你的那个朋友呢?”

      傅红雪答道:“他尚有自己的事情,所以没有跟我一起回来。”

      叶开笑道:“你平安回来就好。我在庄里十分担心你的安危。”他道:“你这次可一定得等着看我和翎儿成亲啊。”

      傅红雪迟疑了一下,说:“我……”

      叶开道:“你可不能赖账啊,我们有约在先,你总不能老是放我鸽子吧?”

      傅红雪道:“可是我的确……”

      叶开问:“的确什么?”

      的确有不好的感觉,可这话他说不出来。他无法描述现在的心情,正如他也无法推拒叶开婚事的邀请。

      十几日以后南宫博身体渐渐无碍,加之孔雀山庄经历这么些的动荡,也该是有一场喜事来冲淡那些日子里的黑暗和恐惧,让艳红的嫁衣抚平昔日的创伤。

      那日孔雀山庄张灯结彩,红色的地毯一直铺到山脚,尽管新郎官已经不需要在山脚等着那顶花轿姗姗来迟。红色的绸子在风中飘扬着。唢呐声响彻。

      道贺的人很多,尤其是历经大难而不死的武林中人,都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触,何况是在燕南飞之死中扮演者重要角色的叶开和南宫翎,何况傅红雪也在。

      这的确可以媲美当初向应天的寿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二十七)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叶开和南宫翎也算是千险百难,有情人终于眷属。孔雀山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一时竟风光无两。

      一些成名较早的江湖女侠,或者名门正派里春风得意的女门生,哪家的妹妹哪家的小女儿,毕竟还都是些小姑娘家,儿女情长风花雪月,哪个不向往,看着响彻云霄的烟火,火树银花的花灯,人人羡慕南宫翎有了一个好归宿。

      婚宴上各大门派齐聚,开大坛子的酒,品论着这江湖世事,豪气冲天一声干了,倒也是另一方盛世的光景。叶开在他的同辈里哪里不算是英雄豪杰,又是名门之后,绝世高手的徒弟,他几乎什么都有了,才学相貌金钱地位,如花美眷。

      婚宴进行到下半夜,路途遥远要连夜赶回去的,或者是不胜酒力已经醉倒的,都匆匆离了席,偌大的园子空了一大半,可热闹分毫未减,酒坛子在墙角堆得像一座小山。

      叶开四处找着傅红雪,观礼的时候他尚在,可人群一散,便哪里都找不到人影了。他又分不开身,依席敬酒的时候还特意留了神,结果也没发现他。这小子,跑得倒快。他一边腹诽着一边匆匆走着。

      抬头一看,傅红雪坐在院子角落的屋顶上,在看月亮。

      叶开把手拢在嘴边,叫道:“傅红雪,你太不够意思了!”他一个起落,也落在了被月光洒满的屋顶上。

      傅红雪道:“你一个新郎官,不去敬酒,跑到这里做什么?”

      “我寻你不着,自然来了。”

      傅红雪笑道:“你寻我做什么?”

      “诶诶,我成亲,你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

      傅红雪反问:“我没有给你面子吗?”

      叶开摆手,“罢了罢了,”他打量着傅红雪,“你心里有人。”

      他没有说你心里有事,而是心里有人。

      傅红雪笑笑,没说话。

      叶开躺倒在屋顶上,那个又圆又大的月亮斜斜地挂在树梢,苍蓝色的光照得人脸上一片雪白。“我总算知道,幸福的真谛是什么了。”

      傅红雪问:“是什么?”

      叶开道:“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幸福。——诶诶你别笑,我知道这个道理简直太俗了,可是直到我成亲的这一天,我才发觉的。这个江湖上太多东西我们无法掌控,比如生死,比如爱恨,只有在一起,这件事才是永恒的。”

      傅红雪沉默了一下。此刻他依旧坐在孔雀山庄的屋顶,看天边的礼花欲谢先低头,耳边有柔腻的丝竹琴瑟,却突然想起曾经有一天,他和一个人坐在一个破败园子的屋顶上,晒着同样的月光。

      只不过那时候是安静的,平缓的,即使调笑,听起来也有种梦呓的味道。风中有河流的声音。

      叶开以为他是想起明月心,自觉酒后失言竟没顾到这一层,心里便有些愧疚,只好岔开话题道:“你今后要去哪里?”

      傅红雪道:“蜀中。”

      叶开问:“你又去哪里做什么?”

      傅红雪道:“我答应了一个人一件事,所以必须去做。”

      叶开道:“你自己千万小心,仔细别被别人暗算了……不如我随你去?”

      傅红雪道:“你新婚燕尔,也不怕叶夫人哭鼻子。”

      叶开不好意思地笑了,道:“依旧是老话,注意安全,有事通知我,我一定赴汤蹈火。”

      傅红雪点点头,好像还是在出神。月光笼在他的脸上,眼神像星光那么亮。

      他答应了一个人一件事,在离开夜雨山庄,他拉住他劝他把刀送出去的时候,在他手心写了一个字,一个笔画很简单,含义却复杂的字——归。

      归哪里?是孔雀山庄,还是夜雨山庄?

      (二十八)

      叶开婚礼的第二日,他向叶开夫妇辞行。此时刚是流水席的第二天,前院的戏台子上尚且红红绿绿热闹着,花园里撤了一半的酒席,到处可见家丁们搬着喝空的酒坛和脏掉的碟碗,零零落落,有种热闹后的安静。

      叶开和南宫翎一直送他送到十里之外,他们本是新婚夫妇,按理不该离开山庄,不过江湖中人也没那么多规矩,傅红雪与他们尚有过命的交情,此番离别,世事无常,谁又知几时才能再见一面。

      看着傅红雪走远,他们才十指相扣慢慢往孔雀山庄走去。

      他走的时候尚是初春,万物苏醒,斜风细雨里弥漫着酥软的酒香,这次去的时候草木更茂密了,深深的绿意掩着重重曲径。

      已经是黄昏,傅红雪不小心又往前走了几里地,好在这里不算荒野,要找到宿点不算难事。只是他走的那条路越来越宽,不知不觉间竟然像是到了一个平原上,巨大的夕阳沉甸甸地下坠着,暖橙色的光把地平线都要融化,一线寒鸦扑打着翅膀消失在斜晖里,暖稠的空气令人昏昏欲睡。四周安静得不对劲。

      傅红雪停下马,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突然听见一扇门静静拉开的声音。年久失修的门,厚重的镶嵌着铜钉的门,会在月色下幽幽发着光的门。

      他觅着声音扭头过去。

      逆光。少女的脸。

      傅红雪霎时脑中风云变幻,他有点说不出话来,觉得自己大概做着梦,行走在一个黄昏的梦中。

      “翠……”

      少女苦笑着打断他,摇摇头说:“不是,你每次都要认错吗?”

      傅红雪道:“魏姑娘,是、是你?”

      魏西烛笑道:“你尚且肯相信是很多年前的翠浓,却不愿相信是一个月前的魏西烛?”

      傅红雪没有回答她,心里默默道,我只看到翠浓坠崖,可也不明生死,可是你,我是亲眼见到的啊。

      “你没有死?”

      魏西烛道:“不,我死了。”

      傅红雪看了她一阵,道:“想不到这世间真有怪力乱神的事。”他想问她是不是有心愿未了,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她的哪一个愿望,他都不曾帮她实现过。除了那把刀。他面对她没有恐惧,甚至有一点小小的庆幸,他不信鬼神,但至少尚且爱过人。

      魏西烛道:“你们武林中人我不懂,但是我知道许多人的武功已经怪力乱神透了,何必要在乎我这么小小一只的孤魂野鬼?”

      “你是说大悲赋?”

      魏西烛勾起唇,“大悲赋算是什么东西,有人追寻的,是更纯粹,更空明的武学境界。”

      傅红雪皱眉道:“武学还有高尚不高尚之分么?人有善恶,武功却没有对错。”

      魏西烛叹了一口气,道:“你真是个明事理的人。”

      傅红雪觉得她话里有话,又不想和她继续拐弯抹角下去,道:“我是在梦里面吗?”

      魏西烛的笑容也融在了灿烂的夕阳里,嘴角有一抹阴影,“是,也不是。这是我的梦,你走进了我的梦。”

      “我怎么会走进你的梦?”

      魏西烛回头看见那个巨大的夕阳又下坠了些,颜色越发灿烂神髓,道:“我没有时间了,我来,是为了救你。”

      “我会死?”

      魏西烛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死,就像那天晚上我让你小心,结果还是害了你一样,命运对于我同样是未卜的。只是,我不想你死,不想你伤心,不想你孤单,所以我要见你。”

      想要告诉你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大公无私的爱。

      傅红雪垂下眼睛,道:“谢谢。”

      魏西烛道:“我不怕魂飞魄散,只怕带着对你的歉疚消失。时间不多了,我把我知道的那些故事告诉你吧。”她又迟疑了一下,道:“我真的很矛盾要不要告诉你,我不想你回夜雨山庄,是怕你死,想你回夜雨山庄,是怕你后悔。”

      傅红雪道:“我本来就是想要回去的。”

      魏西烛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道:“你看看我是什么东西。”

      (二十九)

      那是一双手,洁白如玉,像冻起了一层霜。指节部分,不是骨肉,而是一条漆黑的缝,好像把人的手一个关节,一个关节地切下来,再拼上去一样。

      傅红雪突然觉得恶心,他并不是厌恶魏西烛,而是有一股寒意从指尖窜上来,压迫着五脏六腑,让人不能呼吸。他快要吐出来了。傅红雪猛喘了几口气,问:“你是什么人?”

      魏西烛把她的手拢回袖子里,道:“魏秋池一年前采了商河边上的桃木,照着翠浓的样子,造出一个我。”她的唇分外的红,开合之间下颔的拼接部分尤其的明显。

      “……所以你说你一出生就在等我?”

      “是的,我是一个傀儡,他用他的什么秘法让我可以动,可以说话,可以想事情。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们以为这山间真的那么多的大雨?真的有那么巧,就会有山庄来避雨?”

      傅红雪道:“他能呼风唤雨不成?”

      魏西烛摇摇头,傅红雪还是看着她,她却背过身,只留下一个背影给对方。她对自己现在的丑陋模样再清楚不过,满身的裂痕,僵硬的五官,一截桃木,都要比她好看的多。可是一个喜欢着对方的少女,又怎么会乐意对方看到自己这副可怕的样子?“……那些天,并没有下雨。夜雨山庄是真,雨却是假,你们进了夜雨山庄,你们看到的听到的,就都不是自己真实的感觉了。所有庄里的人都以为正在下着连绵的细雨,谁知道阳光正洒在他们头上。”

      “他是冲着我们来的?”

      “没错,我有记忆起,他就对我灌输关于翠浓的事情,一言一行,什么家世背景,全部都说得清清楚楚,事无巨细。我照着他要求的去做,一个笑容,一个动作,行走起卧,奏乐女红,都学得十成十,你们就来了。那天晚上我被嘱咐去开门,惊吓是装出来的,我早在几个时辰前,就提着灯笼在门边恭候了。”

      魏西烛仰起头,“他千叮咛万嘱咐,叫我摸清楚阿十的底细,还要讨你欢心,希望能不废一兵一卒,就从你手中拿到灭绝十字刀。谁知道,你没有中意我,我却假戏真做,当真喜欢上了你。我知道事成之后我怕是也难逃一死,下定决心带你出庄,那老头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想必若是借着你的面子,尚还有一线生机,谁知你却拒绝了我。我心灰意冷,知道自己再无活路,可又无法说服自己向你和盘托出,那天晚上才莽撞出去找你,只因已经知晓自己必死无疑。”

      傅红雪道:“对不起。”他头疼欲裂,手心里全是冰凉的汗。

      魏西烛扭头,说:“怎么能怪你。再说,如果你不出现,我也算是白在这个世上走一遭了。后来的那个晚上魏秋池果然杀了我,把我扔到水池里,也许是想看看可不可以让你们之间生些误会……”她话只说到一半,就看见傅红雪脚一软单膝跪了下去,连忙顾不上仪态,就要去扶他。

      傅红雪全身抽搐,面色青紫,瞳孔的光已经完全散开了。魏西烛连忙想压住他的手脚,以免他无意识间伤到自己,可是她一介弱女子,实在是力不从心。

      “傅红雪!傅红雪!”她大喊,可惜傅红雪已经听不到了。

      血沫从他嘴边冒出来,魏西烛连忙用手去抹,她知道傅红雪有癫痫,堂堂一个大侠怎会有他做得那么狼狈,可是此时她所见,只觉得难。

      ——千般万般的难。

      她知道他正在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甚至这样的痛苦十分狼狈,见不得人,做不了主。

      (三十)

      傅红雪醒过来的时候,夕阳已经只剩下薄凉的一点余晖了,斜斜挂在地平线上。他头晕得厉害,脑海中有闪电一样的空白。他用手肘撑着坐起来,眼前忽明忽暗,失序的视野。

      魏西烛在发呆。她经常发呆,可是也没有像如今这样让人莫名觉得空。空荡荡的,有此刻,便不再有彼刻。

      傅红雪还不太站得起来,对她说:“……你怎么了……?”他还是觉得脑仁生疼,太阳穴突突地跳,想吐又吐不出,有什么堵在胸口。

      魏西烛呆呆地望着他,道:“你不要去夜雨山庄了。”

      “……为什么?”

      “那里很不干净,你不能去,风险太大,我不放心!”她又背过身去,“我现在就是不干净的东西,把你带入我的梦境,你才会这样。你的大悲赋本就是佛门的东西,对这些感应太强烈,你进了夜雨山庄若那老头对你有加害之心,你怎么受得住?”

      傅红雪皱着眉偏过头去,好半天才道:“……既然大悲赋是与它相克的,那时必有解决的办法。”

      魏西烛激动地转过身,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傅红雪道:“……哪又如何,他还能通天彻地不成?”他年纪很轻,却见过了太多常人一生都无法亲眼目睹的荣光,杀戮,热爱,崩毁,再无其他东西可以动摇他的心志。他不信天,不信命,无懈可击,漏洞百出。

      魏西烛看着夕阳沉沉地快要落下去,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没有时间了。只求你不要再去夜雨山庄,他是个疯子,他有金钱,也有权势,甚至还有学识,他能治百病,甚至能将枯木点化成精。可是他却只想要一把刀,只想要你傅红雪的灭绝十字刀。你既然可以平安脱身而出,又何必回去?”

      “……因为那是我的刀。”

      魏西烛急道:“刀的话哪里没有?天下神兵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凭你傅红雪的功力名声,何愁没有一把刀?你若是真的想要,我现在……”

      傅红雪吃力地打断她的话,道:“不必了。那是先父成名的刀,它从我一出生就跟着我,你不会明白的。”

      “可是……”

      傅红雪道:“……你不必再说,夜雨山庄我是必须要去的。”

      “就算是死,也要去吗?”

      “……就算是死。”

      魏西烛突然哭了起来,傅红雪发病的时候她没哭,现在却哭了。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到了,更多的是,有一种莫名的,巨大的,安静的力量沉甸甸压在她的不再跳动的心脏上,让她突然间很想哭。

      傅红雪缓慢地站起来,迟疑地伸出手去帮她擦眼泪。他从来没有计较过她到底美不美,就算是此刻她已经丑陋得不似人形。

      魏西烛哽咽着,眼泪爬满了她的脸庞,道:“……你们人真的好奇怪……”为什么活着,为什么死,为什么去爱去恨,为什么为了一些东西可以不顾一切哪怕生死爱恨?她不明白。她情愿世界就是她睁开眼睛的一刹那,遍布光亮的样子。

      傅红雪道:“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快别哭了。”他不解释,也不多说话。

      可是你听他的语气,就会觉得温柔。

      魏西烛突然伸手扯断自己一缕的头发(茶深:好疼啊……),塞进傅红雪手里,道:“我再无其他东西可助你,我本是阴气化体,头发又是阴气极重的东西,这是我最后一点点的力量,与夜雨山庄气息相同,不会被那老头发现。你若进入幻境,只要牵着这东西,就能探到活人的气息。”

      魏西烛道:“你千万要记得我,我没有魂魄,无□□回,若你成功脱险,求你到夜雨山庄后院的竹林里,把棺材中的一截桃木带出来,我也不枉人世。你……你千万别忘了我啊……”

      傅红雪点了点头。

      最后一缕余晖终于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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