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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六~十九章 ...

  •   (十六)

      这个世界上能这样无知无觉放倒傅红雪的人还真不多,蜀中那位就算一个。

      阿十叹了一口气,现在他是进退不得。傅红雪抓他的衣服用的竟然是死力气,他掰了许久都没掰脱,他也怕自己离了这间房间,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

      他坐在床边,等。也只有等这件事可以做了,等待他醒过来,等待天亮,或者是其他。

      刚开始是有浅浅的鸟叫,然后光线像水一样脉脉漫进窗子,一层一层又一层。从灰色到蓝色到浅白。只有没有入睡的人才能真正捕捉早晨微妙的,稍微透露出一些寂寞的韵律。

      傅红雪人事不知,热度却渐渐退下来。融融的光从他的脸上一格格爬过去,衬得他脸上对比更分明,黑是黑白是白,像鸦翼上落了新雪。睫毛在眼底漏下墨黑的小弧。

      他的睡颜安静得要命。

      不是满足也不是放松,而是安静,轻而缓的水底。

      你这样看着他,会觉得什么都不想要。

      阿十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很久,他恍惚间生出一种自己也不明白的触动,像是捉在手心的蝴蝶扑哧扑哧扇动着翅膀,或者耳边突然隐约传来一声裂弦的琴音。

      那种触动是暖的,活的,流动于周围的空气中,温柔得想要让人落泪。

      他怔怔地看着他,然后弯下腰去。

      天再亮一些的时候,傅红雪终于醒了,他看了阿十一眼,眼神还是失焦的,等他再眨眨眼,楼下的消息也来了。

      他还攥着阿十的衣角,都揉成了一团,连忙放手说抱歉。此时门外传来规律的上楼脚步声。

      小二毕恭毕敬地送上来,说是药仙赐的,指名给傅红雪。

      他才知道原来昨晚带刀的那个就是几个月前名震武林,不管是老江湖还是初出茅庐的少年游侠都要说上几句的傅红雪,他们说他的招式,说他的灭绝十字刀,也说他离奇的身世。眼神都有一种闪烁的光,无论知道不知道,无论知道多少,谁都可以说说。

      一代大侠杨常风、魔教公主花白凤、云天之巅公子羽、前武林盟主向应天、武林女诸葛明月心、云天之巅护法红花、小李飞刀叶开、孔雀山庄护庄女神南宫翎。哪一个不是拿起来就响当当的名头?

      这些人竟然最终还要靠一个傅红雪成全。

      谁都不是的傅红雪。

      阿十窜出去开门,小二往房里偷偷瞧了一眼,傅红雪才坐起来,披着外衣,神情恹恹的,倒是那种绝世的气派怎么也挡不住。

      真是开了眼了啊,他端着空了的盘子,欢天喜地下去招呼客人了。

      阿十转过身,手里多了一瓶药。“人说是药仙送的。”他晃着那小白瓷瓶,“人家可真是神通广大。”

      傅红雪皱着眉说:“可不可能是他……”

      阿十接口:“你怀疑是他下的手?”

      傅红雪轻轻点点头。

      阿十说:“昨晚搞鬼的一定是这所谓的药仙。”他没有继续说,只是打量了一下小小的药瓶,上书小篆“醉生”二字,他嗤笑道:“肉眼凡胎。”

      傅红雪果真是中了这名为“醉生”的毒,既有醉生,何处梦死?

      他们想到一块了。南宫博,不正是梦死?

      很巧的是,下毒的人也和他们想到一块了。

      药瓶的瓶塞裹着的不是常见的红绸布,而是棉纸,上面黑漆漆一行字。

      ——明日,商河东五里,恭迎。

      恭迎。

      (十七)

      阿十下去跟小二打听,商河不算是大河,多浅滩,漕运不往这走,只有些打渔的船家。传说中的药仙的确是住在那附近,只是尚无人知道具体的方位。有人迷迷糊糊闯进去过,又迷迷糊糊被扔了出来,醒来时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恐怕是有些阵法啊。

      无间地狱有的是阵法。

      他们雇了个船家,逆着河水往上走,沿岸怪石嶙峋,越走越窄,两边的桃花倒是越来越盛,熙熙攘攘不见绿叶,红得烧了人的眼。

      路程不算长,他们走了几个时辰也没有眉目,桃林深处似乎没有尽头,只有挤挤挨挨,一大片一大片的红。天色渐渐暗下来,夕阳挂在前边的天空沉甸甸向下坠,暖红的余晖中传来虫鸣。

      船家说这是鬼打墙,说什么也不肯往前了。二人不得已只能弃舟沿着岸边走。走了不到一个时辰,桃花突然渐渐变少,眼前出现一片绿意。竟然是一座不输孔雀山庄的雕栏画栋,沉浸在一片浓雾和阴翳中,森森透出些鬼气。

      不巧夜里又落了雨,傅红雪跑到屋檐一看,上面苍苍一个匾额,题了“夜雨山庄”四个大字。阿十凑过来一看,笑道:“哟,还真巧,夜雨夜雨,何不进去避雨?”他扯动嘴角,说罢敲起了山庄的大门。

      半晌才听到一个妙龄少女的声音应着“来了来了”,傅红雪按在刀上的手松了,厚重的暗色大门骤然拉开,一张绝世的脸迎着月光。

      眉目比月光更轻柔,眼神比月光更清冽,白衣比月光更皎洁。

      翠浓。

      傅红雪倒退了几步。

      阿十没有动,这个人无疑是翠浓的脸。不同于明月心的,明月心有张神似翠浓的脸,面前这人不一样,她不止神似,也不止形似,阿十甚至可以断定,如果翠浓那天活了下来,长到如今,无疑就是这样的一张脸。可是他依旧没有动。

      傅红雪深深地呼吸,才颤抖着发声:“是你吗?”

      少女怯怯地往回缩,说:“什么是我不是我,我就是我呀。”她虽然害怕,却也没有逃开,这一点也像极了她。

      傅红雪讷讷地叫了一声:“……翠浓。”他甚至有些脸红了。

      少女歪着头瞅他,问:“翠浓是谁?”

      傅红雪噎住,手足无措。这时阿十把他拉到身后,问眼前的少女:“这里可是药仙的住处?”

      “药仙?我不知道什么药仙……这里是夜雨山庄,你们识字的。”少女回答得很坦诚。她说:“你们是来避雨的吗?”

      傅红雪刚想说话,阿十拦住他,笑道:“是啊,劳烦姑娘了。”

      白衣少女笑道:“不麻烦,好长时间我都没见过生人了。”她吐吐舌头。

      阿十在内心又翻了翻白眼,糟糕越来越像,这可如何是好。

      她拉开了门,领他们进去。园中几乎没有点灯,只有长长回廊上挂着一两只暗红的六角宫灯。风雨中园中绿树飒飒作响。“我先领你们到客房去,爹爹晚些才回来,有什么事情到时候你们和他说,我可不管。”她嘟了嘟嘴,提着一盏灯笼,裙摆无波自动。

      阿十问:“敢问令尊……”

      少女回答:“我爹爹的名字你们自己问他,是他造了这座夜雨山庄。”她用钥匙打开了门,房间内整洁如新。

      傅红雪问:“那你呢?”

      少女用袖子掩住嘴,笑:“我叫魏西烛。你们先休息吧。”她说完像一只跳过荆棘的鹿,消失在门外苍苍的松影中。

      窗边点着一只红烛,烛光暖暖的。透着纸窗外摇曳的松柏如水中藻荇交横,浅白的月光像一浪浪的潮汐。

      不久,窗外传来一阵琴声,《水仙操》。不甚娇柔,却足够清丽,隐有杀伐之声,绵延不绝。傅红雪坐着有些晃神,阿十把手按在他肩头弯下腰,“傅红雪。”

      傅红雪抬头看他,“嗯?”

      “她不是翠浓。你不用愧疚。”他内心默默加了一句,我希望你相信我。

      “……我明白。”

      (十七)

      那晚的雨下得很大,窗外芭蕉雨打声声不绝,隐隐有琴音透过雨幕和纸窗。

      一个很奇怪的梦。

      傅红雪长大以后常常没有梦境,与其说他睡眠质量好,还不如说他真真是个无趣的人。如果一个人察觉到自己的无趣,倒还不是那么无趣的一件事。

      梦中他们回到那个夕阳西下的河边,水草和着浓烈的花香清晰可闻,魏西烛像一只兔子一样从树下分花拂柳地走过来。

      傅红雪问:“是你吗?”

      魏西烛嗤嗤地笑,说:“什么是我不是我,我就是翠浓啊。”

      翠浓?

      阿十此刻扭头告诉他:“她不是。”

      魏西烛好像有点小生气,鼓着脸颊指着阿十说:“你才不是!我好歹也算是个活生生的人,你是……”

      阿十悲伤的眉眼。

      他突然觉得一阵剧烈的轰鸣,像是头顶盘旋着风,傅红雪说:“够了。”

      如突然破开水面一样,他醒了。醒得十分不合时宜。醒得那一刻觉得非常的,非常的悲伤。

      傅红雪推门出去发现阿十靠着走廊的栏杆在看雨,雨还在下,把一片荷塘淅淅沥沥下成大圈套小圈。远处亭台渺茫如歌声。

      阿十百无聊赖吹着挡住眼睛的刘海,知道他开门了也不回头,抱怨道:“这些天雨可真多啊。”

      “我们在这里耽搁了一天了,不知……”

      “诶你不用担心了,是别人请我们,又不是我们请他,爱来不来。”

      “可是南宫庄主……”傅红雪没说完,魏西烛从走廊的那一头走过来,她换了一套衣服,水红的袄裙在别人身上会显得恶俗,但是她穿起来,只会觉得飘然好似仙人,不染尘世。

      “我爹现在正在大堂等着你们呢,你们还不快去?”她手里抓着两把伞,塞了一把到傅红雪的手里,自己撑着一把又走入雨中。

      浅青色的伞。一笔一笔好像细细述说着江南。

      他们两个共着一把伞走在魏西烛的后面,雨声密密敲打在耳边,一声一声又一声。呼吸也很近,什么都很近。

      大堂有人在负手望雨。

      魏西烛收了伞,扑到那人的怀里,甜甜地叫道:“爹爹~”

      此人看上去年纪和南宫博差不多,穿着颇为讲究,衣饰看上去竟有苏杭那边的手笔。好一派道骨仙风。他笑着爱抚了一下魏西烛,转而对他们拱手道:“在下魏秋池,乃夜雨山庄的庄主,昨日刚从山中回来,怠慢了二位可不要见怪啊。”

      傅红雪道:“我们昨夜来此避雨还蒙魏小姐照顾,惊扰了这里还请魏庄主海涵才是。”

      魏西烛笑道:“烛儿她自小生在这山野里,哪有那么多官家小姐的习气,二位把她当江湖儿女待便好。”

      “爹爹!”魏西烛不乐意了,羞红着脸去摇他的手臂。

      阿十说:“我们本是有要事在身,昨夜唐突避雨,现在也该走了,告辞。”

      魏秋池惊呼:“少侠且慢。”他捋了一下胡须,道:“我昨夜从山上下来,这雨来得好生奇怪,一夜之间竟然冲垮了山岩,现在山道被堵得严严实实的,怕是进退不能啊。”

      傅红雪和阿十对视了一眼。

      魏西烛继续道:“如果不嫌弃的话,庄里酒菜倒还备得很足,二位少侠不如等再过二三日附近村人疏通了山道再走也不迟。这雨再这么下下去,怕是有山洪啊。”

      “可……”

      “诶呀傅哥哥你就住下吧,现在下山可危险了……我……我……”魏西烛转而去摇傅红雪的胳膊,说着说着眼圈都要红了。

      傅红雪只有拱手道:“那在下就尊敬不如从命,这几日叨扰了。”

      阿十内心叹道,昨天跟他说什么来着,还说明白明白的,明白个鬼啊这个“翠浓”一扑上来魂都丢了似的,算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南宫博生死他不在乎,可他不能不在乎傅红雪。

      (十八)

      雨日复一日的下着没个尽头,池塘的碧水涨起来没过嫩生生的莲叶,被几尾红黑花斑的鲤鱼搅乱。魏西烛托着腮靠在凉亭边上看鱼,手里捏着绣到一半的牡丹图,她叹了口气。

      这图,是否有绣完的那一天?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她一定,一定要把这手帕送给他。不管他怎么想,他乐意不乐意,就是硬塞,也要送给他。想到这里,她的脸就晕上一层桃红。

      阿十也在看雨,云层还是厚厚的密密的,光从中间透出来,都好像带着一层灰。他整个人都包裹在这银白色的光中,被镀上毛绒绒的一层边,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雨从檐角滴落,砸进他面前的大缸中,惊碎一片浮萍。

      “这雨,到底要下到几时?”他叉腰站在台阶上,不满地望着天。

      傅红雪坐在一边,答他:“谁知道。”

      这雨好生古怪。

      魏西烛上个时辰还来找他们玩,这会又躲到哪里去了。

      小姑娘虽然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居然还提着一把剑要拉他们比试,阿十自告奋勇同她玩了好半天,傅红雪才知道他居然大半个江湖的门派武功都会那么一两招,还颇得神髓。

      用来逗魏西烛恰恰好。刚开始魏西烛还耍脾气说是自己没他那么见多识广,会的招式多,输得不服气。阿十就一招一招让她输了一次又一次。无论是如雷贯耳的名门招式还是小家碧玉的巧妙心法他都轻轻松松让魏西烛输得跳脚,小姑娘最后把剑往地上一扔,跺脚道:“你欺负人!”

      旁观的傅红雪却知道阿十这么多招式下来都是点到为止,也不见哪家习武的痕迹,如果见识过,有样学样倒是可以做到,只不过他又到哪里去看得这么多家的武功。

      他在旁边发呆,魏西烛顾着和阿十斗嘴,把他一把拉过来,说:“不行,我要和傅大哥比!”

      阿十笑道:“你和他比还不如跟我比呢,他可没我那么温柔体贴,一会要你哭的。”真是不识货,傅红雪那家伙可不会故意让你。他要使,便使的全是真功夫。

      傅红雪回过神,看见魏西烛眼巴巴瞧他,说:“好吧,点到为止。”他走到一边,随意挑了一把刀。

      魏西烛不满道:“明明背着一把刀,为什么还要用普通的刀呢,我还想见识一下傅大哥的灭绝十字刀法呢。”

      傅红雪问:“你知道我?”

      魏西烛嘻嘻笑,说:“傅红雪的名字,江湖谁人不知?我虽然自小窝在这穷山僻壤的山庄里,傅大侠的名字,也是清清楚楚传到我的耳朵里的呢。只是想不到……”她低头笑,没有说下去。

      想不到是那么好看的一个人。

      虽然他们都在说你离奇的身世,我可理会不了那么多。无论你是不是杨常风的儿子,是谁的兄弟是谁的丈夫,反正你是傅红雪。我知道这个就够了。

      傅红雪说:“用这把刀也是一样的,灭绝十字刀威力甚大,用来比试恐怕不妥,我怕误伤你。”

      魏西烛眨眨眼,说:“见识一下也不可以吗?”

      傅红雪语塞,讷讷道:“也不是不可以……”

      阿十说:“不行。”他的眼神揉进太多深色的笃定,让人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魏西烛愣了一会,转而娇嗔道:“不看就不看!”跺跺脚跑开了。

      傅红雪没拉住她,只好回头问阿十:“怎么了,你还真跟她生气啊?”

      阿十抬头看了看永远也晴不起来的天空,说:“没有。”

      “那你怎么不让她看?”虽然他也很奇怪为什么明明是他的东西,阿十说不让看就不让看了呢。

      “不行就是不行,懒得和你说那么多。”

      喂平时说个没完的是谁啊。

      傅红雪真心不明白。

      (十九)

      再过了三日,雨还是没停,魏秋池听山下送菜上来的农夫说商河水位暴涨,已经冲掉了几个村子,剩下的瘟疫肆虐。只剩下此地地势略高,才幸免于难,不过也将意味着夜雨山庄成为一座孤岛。

      谁也找不到的孤岛。

      那时魏秋池正在前厅和他们一起喝茶,魏西烛听到这个消息便跳起来,说:“这怎么了得,可得死上多少无辜的村民,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下山吧。”她一把拉住傅红雪,就要往外冲。

      魏秋池把茶杯盖重重一磕,厉声道:“烛儿。”

      魏西烛的脚步迟疑了一下,却置若罔闻一步踩进水洼里,傅红雪连忙拉住她,说:“西烛姑娘?”

      雨水把魏西烛的头发打湿,刘海压住眼睛,显得她的神情格外的幽深。她没有回头看自己的父亲,也没有看傅红雪。只问:“傅红雪,你去是不去?”

      阿十见到此情形立刻站起来,叫道:“魏小姐。”

      “你去是不去?”

      傅红雪安抚道:“如今山下不太平,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我不怕,我也不管。”

      魏秋池没有说话,只是痛心地望着她。

      傅红雪没有动。半晌,魏西烛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明白了。”她低着头往回走。

      魏秋池叹道:“夜雨山庄吃穿住宿哪一样少了你的,到了外边,为父是心疼你要吃苦啊。你平日在庄里怎样任性胡来为父都随你,可在外边,谁来容你呢?”

      魏西烛瘪瘪嘴,拉住魏秋池撒娇:“爹……”

      阿十走到傅红雪身边,帮他抖掉身上沾上的雨水,问:“我们几时走?”

      那边魏西烛听到了,叫道:“你们可不能这么快就走了!好不容易庄里才有像你们这样有趣的人,我还没和你们玩够呢!”

      傅红雪低声说:“雨停就走。”

      他也看出点古怪来了。

      夜里风疾雨骤,院子里树叶响成一片,潇潇声从窗缝溢出像是一曲激越的歌,不知道哪里的树木被吹断了枝条,发出一声巨响。突然有人急促地拍门,傅红雪一跃而起,拉开门,发现魏西烛湿淋淋地站在门外,没有拿伞,也没有点灯。一袭白衣像是快要消散了去。

      她的脸很白,眼睛却很亮。

      她哆嗦着说:“傅红雪,你带我走吧!”

      阿十点了灯放在桌子上,示意她进来再说。

      魏西烛却死活不愿意进去,只抓着傅红雪的胳膊,很用力。她的手指很细,很白,看上去似乎只有骨头一样。

      傅红雪道:“西烛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魏西烛像是在着急什么,只道:“你快带我走吧!”

      傅红雪问:“为什么?”

      魏西烛来回走了几步,跺脚道:“还用问为什么!”她咬了咬嘴唇,狠下心道:“我喜欢你,我想要嫁给你!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傅红雪心里道,可是我不想娶你呀,我不想娶任何人了。

      除了翠浓,除了明月心。傅红雪的心思是有限的,甚至比大多数人都要有限。给了一个,就不会给其他人。可是他比绝大多数人,都来得善良。

      他没说话。

      魏西烛哭了起来。她知道这样只会让自己更加丢人,可是她还是止不住眼泪。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她甚至连一句“对不起“也没得到,她的一切就结束了。

      她说:“你知道吗,我在这里等了你很多很多年,从一出生就是为了等你的出现,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她的眼泪一直流一直流,可她还是坚持仰头和傅红雪对视,“我知道我和谁长得像,也知道比起你的妻子我更像,你怎么能不要我?”

      雨打碎了一地的海棠。刷拉刷拉响成一片。

      阿十默默递给她一方手帕。怎么说,要怎么说。她还以为爱情真是由得人来掌握的吗?不可说,说了,便是错。

      真正能掌握爱恨的人,恐怕也是不敢爱和恨了。那些人对于恨都是那么聪明,却往往栽在爱里面。

      傻姑娘,有些东西由不得人,爱也好恨也好,皆是我命由天不由我。一旦你真正懂得这样的道理,你就不会这样问了。

      傅红雪说:“不要哭了,你是个好女孩。”

      魏西烛夺过阿十手里的手帕,说:“我知道。”

      最后她自己擦干眼泪,对他们说:“这件事大家都忘了吧。”

      她轻轻踮起脚,凑到傅红雪耳边,道:“你千万要小心。”

      很大很大的黑色的雨,把这个秘密吞进了自己安静的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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