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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终章(修改) ...

  •   后来的日子其实跟世上大部分人一样千篇一律,但也有些许不同,那时候霍家帮小哥办了身份证,寒冬腊月里我跟小哥一趟趟的在派出所,医院和人事档案处之间穿梭往返补办重返社会的种种手续,户籍,保险,甚至还有莫名其妙的疫苗接种证。之后陪他考驾照,买车,一直到过小年那天才安生下来。

      三月份的时候三叔找小哥夹了趟喇嘛,是个大斗,因为安全问题没让我跟去,在地下手机没信号,我联系不上他,在店里等的抓心挠肝,最后憋不住冲进三叔的盘口发飙。三叔也没辙,派了个伙计把我送到山西一座群山环绕的小村子里,天天坐在大槐树下喝老陈醋吃手擀面等消息。小哥他们从盗洞上来的时候我眼睛都熬红了,顾不得在场一干革命群众的雪亮视线,抱着他一通掐揉,哑着嗓子说你就算嫌我碍事我都再不让你自己走了。周围三叔的下属们善意的起哄,他也跟着笑,用全身唯一还算干净的嘴唇碰碰我的额头说好,以后都带你。

      后来无论在地上还是地下,我们真的再没分开过。

      跟小哥回杭州那天正好白色/情人节,经典的舶来节日,除了促进商业发展外一无是处,我看着满大街名品海报,忽然想应景也表个心意,跟三叔交货时在他铺子里看到一块老坑翡翠料子,满蓝紫色,极难得整料带三分水,拿在手上像一块蓝汪汪的琼脂。我忽然来了兴致,用小六价收了,找了个揭阳师傅给设计。

      雕刻师傅端详了一会儿,说这料子种老水足,经得起细琢,不像新坑货色一下刀就掉石渣。玉石铺子门口做赌石生意,砂轮开石头的声音震耳欲聋,我跟师傅连比带划地喊我想出对儿印章。师傅又问有想好的样式没,我回头看小哥,他摆摆手说随你,我踌躇了一会儿,说要麒麟。

      工作台上扔着本瑞兽名鉴,我随手拿过来翻到麒麟那一页,发黄的书卷印着纵行小字:麒麟仁兽,性凶猛,护主。设武备而不为害,不履生虫,不折生草,所以为仁也。

      别说,还真有那么点像。

      一个月后货送到店里,打开盒子一看,两方小印精巧通透,蹲踞的麒麟瑞兽栩栩如生,我取了一只递给小哥,说赔你的,跟开门那只质量没得比,不过这是张起灵专用。

      他故作淡定的接过去,黑眸却躲闪着藏了点欣喜。

      后来我们俩所有私人收藏里都印着两方红章,张起灵,吴邪,棉纸笺子大红印泥,古意盎然。

      天气暖起来后我俩每天吃饭睡觉做生意,在西湖边溜达着晒太阳,日子过的太安逸,恨不得在后院弄个粽子解闷。小哥问我要不要出去走走,我一听来了精神,从沙发上一个挺身蹦起来嚷嚷去哪去哪,小哥铺开地图让我挑地方,我看了半天问他哪个省是你没去过的,他被我问住了,回忆了一会说好像真没有,我忽然来了主意,手一挥指着吉林说去长白山。

      他眼睛亮亮的,箍着我不肯松手。

      我其实知道小哥的心思,一个人的脑子里装了太多痛苦的回忆,最好的办法不是不去想,而是干脆覆盖它。而对于我,没有什么比跟闷油瓶并肩而行更能纪念那些追寻他时,疾驰而去的青春时光。

      我们简单收拾了行李,搭长途汽车北上,一路经过大片金黄的油菜花,阳光下波光粼粼的稻田,已经抽穗但还碧绿的麦子。北方的天空很蓝,宽阔的公路向远处延伸,看不到尽头,车里飘着一股茶叶蛋和生黄瓜的味道。汽车在一个小站暂时停靠时正好日落,我下车抽烟,顺手在小摊上买了两包鸡爪和四听啤酒,一转身时看到小哥站在不远处等我,穿一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夕阳的余辉映在他脸上,那场景有些似曾相识的苍凉。

      他惯有的空落眼神在一瞬间击中了我,我大步走过去把装啤酒的袋子交到他手上,然后扔了烟,攥着他的T恤前襟在余辉里狠狠的吻他。

      张起灵,我再不要在你的眼睛里看到这样的孤独。

      疲倦的旅客和扛大箱子的民工兄弟在月台上像鱼群匆匆游过,每个人经过时都忍不住停下来看我们一眼。他们一定觉得不可理喻吧,两个正儿八经的中年男人,拎着只九十年代的红色塑料袋,吻的惊世骇俗。

      有什么不可以,只要那个人是他,有什么不可以。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们跟了一个当地的旅行团,乘大巴上长白山顶看天池,车子在盘曲的山路上走走停停,时不时有游客要求下车买特产。我想给爸妈带些,就也拖着小哥凑热闹,蹲在小摊上挑木耳和各式各样的干蘑菇,一边跟当地人聊天一边讨价还价。

      这里的东西比市里要便宜许多,付完钱后我撑着袋子,小哥仔细地一捧一捧往里装,长指时不时拎出一两只不合格产品,我忽然想起两年前追着他进山,狼狈的一路收装备的场景,憋不住开始笑,他斜睨着我甩了句傻子,我敛住神情,很认真的拽着他说,小哥,生活和生存不一样,你错过了的,我要陪你一样样都补回来。他沉默了一会,用掌心抚摸着我的脸,抬头说好,我相信你。

      那次旅行我们的运气出奇的好,登上山顶时天空万里无云,天池像一匹湖蓝丝绸般铺展在灰皑的群山里,雪线上没有植被的遮挡,那池水的蓝和背景的灰白便更加界限分明,纯粹的刺人眼睛。山风凛冽的吹着我的衣摆,仿佛张开手就可以化作一只山鹰。我摩了摩被风吹的冰凉的鼻尖,问小哥能不能找到三圣雪山在什么方位。“你想去?”他有点诧异,抬头看看太阳,又眺望一圈四周环绕的群山,指了个方向给我。

      我把登山包往旁边一扔,拍了拍小哥的肩膀,说张家族长,你这媳妇都娶了,不给先辈们介绍一下?他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很淡定的嗯了一声,拉着我绕到一片游人稀少的偏僻地方,背光的山坡积了厚厚的残雪,单这么看着仿佛时光还停滞在我们进云顶天宫的那一年,那时闷油瓶守着他的秘密,而我守着因他而生的坚强,一刻不停的追逐他的脚步。

      我在雪地里朝三圣雪山的方向跪下来,深吸了口气,道:“各位张家前辈放心吧,你们族长以后我照顾了,他那人不爱说话,有什么我想不到的你们记得托梦指点指点,别让他一个人憋心里。”

      “想他了也托个梦给我,我带他回来看你们。”

      小哥禁不住扑哧一笑,挨着我跪下来,十指交扣的牵着我的手,我们交换了一个温柔的眼神,并排朝远处的山峦深深地行了个大礼。

      之后我们在山风里长久的拥抱,背后是碧蓝清澈的长白天池,眼前是看不见尽头的悠悠岁月。有些寒冷的东西消融了,有些信任和依赖沉淀下来,慢慢成了时光中最柔和的一隅,伴随我们即将共同经历的数十载人生。

      下山后我们在二道白河住了两个星期,每天喝酒吃烤肉,换着店子尝不同味道的炒年糕和拌饭,清早牵着手在朝鲜市场跟那些头顶水罐的鲜族姑娘买泡菜,偶尔还能收到品相好又便宜的人参。天气不好的时候就在宾馆里待着,看电视,聊天,做床上运动,我特么已经快被磨练的成神了,上一分钟刚水淋淋的被小哥从床上捞起来,下一分钟就能人模狗样的出现在餐厅跟全国各地的驴友讨论当地风土民情。

      六月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了西藏,住在镇上的藏民家里,租了一匹叫做月光的马天天出去闲逛,这里的藏民看起来凶悍,但实际上既淳朴又热情,发现小哥会说藏语后每次遇见都扯着他闲聊。进墨脱前的一天晚上我们出门散步,专拣偏僻地方,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每隔一段便停下来接吻。

      我们在一大片枯树林里迷了路,深夜才转出来找到一户人家休息,我饿的前胸贴后背,在夜幕里跟主人家的牦牛并排坐在门口等食物。小哥从帐篷里钻出来,给了我一只刚出炉的饼子,咬着很硌牙,我一边嚼一边皱眉头,说这东西吃着有股怪味,小哥抱着膝盖憋笑憋的全身发抖,我看看手里的饼,又看看他,问到底怎么回事。他忍着笑把我带进帐篷,跟女主人打了个招呼后让我观摩做饭的过程。

      娘的抓一把牛粪扔火里,连手都不洗就和面是怎么回事?再抓一把牛粪扔火里,依旧连手都不洗就把半熟的饼掏出来揉搓是怎么回事?

      合着手里的饼是个粮食与牛粪的结合体,我冲女主人装模作样的干笑两声,把小哥拉出帐篷,咬这牙骂道好你个张起灵,一使劲把他撂地上,两人掐着闹着笑成一团。月光明晃晃的洒在地上,两头牦牛睁着柔和的大眼睛看我们胡闹,我愤愤不平把小哥压在下面,扭脸冲它俩吆喝说快走快走,惹烦了小爷拿你们做点心,他便抬头很轻的吮我的嘴唇,低声说这里除了我没人听得懂你说话。

      后来我还是把那个饼跟小哥一口口分吃完了,因为他告诉我这种东西是当他一个人在西藏时能找到的最好的食物,至少它是熟的。话说的很轻描淡写,那时他枕在我腿上仰起脸看我,黑眸里浮荡着记忆深处的沧桑和疼痛感,我一直觉得他的目光该是这个样子,这至少代表他肯将最脆弱的部分表现出来,而不是一直自己承担着,无论什么时候都只有看尽人事的淡然。

      我低头吻他的眼睛,说小哥你放心不会再有那种日子了,你没有的我都给你。接着一边随手拨弄他额前的刘海,一边做天下的情侣都哭笑不得的浪漫事情,在高原的星空下进行一场牛粪饼的约会,我的手背抚过他的眼角时忽然被冰凉的水汽所震撼,我捻弄着那一点水光诧异的说小哥怎么了,我还没来得及虐待亲夫呢。他迅速翻了个身背对着我,可爱的样子活像个青春期的骄傲少年。

      那一刻真是又心疼又想笑,我俯身揽着他的肩头,在他耳边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哥你是我的命啊。

      高原的寒夜见证我们的誓言,我从未如此坚信过呢喃和拥抱可以长久不变,但这世上谁能比他张起灵更加坚忍和长情?谁能比吴邪更固执,更能在经历过比鬼神更叵测的人心后还可以给予人信念,说天可以长地可以久,一个人的一生要从一而终?

      他转过头的时候我看到一张带着笑和泪的清俊面孔,像世间最美的风景。

      再后来我们回了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又过了几年,西泠印社的屋子对俩年过三十的男人来说明显小了,我们买了一栋二层小楼,把黑金古刀放在客厅里镇宅。小哥。。。哦不,那时候我很少叫他小哥了,总是起灵,起灵的,哄着我家闷王扫地拖地倒垃圾,以前总觉得不吉利,叫的多了反而习惯了。要知道一切昵称都不如本名,爱人的名字是温暖的枕头,可以用来拥抱,可以用来倚靠,那是美梦的温床。

      至于“小哥”,这两个字总出现在某些特殊的时间和场合,嗯,某些美好的室内活动中间。

      那时三叔和文锦家的金毛生小崽子,我抱了一只来,恶趣味的叫它小粽,每天清晨起灵带着狗出门跑步,我准备早饭,一开窗户便看到他俩在院子里奔跑嬉闹的景象,草坪的喷灌正在浇水,他全身湿漉漉的坐在草地上,胸膛一起一伏,小粽狗模狗样的在他旁边伸舌头,起灵扯着它的项圈抬头对我微笑,漆黑的眸子里揉碎了初秋微凉的阳光。

      那幅画面在我的脑海中保存了许多年,一直到我们的脸都爬满皱纹,每次回想却仿佛依旧站在原地,我向尽头一直眺望,便见到两个年轻人的身影,一个面无表情穿件蓝帽衫,另一个有点呆头呆脑,相互牵着手行在一条短暂却温暖的路上。

      ————————————————the end——————————————————————

      我们所有值得记录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但生活还远远没有,我们依然在杭州的某条街道过我们的小日子,睡懒觉,拖欠王盟工资,吃过晚饭后在西湖边散步。不要妄图打听我和闷油瓶子的新住址,邻居们都被我的好人缘收买了,如果有人想入室偷拍,老闷那双过去用来拧粽子,现在主业拧罐头的手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闯进来的有生力量,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些我会告诉你么?

      ------小三爷日记之《我家有个闷油瓶》片段1

      看着我吧,就像你我初次见面。

      对我说吧,即使你沉默过那么多年 。

      想起我吧,在北方一个个寒冷的夜晚。

      对我笑吧,在你感到变老的那一年。

      抱紧我吧,只要你记得如期而至,我们就永远未曾离别。

      ------小三爷日记之《我家有个闷油瓶》片段2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终章(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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