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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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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的朝上收来官员厚厚的奏章,收齐了的侍者捧着就要下去,却被卫然喝止:“就放在这里,我下朝回宫的时候再一并带回去。”
朝上有几个官员听见了之后相互看了眼,辨不清面上的神情,就又低下了头去。
卫然扫了眼百官:“今日有何事要议?”
冢宰倥阳拜道:“就征州侯一事,臣有本要奏。”
“何事?”
“前征州侯束薪死于平叛军中,征州民风剽悍,且是粮仓要地,州侯一位不可久空,恐生哗变。”这事情倥阳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出来了,卫然皱了皱眉头,她现在对于倥阳是一千一百个提防。只是倥阳没给任何人插嘴的机会,就直接往下说:“禁军将军柏侯本为征州人士,骁勇有加,平叛有大功,且在征州也有威望,不若任其为征州州侯,也可谓众望所归。”
卫然一皱眉,倥阳竟然这么快开始打柏侯的主意。柏侯是她如今在朝中唯一能够相信的人,且他手握禁军,卫然敢这么快在朝上与冢宰呛声,不能不说是靠着柏侯大将军。当时让柏侯任禁军将军,怕是因为平叛的迫不得已,战后也不好立刻撤功臣。如今倥阳此举明显就是要将柏侯支开,同意下来的话他就会很快把自己的人安插在禁军中,到时候柏侯在征州天高地远,自己在朝中怕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于是卫然闻言没有表态,只是去看向秋官一众,果然大司寇古成道:“臣以为冢宰此言不妥。将军攻东隅,将其围困三月,城中断草绝粮。东隅百姓心中必有怨气,如今朝廷若将将军派去任州侯,只怕征州百姓不服,且枉自以为朝廷心怀叵测,难免再生事端。”
地官长独吉道:“那大司寇以为该由何人可任征州侯?”
“臣下以为原征州牧伯凌丘清廉直正,在征州百姓中素有威名,且因不愿参与反叛之事被罢官职,现今正是此人以牧伯之位掌管州中事物。廉洁有德且对主上忠心不二,让此人担当州侯一位再恰当不过。”
夏官长段干道:“臣附议。”
地官长独吉又道:“臣以为不妥。凌丘既非大学出身,又无武功加辅,虽在百姓中有清名,却怕难以令征州官员从服。”
一时几人争论不休,只有春官长一言不发。卫然多少也体会到大宗伯公上也是在冢宰翼下,她初次上朝的时候就因为他的随声附和斥训了一句,有些奇怪他这两天来的沉默就问道:“春官长大宗伯如何看?”
公上不想竟然点名到了自己头上,于是埋头趴伏在地上道:“臣下对征州一事并不熟悉,不敢妄言。”
卫然这些天与三公交谈,大约也知道了朝中官员之事。大宗伯公上并无什么卓越的实才,但在朝中有一项无人能比的本事,就是看风向站队。当年他就看准了风向站在倥阳一边,于是青云直上做了春官长大宗伯。如今这样的表现,是因为他嗅见风向变了么?
卫然无意再让官员争论下去,出声道:“征州地重,州侯一事不可轻率而定,待即位大典后再作定夺。”
倥阳却道:“主上,征州方定,如今多一日群龙无主只怕横生变故。”
卫然转向公上问道:“春官长,即位大典定在何时?”
“回主上,一个月后。”
“涟国无主,尚且还能等一个月,征州就等不得了么?”
倥阳拜下去:“臣下失言。”
“冢宰也是为国言事,如此就让原征州牧伯代理州侯,即位大典后再作定夺。”卫然站起身来,“众卿上表都待一一批复,从今日至即位大典,我要与三公专心研习,此月停朝。有要事上言上本者,直接递送正寝。”
此言一出众卿哗然,一直在旁没有出声的廉麒也上前一步道:“主上!”
卫然只是皱了皱眉:“以上。”然后拂袖转身走了出去。
廉麒紧紧地跟了上来:“主上,停而不朝这种事情,前所未有,还请主上三思而行。”
卫然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淡淡问道:“廉麒,你为什么选我为王?”
不曾想到会被问这样的问题,廉麒突然顿住,没有回答。
“是因为天启,在我身上看到了王气罢。我是你选出来的王,即便百官对我没有信心,你也应该要站在我这一边。劝谏是你的职责所在,这点我能理解。但是我做事也有自己的考量,如今我是新主在朝中没有根基,不希望在百官之外,还要再费心思来对付你。”
廉麒闻言脚步顿下,看着卫然没有迟疑的身影渐渐走远,然后赶紧几步跟上:“主上,不论如何我都在您这一边。”
卫然的眉头却皱得更紧,眼前浮起廉麒提及怀王时的表情,眸子内深深。毫无根基的新王和相处了近百年的怀王旧朝臣子之间,廉麒会选择哪一方?她只是按下眉头:“招三公来觐见。”
太公,太师,太傅。三个都是没有什么实权的官位,职责所在就是教导和规劝主上,说起来应该是和作为宰辅的麒麟差不多的职位。只是三公既无实权,也极少参与朝政之中,与天官长太宰一同,还未被笼络入冢宰倥阳的翼下。只是卫然对于他们,也不是全然的信任。
“要劳请三公在正寝之内暂住一月。”
途中已经得到风声的太师道:“是要在这一月之内,教习主上涟国的诸项事宜么?”
“对于外面的说法是如此。不过我这一个月要离宫。”
闻言三公与廉麒都是大惊,这是比不朝更加出格的事情,廉麒立即说道:“主上,即位大典在即,您要去哪里?”
卫然一眼扫向他们:“我要去征州。元云三百零二年束薪为何起兵,我要去查个清楚。”
“就为了这种事情,您要丢下满朝重臣……”
“这种事情?”卫然皱着眉头看向廉麒,“元允三百零二年征州大涝,冢宰不但不赈灾,反而逼迫束薪上交秋粮,不得便诬其谋反,而正史有关资料都被人抹去,朝内竟无一人敢言。如此权臣当政一手遮天,逼得一州兵反国破君亡,这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么!”
“主上……”廉麒不堪直视那双锐气逼人的眸子,侧过头去道,“征州大涝只是谣传,怀王……”
“是不是谣传我自会去查清楚,此间三公不得离开,正寝外已着禁军把守,除台甫外任何人不得出入。众臣如有奏折,一律由台甫转递。”卫然看向面有郁色的金发男子,“廉麒,我前去彻查此事,倥阳一党如若生疑,必然要置我于死地。我不瞒着你,你不要辜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