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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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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国首辅的倥阳是什么样的人?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征州骁云人士,家中清贫但自小颇有才名,而且写得一手好字。不满二十岁便入了大学,然后在天官府任职,经由怀王赏识后一路提拔,最终官拜冢宰。
卫然皱了皱眉头:“征州人么?”
柏侯看向墙上的地图:“征州地北民风彪悍,自古都是让重岭头疼的地方。本地提拔起来的州侯的话,对朝廷的指示向来视而不见。征粮与岁供还好些,每年进奉的贡品的话,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存了懈怠之心。可如果是朝廷指派的州侯,在当地没有根基的话,怕是号令不施寸步难行,听说史上死于非命的征州侯也不是没有。”
卫然也看向那最北处的尖角:“地方不大,麻烦却不少。”
“是,不过征州是涟国唯一一块能种麦子的地方,而且得天独厚一年能熟三季。天下之粮三成出于征州,是而只要交齐了粮,历代的王对这块地方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前征州侯束薪是什么来头?虽然听说是怀王封册的,不过能让征州民反,大约不是其它州的人罢。”
“的确,束薪是征州东隅人士,东隅就是征州的都城。他也曾入大学,从时间看来,怕还曾经与倥阳有过一段同窗之谊。他两人在朝中素来不和是众所周知的,可大家都不知为何,现在想来约在那时候两人就结怨了。束薪中途投戎转入禁军,后升至禁军将军。当时征州不稳,怀王罢免了那时的征州侯,而封束薪。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没有入朝,所以大部分也都是听来的传闻,其中有多少水分就不知道了。”
束薪和倥阳,是因为文武的分歧而不合么?在军中升上去的人,自然是靠的军功,那倥阳又是靠的什么?卫然因而问道:“倥阳升至冢宰前有何政绩?”
柏侯想了想,然后不太确定地说:“因为是在天官府供职,主管王宫内事物,之后又任太傅没有实权,要说政绩的话倒还真的……”
“那么有什么出名的上疏或进谏么?”
柏侯努力地想了想,最终还是说:“怀王那时候治世平稳,也没有失德之举,上疏和进谏之类的话也真的……不过我是武将不关心这些也是自然,你让史官查一下内务录自然也就知道了。”
卫然却皱着眉头:“既没有政绩也没有劝谏,倥阳是凭着什么官任冢宰的?”
柏侯却闭口不言了,过了一会儿方道:“我与倥阳也素来不和,你如果只听我一人之言,怕是有失偏颇。”
卫然看了看他笑道:“冢宰这倒是与两任禁军将军不和了。你之前在黄海,也是因为这个事情么?”
柏侯点点头:“我在禁军内也待了十几年,一直到升作将军了才能上朝面圣。不过那时候才觉得或许还不如做个小兵来得自在,我也是征州人,束薪起兵之后,我就避嫌卸任去黄海当猎户了。”
“征州倒是个出将才的地方,难怪禁军不能相抗。”卫然又看了一眼地图,“征州要攻打王都,途中经过荆州和泉州,两州并禁军之力,难道也不能相抗么?”
柏侯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其中的事情我并不清楚,可是有一人清楚始末,也对主上陈述事情。”
卫然不说话,默许他说出来。
“夏官小司马:仲溪。”
“仲溪?”卫然对这个人也是有些印象的,不过却很单薄,“当时就是他让你回涟国的么?”
柏侯点点头:“正是。”
卫然却不想在这时候单独召见其它的臣子,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为何只提起他来?”
“仲溪此人在朝中时间极长,从来不投流派也不入党争,虽然不见他大富大贵如何显赫,却在朝中屹立不倒。我原来便觉得此人深藏不露,束薪作乱后退居征州,拒不纳粮,朝中竟无人敢使。仲溪独身使征州,纳粮而归,才让南部三州大旱而不致大饥。此人曾说过,上贤则仕,上昏则隐。怕他这些年来都是大隐隐于朝,可在国家危难当头,却能挺身而出,国士莫过如此。”
“上贤则仕,上昏则隐么?”卫然慢慢地重复了这句话,像是在仔细体味着什么,连怀王三百年的治世仲溪都隐于朝,怎么可能突然看上她这个来路不明的王。于是她只是说道:“我已令群臣上程职表,仲溪肯不肯得我所用,三日之后便明了了。”
柏侯却像是看透了她所想:“怀王的确三百年治世,对于下届的百姓来说,有王在玉座,没有天灾与妖魔就已经能够满足了。王只要不强征暴敛凌虐百姓,就算得上是明君。王如果能勤于政务规范百官,那就称得上是圣主。涟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明君了,所以百姓才会这么推崇怀王,谥号为怀,是说他被百姓追念。王死后又出现了天灾和妖魔,百姓把所有的怒气转向了挑起战火的征州侯,却忘记了怀王又如何没有责任。”他看向窗外连绵的雨幕,南部大旱,北部大涝,这些在卫然祭拜天地之后都会消失,返还原来风调雨顺的样子,“怀王是不是明君,我只是一介武夫,并不清楚。当时束薪起兵,我卸任并不只是为避嫌。他师出并非无名,我不愿与其交手。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了仲溪朝而不仕的念头。一个让人不愿意为其效力的朝廷,真的是所谓的明君盛世么?”
卫然没有说话,怀王治世盛名在外,难道说不是如此么?
“仲溪曾说,或许怀王是应该感谢束薪的,让他死于战乱成全了一世英名,没有看见即将到来的国之末世。我那时候以为他这话大逆不道,可是现在想来,朝政一点一点地走向昏暗,我或许还不知道,他却是都看在眼里。”
“征州侯到底为何而反?他与冢宰即便素来不和,也同朝了一百年,为何突然起兵?”
柏侯看了看她:“适时征州大涝,纳粮不齐。冢宰却说征州侯夸大灾情,收秋粮囤为己用,携征州悍民有不臣之心。请求主上下诏如若秋粮收纳不齐,便要罢免州侯禁军攻城。朝上众臣纷纷附议,都说主上怀仁治世,如何会有此等天灾,必然是征州侯口出诳语。于是怀王准诏,诏书一下,征州十户九反,继而天下大乱。”