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初代]天穹云端》双界线

5、第3章

　　敏锐地捕捉到了，格林格尔伯爵脸上一瞬间的错愕。那双碧绿色的眸中没有了清冷或者戏谑，被填满的是道不明的情绪。他的眉毛微微蹙起，一时气氛陷入僵局。直到他身边的女孩发出一声轻轻的痛呼，伯爵才回过神来，慌忙为女孩检查。显然是刚刚他无意识地捏紧了女孩的手臂而造成的，此刻那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红印，些许的触目。
　　泪水在女孩的眼眶中打转，但她似乎是尽力地克制着，强颜欢笑，嘴上还对伯爵说着不介意。瑟琳那微微叹了口气，暗中羡慕。伯爵这次……应该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吧。
　　安慰完妻子的格林格尔伯爵这才转过头面向瑟琳那，神色严肃，是以一种劝告旧识的口吻：“这次真是抱歉了瑟琳那，这个忙我怕是无法帮忙，恐怕只有家父的情报网才能涉及到那个人——不过即使是斯尔多曼地主，也无法动用到这条机密情报网吧。还有，可以的话请不要多接触那个人，否则我也无力把你从危险中拯救回来。”
　　他打横抱起了女孩，一点也不费力，而女孩在他的怀里竟意外地契合，精致地像是玻璃窗里的洋娃娃：“那么，失陪了。莱茵，送客。”
　　从楼梯的阴影里出来一位老人，白色的头发被整齐地梳在了脑后，眼窝深深地陷了进去，瞳孔中辨不出是黑色还是棕色，但却不失神采。他穿得是管家服，黑色的款式，拖长的衣服后摆，简单而不失体面。他朝瑟琳那微微笑了一下，做了一个标准的礼仪：“瑟琳那小姐，这边请吧。”
　　她看了眼格林格尔伯爵离去的背影，略感失望。那个暴露在月光下深色清冷的先生，瞬间就成了被黑影包裹住的谜团，落差之大，甚至让她有点难以接受。跟在莱茵管家的身后，由于一直在思索的缘故，她的步伐并不快。前面的老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细心地放慢了步伐，让瑟琳那能够跟上。
　　走到大厅门口的时候，已经没了Giotto的身影。她顿了顿，还是步入了外面那个不算寂静的黑夜。明明只剩下夜风轻拂过树叶时的沙沙声，她却仿佛听到了所有的声音。酒杯的碰撞声，虚伪的寒暄声，暧昧的□□声，痛苦的低吼声，杂乱的脚步声，狂妄的挑衅声，残忍的殴打声。
　　……不是……这样的。似乎察觉不到外界传来的寒冷，自己被困在一个小小的，封闭的空间里。
　　“瑟琳那小姐，就送到这里可以吗？”莱茵管家在花园门口站定，侧着身子，标准的微笑。瑟琳那回以微笑，但更像是嘴角强行扯出来的一个弧度，一定难看死了。
　　回到咖啡馆已是深夜。
　　记忆里的那个地方从未如此清冷过，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包括埃琳娜和名义上的店长。没有风铃清脆的声音，也没有修补房屋时单调的敲打声。蝉鸣的季节已然过去，但此刻披了件外套反而不觉得多冷。瑟琳那抱膝坐在屋顶上，望着星空，不知是对谁在说话：“——你看，虽然不是星星最多的季节，但这样的夜空不是很美吗？那个应该是仙后座，真的是W形状呢。东边一点的是英仙座吧，很美的名字。”
　　“嗯。”淡淡的语气，却干净地没有丝毫杂质。她这才侧脸望向了那位先生：“请问，是什么时候离开西西里岛呢？我想明天清晨会更适合吧。”
　　“现在动身。”
　　她看着他的侧脸，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坚定。但那并不是过于僵硬的脸部线条，反而意外地柔和，即使与性格不相类似。最普通的蓝色瞳仁，却又并不平凡。是被月华笼罩着的使者，而不是被黑影包裹着的谜团，他总是站在一个很偏的角度之上，但并不难碰触到。只要愿意。
　　纤细的手腕被手铐铐住了。
　　不似月的清冷，却有玉的温润。但又并不灼热，只是一个恰到好处的温暖，不使人感到心寒。瑟琳那跳下了屋顶，带动了手铐另一头的阿诺德。他没料到那么突然，不过在身体被带动的一瞬间也迅速做出反应，单手一撑便落在了地上，比瑟琳那还不知利索多少倍。调皮的少女失望地垂了垂眸，拉长了温婉的嗓音：“——诶——我还想看先生您失态的样子呢——果然真正做这行的就与我这种不同……吗……诶，轻、轻点可以吗？”
　　手铐突然地紧了紧，在手腕上留下了印子，甚至都快变成了青紫色。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了格林格尔伯爵在捏痛女孩手臂时那副小心翼翼又满怀歉意的表情，稍微有点遗憾。可能这位先生不是那么温柔的人吧，即使，他是这样的人，温柔也不会是对她展现的。
　　空下来的左手掸了掸衣服在房顶上时所沾到的尘土，然后就觉得右手腕被一股力量带动了。
　　“走了。”
　　她有点苦恼地紧紧跟在了他的后面，好在他有可以放慢步伐，不至于使她走得跌跌撞撞。可是，一直维持这样的情况可真糟糕呢，与他开玩笑所得来的乐趣怕是抵不过自己被人当狗一样牵着时的困扰。独自想着该怎样脱离这样的情况，不知不觉天已是蒙蒙亮。黎明的色彩格外适合秋日这个季节，好像天空都被颜料涂满，那是孩子们的杰作。红色，橙色，粉色，深紫，以及藏在最深处的蓝，甚至没什么规律可言，像是随手的涂鸦，带着些抽象的美感。
　　西西里岛第二大的港口已经能看得到踪迹了。
　　忙忙碌碌的身影，热闹地掀开了新一天的一角。工人们搬着足有一人高的大箱子，汗水在阳光下闪耀成夺目的一幕。有穷人在窗边祈求施舍，扯高气扬的贵族却只是当做没看到，更有甚者，一脚踹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鱼腥味，那应该是富人们今日丰富的伙食。
　　“跟上来。”他的目光扫过几艘停泊的大船，然后扯动了手铐，“这艘是去福罗伦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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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种手腕快被废掉的感觉。瑟琳那的左手慢慢按上了右手腕的手铐，与圆环内部温和不太一样，暴露在空气之外的手铐透着正常的铁应有的温度。真是糟糕的感觉，只要那位先生一动，就必将扯到自己。毕竟是硬物，柔弱的地方总是去碰触还是会产生痛觉。她略作思索，突然把视线移到了手铐的另一边。
　　——既然是连着的话，那位先生的手腕……也会很疼吧？而且看他如此娴熟的动作，定不是第一次逮捕犯人了。
　　新一天的朝阳又伴随着工人们不算整齐的呐喊声升起了。去往福罗伦萨的客船可以算是西西里最豪华的大船之一了，甲板处挤满了向亲人告别的贵族们，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不见他们的装腔作势。大概是到了起航的时间了，眼前的风景开始渐渐移动，乃至视野里满满的蓝色，只有远处那个小点，还诉说着西西里的传奇神话。
　　瑟琳那随着阿诺德来到了船舱之中，那里虽称不上金碧辉煌，但也是罕见的豪华，至少对于除了贵族之外的人而言都是奢侈品。他从兜里取出两份船票，把一份递给了瑟琳那：“房间。”
　　原来他还买了船票……吗。不……这是什么诡异的思想嘛，他又不是仗着势力扯高气扬的贵族，而是国家情报部首席吧？这种像是正义的化身……诶她好像想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瑟琳那使劲地摇摇头，接过了那一小张印着黑体字的淡红色薄纸：“先生，那手铐该怎么办？”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手铐下青紫色的皮肤，还是帮她解开了，顺便丢下一句话：“房间里的第二个抽屉一般都会准备药品，自己会疗伤的吧。每天早上来找我，最好不要去跳海。”
　　这一上路，便是好几天吧。
　　从房间里的窗户看出去，可以隐约看到甲板上零星的人影。水天一线，把世界幻化得意外清亮。她的右手托着下巴，笔尖轻触白色的纸张，然后写下了一行清秀的字体：
　　[Alaudi.]
　　因笔尖一直未离开纸张而晕染开来的墨水，形成了一个不完整的圆。她怔怔地对着黑白分明的那处，也不明白该做些什么。就只是用笔点在那，久久的，纸都被浸湿了。直到已经可以透过脆弱的薄纸看到棕色的桌面了，她才猛然惊醒。慌忙地起身寻找餐巾纸处理掉刺鼻的墨水味。
　　没处理的手腕暴露在空气中，丝丝的冷风似乎是戳到了疼痛的部位，她轻呼一声，还是捂着手腕在床上坐了下来。
　　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真糟糕……是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