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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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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几次做蒸汽轮船,其实瑟琳那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印象了。
记忆中的自己总是小小的,将将及父亲的腹部。父亲的手很大,完全可以包裹住她小小的手掌。是一种与血一样的温润之感。那时候的妈妈会抱着还是婴儿的弟弟跟在他们的后面,她的身上总会有好闻的樱花香,只是瑟琳那在很多年后才明白那是属于日本国的气息。
一家四口能聚在一起的时候,很少用马车出行。一步一个脚印,好像每走一步都离走遍世界的梦想更近一步。他们会路过公爵家那漂亮的大庭院,会路过贫民窟前那些错落的电线,会路过一条条港湾。然后爸爸就拿出四张票出示给检票员,那几张小小的红色纸条上竟然能装载住他们满满的回忆。
隐约记得那是趟去往卡普里岛的轮船。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突然碧海蓝天被火红色撕破了一角,露出狰狞面目的魔鬼狂笑着,咆哮着,残忍地将蓝色全部吞没。手上的温度突然消失了,然后全身就失去了温度,并不是刺骨的寒气,而是连感觉都没有分毫。
“——啊。”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黑夜顿时吞没了一切,听不到轰轰烈烈的破坏声,寂静之中只剩下墙上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眼睛似乎还未适应黑夜的神秘,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清楚。失去的知觉也在一瞬间回来了,手腕丝丝的凉意,额上涔涔的冷汗,心脏跳动地那般剧烈,就像是要震破胸腔一样。
她慢慢地,把身子缩成了一团。时间还是一分一秒地度过,隐约能听到外面的水声,夜晚凉风习习,但是却被一墙隔开。即使是凉爽的秋天,室内的温度也明显高了不少。又因噩梦的原因,此时她只觉得衣服都贴在了后背上,湿润的触感,格外讨厌。
或许是陌生的环境极度缺乏安全感,她突然很是怀念自己那个小小的完全没有贵族风范的房间。其实那只是咖啡厅的一个附属隔间,却被埃琳娜巧手改造成两个人的房间。住在里面的感觉与住在父亲那所大房子里是截然不同的,甚至有时在临睡前还能听到埃琳娜用柔和的声音在说着些幼稚而温馨的童话故事。
只是后来大家都忙碌了,埃琳娜也因皇女身份而不得不介入了黑手党,贵族与贫民只见无聊的心里斗阵。瑟琳那常常无法在房间里听到那个可以令人安心入睡的声音。
——这次,是不是也换成她离开了。眼前不知道为何又浮现出Giotto的摸样,那种举手投足间的贵族气息,又是隐在眸子最深处的同情贫民的悲哀。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就确定了这样的一个憧憬对向,与……与阿诺德先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情。
不过对阿诺德先生是什么感情……呢。她烦恼地用未受伤的左腕按住了额头,那上面似乎温度很高,透着些许凉意的冷汗或许有为额头友情降过温了,但高温依旧不减,已经清醒过来的她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是发烧了吧。那么突然就发烧了,怕也是拜手上的伤所赐吧。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夜幕也渐渐被黎明撕开了一角。她后半夜就是直接坐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待天微亮的时候才被光线刺到了眼睛,可是额上温度依旧存在着,导致整个人即使从睡眠中清醒过来还是有些晕乎乎的。她大口地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充足的阳光气息顿时溢满了整个世界。
就这样又是新的一天了吧,早安,瑟琳那。
穿戴与洗漱完毕之后她走到了阿诺德先生的房间门前,那里的门正紧紧闭着,不过瑟琳那还是猜测那位先生已经起床了。刚才离开房间时看了眼钟表,指针所表示的时间已是五点四十分。虽然不太清楚他们的工作时间,但作为一个严谨的国家情报部首席,他的生活作息也应该极为规律。
敲了三下门,里面没有反应。
“那个……先生,我进来了?”瑟琳那稍稍犹豫了一下,听见里面依旧没有一点动静,小心翼翼地把门拉开了一条缝隙。还没等她想要跨进房间里,几个手铐准确无误地飞进了攻击范围。毕竟还算是贵族小姐,被突如其来的手铐险些吓死,“啪”地一声关上门,也没顾得上是否吵到了他人。
里面似乎成了什么战场,危险的打斗声不断。大概持续了两分钟有余,传来那位先生闷闷地甚至带着些浓重鼻音的声音:“帕特丽夏(patricia),上班时间是六点三十,起床时间是五点五十,打扰我睡觉的人,拷杀!”
瞬间懵了。帕特丽夏大概是他的部下……之类的吧。
在门口思索了很久很久,才大胆地得出了一个结论:阿诺德先生……有起床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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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曾听埃琳娜说过,起床气是因为低血压引起的。虽然不怎么清楚阿诺德先生的状况,但她还是稍微有点难以置信——这、这么小孩子气的举动才不是那位先生会做出的吧!所以……果然是事出有病因吗?
“阿诺德先生,早。”五点五十分,果不其然听到里面传来了起床的动静。她匆忙问厨房买了一些早餐并且借了一个客房服务专用的小推车。于是在六点钟阿诺德准时出门的时候,她已经以一个标准的服务员姿态出现在门口。好像稍微有点头晕难受,但她还是扯出了一个不淡的笑容,“不知道您爱吃什么……所以就……各种都买了一点。可以在房间里用餐吗?”
他的眼神扫过了小推车上的食物,除了西式常见的面包,果酱与牛奶,还有日式的寿司,茶碗蒸与绿茶。不过样式也并不算太多,毕竟这只是艘普通的蒸汽轮船而已。
最后再淡淡地看了眼瑟琳那,她的脸上出现了些不正常的红晕。只一眼便确定了她现在的身体症状,他微微侧身:“进来吧。还有……我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只是不经意地加了句话,瞬间让瑟琳那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像……的确是这样的。他们的身份,一个是情报部首席,一个大概犯人这一类的,并没有义务交换姓名。虽然她认出了他,但实际上她不应该认识他的……如此,算不算罪加一等了?
“可是我觉得……店里老顾客的名字……应该了解的……吧?”这是什么理由。她在心里小声地骂了一下自己,发烧都快把脑子里的思维系统烧坏了呀。所以这样是越解释越乱了吧。
“谢谢早饭。昨晚看了下我房间的第二个抽屉,里面也有治疗发烧的药,直接冲水喝就可以了。”他坐回写字台,似乎并没有再追究瑟琳那知道他的名字一事。
“谢、谢谢,让您费心了。我想我的房间也会有的,只是我没认真找过而已。那现在我可否先退下了?”
“嗯。”
从走廊里的这扇窗往外看,风景正好。一夜的休整之后船又重新开始了航行,打响的汽笛就像是时间的使者,把新一天的讯息传递给睡梦中的人们。六点五分,贵族们普遍还没起床,只有勤劳的船员们开始了新一天的航行。甲板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坐在躺椅上谈笑,但却并不清冷,反是一种充满了希望的气氛。
秋日的太阳东升得并不算太早,这个时间也只是在天边露出了一个角,但依旧在世界上挥洒着温暖。她的房间其实离阿诺德先生的很近,只是隔着一个走道罢了。而在这个走道上,已经被金色填满了。开启房门还会有轻轻的一声“吱呀”,可见这艘船上的设施也并不新了。不过却被打扫得非常干净,那扇门上也被细致地擦洗过,能清晰地看得出它原本的淡蓝色。
第二个抽屉里,几包药用泛黄的纸包着,静静地躺在里面,最上面还用钢笔写着各自的用途。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治疗发烧的那剂药。
她突然觉得自己与阿诺德先生的相处模式太奇怪了。明明……明明是因为他的原因她才受伤和生病的吧!可是各种药又是他来告诉她摆放位置的,或者说,可以算是他在提醒她吃药嘛。
再或者说……他或许是个很细心的人吧。
毕竟是情报部首席,如果天生少一根筋地也不太像话。所以现在,这项职业在合适的时间里,有了他最适合的人。想到这里,瑟琳那轻声笑了一下。
虽然被莫名其妙地逮捕了不怎么高兴……但或许也不是一件那么令人讨厌的事呢。
药的苦涩渐渐在口中融化开来,似乎是生病的原因,外界对味觉的刺激不再是太过明显。只是隐约察觉到些许的苦涩,甚至化到最后,还有丝丝的甜意。她低低地叹了口气:“啊啦,真是奇怪的药……”
以及奇怪的味觉和心情。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